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春玲手腕脚腕都被大粗铁链锁住,嘴唇干裂发白,脱力坐在地上,几欲昏厥。 肉眼可见,她露出的皮肤布满瘀痕,脖子、手臂、腿上的青紫印记斑驳混杂,有新伤也有旧伤。 一切都和往常一样,除了空气中弥漫的诡异氛围。 关门声已经远去许久,女人才如惊弓之鸟,发出一声:“呀!” “你是谁。” 又是卢春玲的声音。她从地上一点点起身,铁链在移动中发出哗啦哗啦的响声。 卢春玲的关节扭曲度不停调整,两条腿比锈掉的人偶肢体更难以操控,看上去极不自然,像今天第一天学走路的人。 女人却没有发现对方的异常,在她眼里,卢春玲依旧是那个瘦小可怜的卢春玲。 对方的皮肤因为常年不见太阳,呈现纸一样苍白的颜色,头发总是挣扎乱了之后散开,长长披到腰间,身上一直青一块紫一块。 卢春玲的长相温柔似水,一双眼睛就像在春天的湖水里洗过一样,透亮透亮的,笑起来甜甜蜜蜜,谁见了都得夸一句好看。 只是脸蛋比来的时候更瘦了,而且,不知道是不是光线的原因,她的眼睛也比以前更黑一点…… “我是你嫂子啊,我是、我是英花……”女人喃喃。 …… 卢春玲变了,这一点,英花看的清清楚楚。 英花十七岁被卖到刘家村,和刘生财刚死的大儿子结了阴婚。 当时做媒的是村里一个瞎子,据说有一身的卜算神通,和刘家人颇有渊源,还给刚出生的刘云鹤起了名字。他亲自把英花带到这家,按着她的脑袋和灵位拜了堂,哄她说,这是积阴德,她今后会享大福哩。 享福这件事,英花从来没有奢望过。 这家人什么样她一眼就能看出来,只不过她没得选,只能洗衣做饭伺候一家人,忍受公公的暴戾,婆婆的打骂,和小叔子的频频骚扰,村里的女人谁不是这么过来的。 就在英花快喘不过气的时候,一个新的女人来了,接替了她的位置,那个女人的名字叫做卢春玲。 这个村子不正常,英花一直知道。 从她来到刘生财家起,就被整个村子牢牢监视着,根本迈不出刘家的大门。 不仅仅是人的问题,村里流传的神神鬼鬼传说也非常骇人,让英花升不起一丁点反抗的心思。 可卢春玲不一样,她总是逃跑,被抓回来打一顿,然后逃跑,被抓回来锁住,又假装乖一段时间。当英花觉得她终于放弃了逃跑的念头时,她却又突然找死。 谁也逃不出刘家村,英花已经接受了这个事实。 和所有人的想法一样,英花也觉得,在卢春玲再一次逃跑失败之后,就该乖乖认清事实了。 于是昨天给卢春玲送饭的时候,英花劝了她两句,让她聪明点,服个软,起码把性命保住。 今天一早,英花就看见卢春玲脱离了铁链,在院里看看这个摸摸那个,晃悠来晃悠去。 卢春玲梳了个和英花一样的发式,把乌黑秀丽的头发扎成低盘头,但她的手艺略显粗糙,两侧留了不少碎发,垂在脸庞,显得人柔顺又可怜。 她站在雪堆旁,笑着冲英花打招呼: “早啊,大嫂。” 英花吓了一跳,卢春玲以前可没有这么热情。 英花的目光从卢春玲露出的一截脚脖子,移动到她身上薄薄的单衣,手腕还有被铁链磨红的痕迹,但铁链已经不见了。 英花迟疑道:“你……” 不会又要逃跑吧? 玲纳听不懂对方未尽的句意,她歪了歪头,不解道: “我?” 她往厨房走了两步,才恍然:“婆婆喊我出来做饭。” 原来是被何爱梅放出来的,这么快! 英花怕她又受了什么伤,往她脸上仔细一瞧。 卢春玲的面色完全没有屈辱感,她看起来毫不在意,甚至有些兴奋地自言自语:“做什么饭比较好呢?” 这人真的变了,不再犟着了,懂得顺从了。 英花叹了口气。 英花认为屈服于武力是一件顺理成章的事,并不丢人。 可当她看到卢春玲真的变乖了的时候,心里还是忍不住酸涩。多好的姑娘,真的要在这里一辈子熬着吗? 她恍惚起来,望向卢春玲的目光也多了几分怜悯。 刘家人的早餐并不简单。 婆婆说要有荤有素,再加一个汤。玲纳完美达成任务,把餐盘足足摆满了整张圆桌。 