她看得是很近的未来,所以很详细。 那场大战中传来了捷报,黎城如她所预知的那样,战胜了巨阙派,成为四宗之一。 有许多人死去。 她通过女子的眼睛,窥探到了顾亦观长久的沉默,看到了灭去的魂灯。 她看见,女子偷偷祭拜着灵位,随着视线上移,灵位上的名字、扎入了祝无邀的眼睛。 祝无邀的神识随着情绪的剧烈翻涌,似乎轰得一声炸开,下一瞬,她被强劲的灵力击中掀翻,无尽相立刻被截停,她砸落在地吐出鲜血。 刺目的红。 顾亦观发现了两人相见,她急忙出手阻止。 可是,已经晚了。 祝无邀看到了灵位上的名字—— 「叶小舟」 擦去嘴边的鲜血,缓缓站起身,与手持长戟的顾亦观对视,无锋剑横在身前,祝无邀说道: “我不懂,我也不明白。” ———— 黎城。 有人红裙如烈火,手持弯刀,如杀神降世,正在收割着巨阙派修士的性命。 她是当代战力最强之人。 她是群战之首。
第594章 今我与子不见耳 “你有什么不明白。” 顾亦观手持长戟,挡在了祝无邀面前,挡住了她的去路。 手持阔剑之人两眼泛红,如同被激怒的野兽,当那个名字映入眼底时,她彻底失去了理智。 什么大局,天下,立场…… 她不懂。 她不明白。 在这个瞬间,祝无邀却又格外清醒,她想通了一切,她知道了顾亦观为何迟疑不决、也懂了顾亦观对她压抑的愤怒。 一条生路摆在面前。 代价是,有人替她去黎城应战,与付山交手。 摘星楼可战半步化神的底蕴、代价最小的方式,就是叶小舟出战,将她推进棋局、顶替祝无邀的位置,来换取最大的胜率。 叶小舟能够放逐命运,不为天命所缚,是因为,她始终在自寻死路。 以这样的方式,一次次赌赢了自己的命。 祝无邀在想什么。 她想得是——当年离泉界中,叶小舟神兵天降,捡回了她一条命。 “顾亦观……让路。” 她的声音不再颤抖,无锋剑握在手中。 当年,叶小舟没有来迟,今日,她便不会被任何人、任何事拦下。 如果这就是命运,那她将奔赴命运。 ———— 红裙染血。 女子笑得张扬,血海之中、在无数元婴期修士的威压下,她如同出鞘的利刃,独身杀出了血路。 说来也奇怪,她与祝无邀似乎缘浅,若是分别,天地这么大点儿而已,似乎总难遇到。 大概是因为,她在救人时、她在杀人。 落叶邀秋的名号传遍天下。 两人往往擦肩而过。 缘浅何妨,事在人为,这次可不同,叶小舟先一步来到黎城、挡在了祝无邀身前。 弯刀索命,杀名重现于世人面前。 纵使江湖中人,如何对她避而不谈,如何忌讳、畏惧那红裙女子与两把弯刀,在这一刻,都无法对她视而不见。 叶小舟。 主凶戾杀伐之道,身处正邪之间。 死在她弯刀之下的人越多,叶小舟威势越盛,故擅以一敌百,若遇混战,越战越强。 凡她出手抢夺机缘处,往往只有叶小舟一人、能够走出来。 凡与她结仇的世家,皆被斩草除根、灭门绝户,竟无人能活下来。 初入江湖崭露锋芒时,凶名赫赫。 可随着她杀的人越来越多、一次次身临险境活下来后,江湖中人提起她,却又噤若寒蝉。 她在江湖逸闻之外。 人们不约而同地略过她、遗忘她,然后才开始论当代最强者,对天下英豪排资论辈。 无人认可她。 却又无人能战胜她。 她是自诩正道者触之即痛的耻辱,是横亘于江湖中、血淋淋的伤疤。 曾在金丹期时,叶小舟便可凭战意叠加、有独战元婴之力。而如今,她已入元婴期,黎城……有无数可杀之人。 苍茫无垠的大阵下,掀起万顷狂涛的风暴中,红色的鸟展开了羽翼,冲击着巨阙对黎城的封锁,弯刀如影随形,于血海中翻涌。 在灰蒙的天地之间,划出了刺目的血痕。 付山凝视着这道鲜红的身影—— 刀光血影中,凛厉而刺目,威极盛、势极强,不可忽视的存在。 她在最前方破势。 锋锐的刀,劈开了磅礴的巨浪。 最先收割着拦路修士的性命、叠加着战意,越来越强。 无数人紧随其后,厮杀、呐喊。 “杀——!” “杀向南方!” “要巨阙派血债血偿!” …… 狰狞的,愤怒的,失去了理智的野兽们在厮杀,在暴风之中顶着威压向前冲去。 随着那锋锐的弯刀势如破竹,又很快被巨阙派堵住了缺口,被大阵杀去了威风。 潮退浪涌,早已分不清谁是谁,法器的灵光交织、无数术法施展开,是唐辛的银梭在飞窜、是胡三浪的撼山撞在移山、是萧清雨道情伞开合掌晴、是荣昭的魂钉刺入巨阙派长老的身躯…… 付山没想到叶小舟会在此时出现。 黎城的人,也没想到叶小舟会来相助。 在杂乱无序的缠斗、攻防之中,叶小舟弯刀先出,身影随后而至,凌空跃出、与付山遥遥对望。 她的神情是战意勃发的兴奋、是搏击狂风暴雨时的跃跃欲试。 