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名医师也开口了,语气中是掩藏不住的怨忿:“是啊,我们将军如此拼命,可对方连城都不让进,耽误了治疗,到时候没折在黄巾手上,折在孔使君手上,我们,我们,唔……” 身长八尺的汉子,说着说着眼眶就红了,还有意无意地看了使者一眼。 使者咽了口唾沫,感觉飞到他身上的眼刀更多了,只能硬着头皮,按照孔融交代他的,说道:“孔使君说,若是荀氏子,可以入城,若是姑臧君部下,恕孔使君肩负全城百姓安危,不开城门相迎。” 帐内再度陷入死寂,只有医师在整理医箱,药瓶碰撞的叮当声。 “哎——” 如此明显的区别对待,被点到名字的荀彧叹了口气,不得不站出来。 “这位使者,荀氏子亦是姑臧君的部下,孔使君怎能区别对待呢?”他一脸无辜,如此直白的反问,对方反而不知如何回答了。 荀彧当然能听懂使者话里的挑拨,他从小也是在人精堆里长大的,只是家族教育让他相信人性本善,不愿揣摩他人心中恶意,即使后来在泰山郡跟着曹班学习,切身体会了人性本恶,他的性格也不曾改变,可谓“出淤泥而不染”。 但一个池塘里有荷花,当然也有淤泥,荀彧不会言辞苛责,段宁帐中自然也不缺少言辞犀利的人。 “他孔融是什么意思?”马腾等荀彧说完,直接一脚踹翻了木案,木案翻倒在地,打翻了一旁的药炉,滚烫的药汤溅到了使者身上,使者一个哆嗦,不敢怒也不敢言。 “刘备可以进,姑臧君就不能进?同样是赶走了黄巾军,我们面对的军队人数是刘备面对的十倍不止,若不是将军,北海国早就被攻破了,我们愿意在城外扎营,是将军敬他是君子,而我们将军也是君子,君子愿意以君子的礼仪相待,可若你们国相不是君子,那我们也没必要和他客套!” 马腾说话毫不客气,他一站起来,羌汉交杂的容貌,高大的身形,高眉深目更给使者一种非人感,几乎就是在马腾踹案怒喝的同时,使者已经双腿一软,跪在了地上。 于此同时,另一个声音,也从使者身后传来。 “荀氏子可进,姑臧君部下不可进,敢问使者,这话是孔使君的意思,还是北海国君的意思呢?” 使者一噎,转过头,见一个文士打扮的青年,坐在案后,状似客气地微笑着看着他。 这话说的,不就* 是把他挑拨荀氏和姑臧君的意思,原话送还吗? 而且这话比前面那个武将的更难回答,孔使君本身就是吃软不吃硬的性格,姑臧君就算真要打,恐怕他也做好了就义的准备,但北海国君不信任孔使君也是事实…… 使者呜咽一声,抱头欲哭。 他只是来传话的,不会真的回不去了吧! 就在使者后悔,没有和家人交代后事再出城时,上首的那位大人却突然开口了。 “想让我们走也行。” 直到这时,使者才终于抬头,也就是在这一瞬间,他看见了传言中,那张鹤发童颜,宛如地狱鬼魅般令人胆寒的面容。 “东莱和北海国唇亡齿寒,东莱郡太守与曹侯有私交,我不能不帮,但若是黄巾再来北海,我们也不会相阻,我的军队会驻扎在泰山脚,孔使君既然说我狼子野心,那北海国被黄巾屠城后,我们清理残局,这样也算是守住了北海。” “这年头,有口肉吃多不容易啊,我们在外行军打仗,更是没有挑拣余地的。” “你说,是吧?”
