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教训,有一次就够了。 而且……九思真的骂得好凶_(:3 ⌒?)_ 既骂他昏君,独夫。 又骂他再这么下去,迟早是个亡国之君,四海如秦末那般狼烟四起。 骂得声情并茂,文采斐然。骂得柴稷差点心态炸裂。 “朕……” 柴稷还想再说些什么,但他心态已经很崩了,到这时,他也只能面色由红到白,又从白到红,勉力按下自己的愤怒和反驳陆安的心情,最后一咬牙,一跺脚:“散朝!”而后掩面而去。 陆安在身后拱手:“恭送陛下。” 柴稷:“……” 不停地默念这是自己的骊龙之珠,这一次是自己过分了……念着念着,柴稷却又忍不住露出了个笑。 生气好啊。会生气才是代表着九思他在意朕的行为。若非他在意朕,在意这天下,怎会如此不留情面? 这样的生气,朕宁愿多受几…… 想到那首《阿房宫赋》,柴稷又抖了一下。 心里迅速改口:这样的生气还是少一点好。可不能把九思气坏了。 * 官家走了,留下一群被震撼到失语的朝臣和举子。 除了震撼陆安的才华本身,也在震撼……这人是真敢骂啊。 御史们看着陆安的身影,眼中全是赞叹和向往。 他们意识到了,他们的上谏还有很大的漏洞,还有很大的上升空间。 虽然指着官家鼻子骂亡国之君这样的行为不能常用,但他们可以模仿《阿房宫赋》,骂点别的啊! 学!都学起来! 陆九思,你有想法来御史台吗! 眼见着乌鸦们那一副看一大块无主好肉的样子,其他官员皆是嘴角一抖。 御史台……后面不会真的变成《阿房宫赋》的模样了吧? 不要啊! 是,他们是会对官家开砲,但比起官家,他们平日里更多的肯定是盯着和他们同朝为官的人啊。 应益之一个没拦住,兄长已经从他身边蹿了出去,走到那陆九思身边,颇有些唏嘘:“九思,论胆色这事,我真的拍马都赶不上你。” 他也只是想着抨击官家浸淫奢靡之事,败坏祖宗基业,非明君所为,哪里像陆九思,明晃晃一句:“你建宫殿是想像秦始皇那样十四年就亡国吗?”砸在在场所有人头上,别说官家被骂蒙了,他们也要被骂蒙了。 陆安瞥了应劭之一眼。方才她情绪激烈之下,调动了全身的气力,如今精神一松,倒有些有气无力了:“如今只希望,我这胆色能起到用处。” “定然可以。”应劭之大大咧咧:“我方才都看到官家……” 陆安轻咳一声。 应劭之顿了一下,反应过来自己不该在大庭广众下议论官家,连忙闭嘴。 应益之望向陆安的眼睛里,满是感激。 官家或许对陆九思是虚心纳谏的,但对其他人可不一定。万一正好就戳中了官家那敏感易怒的那一面,他哥就是考过了省试,说不定也会被官家收拾收拾,丢去什么贫瘠州府当地方官。 “陆九思!”范奇这位御史中丞也行了过来,从来没有人看到过御史台这位长官如此激动的模样:“你……你们这些年轻人真是一代比一代强啊,想来汉之汲长孺,唐之魏玄成都要欣慰后继有人了!” 陆安行了一礼,道:“台长谬赞了。” 便有更多的人围了过来,与陆安攀谈,与陆安聊事,似乎一夕之间,她便从虽有名气,却少有人问津的新秀,成了炙手可热的人。 甚至在陆安归家后没多久,有人送来了名帖,希望能上门拜访陆九思。 “哇偶!”应劭之从陆安手中抽过这份名帖,由于光线太亮,金粉太闪耀,他的眼睛不由得眯起:“看看看看,大理评事,正八品的官员啊,都给咱们九思送名帖了。还是陆家旧交呢!” 应益之也难得毒舌了一次:“还备了礼单,单独的一份,正正经经送上门。” 应劭之:“哎呀,益之,虽然九思来京师月余了,都没见一个官员送帖子,连自家宴会那种帖子都没有,完全不念与鸣泉先生昔日同朝为官的情谊,如今看九思明显简在帝心,当众作《阿房宫赋》,官家也没有大怒,反而虚心自省,事后还赏赐了九思,他们这才纷纷送名帖、送拜贴、送请帖、送礼单,但你也不能暗示他们之前不正经啊。” 应益之冷笑道:“前倨而后恭,看高不看低,令人发笑。” 应益之就是不满,哪怕是《弃婴图》时,来结交陆九思他都不会不满。偏偏是在《阿房宫赋》之后,在确定官家不会对陆九思发难,确定陆九思必然会青云直上后,那群杳无音讯的“陆家旧交”迫不及待来交好,实在令他厌恶。 ——这些人,到底把陆九思当成什么了?!陆九思为百姓发声,以自身前途与性命去棒喝官家,岂是这些势利小人能攀附的? 陆安笑着瞧了应氏兄弟一眼:“入了官场便是如此,许多事情都当难得糊涂。” 然后,她便要去接待这位大理评事了。 “评事光临,实是令此地熠熠生辉。” 那位大理评事面带笑容,十分亲切:“九郎客气了。你家二哥还唤我一声叔呢。” 啧啧。二哥。叔。 陆安也是面带笑容,将人迎进门,慢悠悠地走向大堂。 “二哥确实与我讲过评事。我来汴京时也想去府上拜访,只怕评事事务繁忙,不好去打扰。” “唉,我也不怕九郎你笑话了,年节时分,大理寺多事,御史台那群乌鸦又快到评比时候,一个两个盯着各处官员有没有犯事,尤其盯大理寺。我还被参了一本。