付山的声音不大,却清晰的传入了她耳中—— “你这样的人,出现在黎城、与我为敌,究竟是为苍生而战,还是也为了那一人。” 双刀飞旋于手中,在付山阵法气机将她锁定前,叶小舟鱼跃而下,重新沉回血海中。 「若我杀一人,与那万人何干。」 「若我屠万人,又与那一人何干。」 她杀付山,不为苍生。 她战巨阙,不为一人。 在跃入血海之前,叶小舟的回答传回了付山耳中,桀骜不羁、无畏无惧,带着几分挑衅,当然是—— “看你不顺眼喽!” 那道红色的人影、跃入了血色更浓的人群中,再无法寻到。 付山静默一瞬,随即仰天而笑。 似是悲怆、快意、怒极。 “你何德何能,教天下豪杰相助。 “天亡巨阙,竖子何功!” 随着笑声震荡,阵内狂风怒卷、无数修士灵力溃散,被抛向天际,罡风撕扯着血肉、褴褛衣衫。 竖子何功,天道所眷,为众生意。 这座大阵千年前何其强盛。 可今日却只有十之一二的威力,因为人死了、因为人活不下去了、因为血脉断绝于此代、因为十室九空、因为南方处处空村…… 苍生铜炉阵。 苍生既死,阵复何存? 对于付山而言,她不需要一个、不属于她的巨阙,若终生困于窄室,纵使南方繁花似锦、春和景明,又与她有什么关系。 恶人有恶人的抉择。 若她当年炼化了天道碎片,巨阙将为四宗最强、南方将为最富庶的安乐之地。 可既身在牢中,祭苍生以求脱困,又如何。 战死黎城者不悔。 负天下唯不负己身者,不悔。 在苍生铜炉阵运转的同时,南方一处村落,村头柳树下,正在给小孩儿编蛐蛐儿的戚所违抬了下眸。 她伸手摸了摸孩子枯黄的头发,笑着说道: “来活儿了,编不完了,下次一定。” 言罢,在小孩儿惊诧兴奋的目光中,剑仙凌空而起、跃至南方最高的山峰。 长剑出鞘,挥出煌煌正气。 千年入道两歧路,今我与子不见耳。 飞度湖中八百年无尽轮回,为苍生执剑者—— 亦无悔。
第595章 批命大凶 南方乱地野火四起,有无数的邪修在争斗,陷入了彻底的混乱。 不愿参与宗门争斗的修士、来到了这里,在生死之间、拖拽出了一条条人命。 「能救一个算一个」 于是数百人活了下来、数千人活了下来、数万人活了下来…… 于是在宏大的叙事之外,在不留存于史书的散篇中,在这南方乱地里、如同蚂蚁般弱小的凡人,寻到了生路。 这里不仅有邪修横行。 更有大小门派、暗中派出谋夺利益的势力。如今巨阙与黎城决战,所有人都在忙着收尾、抹除证据。 名门正派,不能留下这样的污点。 砍柴人的「恶名」传遍南方乱地,凡杀戮过百者,杀人者诛之。 于是,毁尸灭迹的勾当,开始变得缓慢、开始分批次进行。 有人在闭上眼睛装死。 他在向上天祈祷,祈祷那些正在搜寻活人的修士、发现不了他。 一柄长剑猛地冲他扎下。 他浑身颤抖,耳边却传来了道声音—— 「别动。」 浑浊的泪水滚落在土地上。 他听见修士高声呼喊道:“师叔,这边都查完了!” 那被唤为「师叔」的修士似乎在昏昏欲睡,正在不尽职地执行着宗门斩草除根的任务。 听到四方来报,他懒散站起身说道: “放把火烧了,咱们走。” 火焰燃烧,紧闭着双眼装死的男人、一动不动。 他听见有人受不了火焰灼烧、一跃而起,最终被干脆利落的抹了脖子,只留下临死前的哀嚎。 仙人御剑离去。 男子颤抖着从火焰中站起身。 在已经成为乱葬岗的故乡中,在这分批处理、不足百人的尸体里,零零散散,还有十数人从火焰中站了起来。 混乱无序中。 有人赶尽杀绝、不留祸患,有人在恶意中、竟生出了一丝怜悯。 他不知该恨、还是该感激,他没有念过书,也不懂学问,他只知道——自己活了下来。 巨阙派。 三宗另整合了修士,正在尝试着攻破守备力量不足的巨阙派,这里没剩几位元婴期长老。 却都是付山精挑细选出来、愿和巨阙派共存亡的修士。 这些长老严阵以待。 以留存在宗门内、微薄的力量负隅顽抗,宗门之外,是贪婪的鬣狗,撕扯着阵法,要瓜分巨阙派的宗门宝库。 正在维系阵法运行的长老,是摇摇欲坠的巨阙派、最后一道防线。 人性幽微复杂,善恶难分、忠奸难辨,在混乱失序时,总有许多不可思议的选择。 这些人,未必不是巨阙派灭亡的推手。 可当濒临绝路时—— 阵师。 亦有陷阵之志。 武维心智不再受控于付山,他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清醒,巨阙若覆灭,低阶修士可做鸟雀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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