第170章 “皇甫将军有令,开城者赏,抵抗者杀,此城必破,尔等莫要负隅顽抗!” “又来了,又来了, 这次是河内话, 陈四,是我赢了!” 城墙下方,一个士兵从一架造型奇特,状似木驴的车内走出来, 深吸一口气, 开始朝城门上喊话, 喊完话后,士兵就钻进了车里。 城墙上, 守城的士兵激动地拍了拍名唤陈四的同伴,陈四从衣襟里摸出一枚晒干的果子,作为赌注给了士兵。 士兵接过果子,没舍得吃, 放进自己衣襟里。 天气寒凉,空气冻得人呼吸都是冷的,陈四有些丧气地往城墙下方看了一眼,只见那架木车已经载着人,咕噜咕噜离开了。 一片开阔的平地上, 孤零零的木驴车显得有些滑稽, 城墙上不少人都好奇地探头往下看, 陈四还在其中看到了认识地乡亲,两人对视一眼, 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疲惫。 “连着三日了,每隔一个时辰来一次,磨人啊。”陈四叹气。 “要我说,这仗不如早点打,早死早了,我下去陪家人,云娘还在下面等着我呢。”收了果子的士兵按了按饿瘪的肚子,甩了甩脑袋,逼迫自己不去想那果子,免得嘴里忍不住生津。 “你死什么,你死了,你家娃娃怎么办?”陈四抬了抬下巴,点点士兵的衣襟,对方吸了吸鼻子,不可置否。 士兵的妻子在董卓占领弘农郡时,惨遭不幸,只留下一个女娃,女娃整日吃不饱,好在新郡太守刘玄到任后,士兵应招参军,能领到口粮,士兵拿口粮在城里找到了乳娘,但自己的粮食依然没有着落。 陈四见士兵不说话,叹口气,又从衣襟里取出一枚干果,塞进士兵手里。 “为兄说话不中听,你莫要生气,那女娃还小,你一个汉子,没那累赘,还能搏个出路,带个娃娃,还是个女娃娃,家里平白多出一张嘴,何苦?” 见士兵红着眼睛不说话,只把果子往衣襟里塞,陈四逼着士兵把手拿出来,将果子按进他嘴里,盯着他嚼吧嚼吧咽了。 “行,你就犟吧,那你也莫想着死不死的了,曹侯不来打还不好吗?说不定过两日,使君就同意降了……” 说到投降,陈四压低了嗓音,左右看了看,确定没人注意到他们的谈话,他才放心下来。 一天前,孙将军在城门内,当众斩杀五名守城士兵的场景还历历在目呢。 这五名士兵,据说就是听了劝降士兵的话,在军营里怂恿他人,企图趁着暮色开门迎敌,被孙将军发现了。 现在大家是不敢再提投降的事了,但皇甫嵩是京畿一带出名的大将,剿灭黄巾和羌胡叛乱的功臣,郡太守和孙坚都是新来弘农不久,大家心里怎么想的,谁又敢保证呢? 其实,不止是守城的士兵心里没底,郡太守刘玄本人,也是没底的。 的确,皇甫嵩没有直接攻城,但他攻心啊! 刘玄其人乃汉室宗亲,为河间王刘开之后,汉桓帝是刘开的孙子,汉灵帝是刘开的曾孙,故他和当今天子刘辩同出一脉,本来是贵上加贵的身份,但天子迁都时,并没有带走他们这些宗亲,刘玄的父亲力挺王允,他因此被任命为弘农郡太守。 意思很明确,爹想更进一步,就看儿子能不能守住弘农了。 最开始得到消息的时候,他还是有些信心的。 弘农郡作为拱卫京师的兵家必争之地,依弘农涧而落成,其西面是边缘陡峭的稠桑原,秦时的稠桑原植被茂密,遍植青桑,再加上险峻的地势,关西想要由此入关中,只能走一条由黄河冲刷而形成的裂谷——函谷关。 但随着黄河改道,水土流失,稠桑原变成一片黄土,函谷关便失去了它的防御价值,取而代之的,是位于华阴县以西的另一道关隘——潼关,同样地势险峻,易守难攻。 