这才不敢早早接触贤侄,直至今日才上门相看。” “啊!那群乌鸦实在可恨,有个风闻奏事的特许,便四处扑杀官员。二哥可是和我说了,大人是好官,仁爱百姓,绝不让手下有冤假错案,还让我有事定要来寻大人,他与你最为亲热,最知大人为人。” “二郎竟是这么说我的么?实在令我汗颜。我哪有二郎说的那般好。” “哪里哪里,大人分明是……” 两人越走越远,渐渐走进堂上,徒留假山后,探头出来的应氏兄弟满脸敬畏。 九思这真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啊。 应劭之:“虽然我不认识九思二哥,但我敢保证,九思二哥绝对没有提过这人。要不是请帖上有人名,九思可能都不知道他叫什么。” 应益之:“是啊……” 应劭之:“是啊……” 两人对视一眼,对官场升起了说不清道不明的一种古怪感。 * 陆容、陆寰、陆沂舟这三个陆家的人开始忙碌了起来。 “好多请帖送过来啊。” “我们该备多少礼钱比较合适。” “往日里家里备多少?” “不知道,我等以前哪里关注过这事。” “而且一年过去了,谁知道汴京还有其他地方的钱货变化,往年送的礼按如今的价格算,是便宜了还是贵重了。” “我算了一下,大致需要……” 至今日起,陆安彻底用《阿房宫赋》敲开了汴京九成官员的大门,开始了她的拜访之路。
第144章 陆安决定先去拜访了陆山岳真正的好友, 对方在她来京这段时间不主动接触她,也是真的为了避嫌——毕竟陆安同时还有着科举考生的身份,他不希望陆安的科举成绩因为意外, 被人质疑。 但此时此刻,这些在《阿房宫赋》面前已经不重要了。 陆山岳的好友乃是从三品的工部侍郎,姓皇名馀,其实在有尚书左仆射的请帖时, 不应该先去拜访工部侍郎, 这与礼不合。 但很多时候,正是不合乎礼仪才能拉近关系。 工部侍郎得知陆安上门的时候,先是愣了愣,然后迅速起身迎上去, 也不让陆安到堂上,一边领人出门一边解释:“九郎, 你不该先往我这边来, 你应当先将满朝公卿的宴席去一遍, 最后再来我家。” 陆安似乎很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这个时候,工部侍郎才恍然想起来这只是一个十八岁的年轻人,心中又是亲近, 又是怜惜, 还有一丝对于对方先来找他这个长辈的行为的欣喜。 便禁不住说:“我随你上马车, 你在车上将请帖都给我,我给你整理一下应当先去哪一家。这些可不能随便行动, 一旦哪里不对, 就会得罪人,旁人就会觉得你看不起他。” 陆安脸上浮现欣喜和感激之色:“多谢大人, 这些事情九郎确实不懂,家里也没来得及教。” 工部侍郎哈哈一笑:“我与你祖父乃莫逆之交,你说谢便是生分了!” 便接过一打请帖,挨个看人名,然后给陆安详细言说,该先去谁家后去谁家,去哪一家时有一些禁忌要注意。 “首要的就是先拜访尚书左仆射,那是左相。我们大薪以左为尊,然后才是拜访右相。但右相那边,你的礼得明面上看不出来有什么,但私底下要备得比左相的厚一成,因为他与你祖父有提拔之恩,” “然后是门下侍郎这位副相,戢侍郎之子乃是你同窗,前些时日还让其子来拜访你,你便要把他放在第二轮首位拜访,不然就是失了礼数。” “尚书左丞那边,他对以文制武,文武之别看得极重,你前些日子提议的军校一事,让他生了好大的不满。但他此时愿意赠请帖与你,应当也是想探探你的底,与你修一修关系,这家可去,只是去的时候尽量不要夸谈武官。” “兵部尚书这一家你去的时候,可以自在一些,兵部尚书亦与你祖父为友……” “还有……” 陆安的记忆力很好,将工部侍郎这些话都牢牢记在了脑子里,全程都没动过纸笔。这确实让皇馀的眼底浮现了惊愕之色:“你都记下了?” 陆安微笑:“记下了。” 陆山岳这人海内名声远大,朝堂上熟人、朋友极多,看来留他不得了。 毕竟她明面上还是陆家九郎,陆山岳是她祖父。在满朝文武眼里,她在政事上是没有完全的自主权的,平时还好,一旦陆山岳用孝道压她,她为了名声考虑也不能和他背道而驰——除非陆山岳想要谋反,这事不能跟,其他事,她就必须跟上,陆山岳若有二次倒台,她依然要受无妄之灾。 想断关系也行,历史上多的是不在一个党派的父子,但同时,在许多人眼里,你陆安就是不孝了。 而如果不断绝关系,陆家人有所请求,“陆安”只要能做到,就不能回绝。家族是一个人的根本,“陆安”可以不要家族,但朝堂上其他人得要,所以他们绝不会眼睁睁看着她坏了规矩。 这种大雷,陆安不可能留在自己身边。 而且,得在她科举后,他起复前把人干掉,起复后太多人关注了,一旦走漏风声,基本自绝于大薪官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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