但不巧的是,王允在刺杀了董卓之后,虽然及时派兵占领了弘农郡,却没能及时控制潼关,导致其落入了曹班的势力范围。 而这个消息,是刘玄上任之后才知道的。 这下可好,他成最后一道防线了,但他可一点没觉得,自己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本事啊! 曹班这次出兵,就是以华阴县为据点,将兵力和军事物资运过潼关,直接走水路抵达湖县,据哨骑探报,所有他认识的不认识的攻城器械,都在湖县组装完毕,只待皇甫嵩一声令下,就能在几个时辰内拉到弘农县城下。 可皇甫嵩偏偏就是不打,每天来问你投不投降。 郡守府内,一左一右,泾渭分明地坐着两拨人。 右边是破虏将军孙坚,和他的一众部将。 左边则是郡太守刘玄,和他的私兵部曲将领,以及一名孙坚意料之外的将军——董卓的女婿牛辅。 没办法,刘玄也不愿意接受名声不好的董卓余部,但他没得选了,在谋士的建议下,他命牛辅杀了妻儿与董卓的弟弟董旻,与董氏割席后,才接受了投诚。 这一圈人中,表面上最有话语权的是身份最高的刘玄,实际上是拳头最硬的孙坚。 孙坚没打过守城战,以他的性格,也不喜欢被动防守,况且他的目的也不是守住弘农,潼关不拿,弘农就算暂时守住,能撑得过几时? 皇甫嵩接连来劝,刘玄的动摇,身边有眼睛的都能看出来,王允在洛阳立了刘和,张开怀抱迎接袁绍,算是彻底背叛了刘玄的父亲,刘玄不敢降,无非是顾及自己手上的五万兵。 孙坚思来想去,还是觉得与其陪着刘玄在城里耗时间,不如主动出击,战场上分胜负。 他的对手是他曾经的上级皇甫嵩,但他的目标,则是身在长安的曹君实。 同样是军阀,她可以做到的,孙坚不相信自己做不到。 第四日,又到了敌军士兵来喊话劝降的时辰,城墙上的士兵,却没有如期看到那架滑稽的木驴车。 孙坚率大军向湖县方向进发,将战火在弘农县城以西点燃。 ----- 湖县,中军统帅皇甫嵩等来了原路折返的卫将军郭泰,二人完成了阵地交接。 察觉到弘农县城方向的异动后,皇甫嵩果断下令郭泰回防,由他率骑兵应对前来进攻的孙坚,自己则带辎重绕行,在先锋军的协助下,进攻守备空虚的弘农县城。 皇甫嵩曾经是黄巾军的头号死敌,郭泰又当过黄巾将领,两人如今同朝为官,皇甫嵩世家出身,却没有因为家世而看轻郭泰,郭泰因此也摒弃前嫌,十分敬重这位儒将。 郭泰对皇甫嵩的战术部署没有任何意见,但是在将领安排上有些不解。 “说实在的,皇甫将军,我虽然对平地交战更为熟悉,但攻城战也是打过的,那些复杂的大家伙有石大人在,也不需要我费心,您曾经是孙坚的上级,您应该更了解他,为何您不亲自对付他呢?” 面对这位年龄可以当自己孙子的将领,皇甫嵩难得有些心虚。 他不打孙坚,不是没有信心胜过孙坚,也不是担心郭泰无法拿下弘农郡。 郭泰说的没错,他确实了解孙坚,更甚者,他是十分认可孙坚的品性为人的。 也正因为如此,他不想,以曹班部将的身份,和孙坚为敌。 他接触曹班的时间也不短了,曹班十分信任他,他也很感激曹班愿意重用他,给予他前所未有的权力和荣誉,但是随着局势的发展,长安的势力一步步扩大,他内心开始没理由的害怕起来。
自愿捐助网站
网站无广告收入,非盈利,捐助用于服务器开支!
怕迷路,可前往捐助页面加联系方式!
点击前往捐助页面>>
193 首页 上一页 153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