等到刘云鹤磨磨蹭蹭下炕,迷瞪着眼来到正屋准备吃饭,就看见他爹娘在大快朵颐。 刘云鹤揉了揉眼睛,惊呼: “爹,你们吃的什么东西。” 刘生财忙着喝大一大盆鲜汤,没空搭理他,敷衍道:“肉啊。” 何爱梅把嚼的东西咽下之后给他介绍:“你媳妇做的,快坐下吃。” 刘云鹤瞠目结舌。 “你们吃的是…这是……” 眼前的景象荒诞又怪异,刘云鹤急得说不出话来,手指头虚虚点在空中,一下子气血上涌,脑袋和脖子都红了。 他目光震颤,眼神到处搜寻落脚点,终于在屋门口看到了他细溜白净的媳妇儿。 媳妇手里拿着一柄木梳,柔柔地散开了头发,回眸看了他一眼。 刘云鹤心里第一次冒出这个想法:她的眼珠子好黑,好亮! 他脸色舒展开,完全忘记自己要说什么,迷茫道:“哦,对,是肉,吃肉。” 他怕自己没得吃,坐下之后急赤白脸地扒拉了两大盘子肉到自己跟前儿。 一双筷子插进肉里,搅弄两下,肉丝竟然拆分不开。再用力,把吃奶的力气都使出来,咔吧一声,一双木筷干脆断在肉里。 刘云鹤道了声奇怪,今天的筷子怎么这么脆。 眼瞅着旁边俩人都快吃饱喝足了,刘云鹤干脆学他爹一样,用手端着肉就开始啃。 狠狠咬下一口,使劲咀嚼,真有嚼劲儿,真香啊。 一群饿狼围在餐桌旁享用早餐,玲纳则坐在正屋的门槛上,舀了一瓢水,借助水里倒影,整理自己的头发。 双腿悠悠荡荡,她抓起一捧雪花,润了润暗红色的木梳,一下一下地梳头。 怎么都梳不好,玲纳还得重新散下来,远远地打量英花的发型结构,再认真梳一遍。 发丝和木梳的摩擦声被咀嚼声盖过,玲纳在这个家如同一个不存在的幽灵。 有人后知后觉,现在才反应过来。 婆婆的大鱼大肉吃到一半,疑惑地看向卢春玲。 “你的饭呢?你怎么不吃。” “我的饭?”玲纳细细梳着长发,轻咬那三个字,转头瞧那四个人。 满脸胡茬,端了一盆猪血,沿着盆边儿吸溜吸溜喝的公公。 左右手霸占四个盘子,从猪头上扣下血眼珠子,放嘴里嗦喽的婆婆。 察觉到一丝不对,但继续嚼生骨头,生怕自己吃少了的丈夫。 还有没资格上桌,在旁边默不作声,蹲着撕白菜的大嫂。 胡茬上的血沫粘着肉渣,猪眼睛外面一圈红色黏液全都舔干净,恶臭的腥味泛到喉咙里又被咽下去,他们却浑然未觉。 仿佛这些几近腐烂的生肉在他们眼里就是美味珍馐,就是红烧肘子、酱牛肉。 玲纳笑了,冷冷的雪光刚好照在白皙秀气的脸蛋上,莫名让人心里一跳,她柔声细语地: “我的饭啊,正在吃饭呢。”
第2章 贪吃的小女孩 你和媳妇睡一个屋…… 玲纳。 这个名字取自大母神沉眠中吐露的一段无序的、狂乱的呓语,经过删减和解读,其中亵渎的力量削减,被玲纳偷来,当做她自己的诞生礼物。 意为:贪吃的小女孩。 玲纳本不属于这里,她是被一股诱人的香味唤醒的。 在沉眠之前,她就预言到自己会在最肥美的力量周围苏醒,然后吞吃掉那股力量,完成一次绝妙的复生。 但当她睁开卢春玲的眼睛之后,发现事情好像出现了一点偏差。 她的视线首先注意到屋顶,腐朽的木头正在向下掉落渣滓,整个房间阴暗湿冷,只有一扇破漏的窗户在散发光亮。 【适合睡眠的环境】 玲纳分析。 视线下移,她身上多出了四条僵直、难以随意扭曲的触手,末端还分生有五根趾节,长有甲片。 而细白的腕子上,圈有一种锈迹斑斑的金属制品,冰冷而坚硬,链条一直延伸到墙里,禁锢了她的动作。 【人类躯体,和某种金属饰品】 再一偏头,入目一片猩红。 狂乱的字迹干涸在墙面,血液的走向完全不讲章法,似乎只要看一眼就会被书写人的精神状态所感染,癫狂,绝望,仇恨。 应该是人类文字。 她一个字一个字地抚摸上去,依稀认出那是: 杀了他们…杀掉他们…都杀了! 杀了所有人……杀!杀掉他,杀掉他们! 【美丽的墙体装饰】 玲纳对这幅墙画的审美表示认可,如果是以前,玲纳或许会引导这个书写者成为她的信徒。 直到一个人类冒冒失失地打开门,叫出那个名字: “春玲。” 不属于玲纳的记忆涌入脑海,异界的精神体正式和这片大地接轨,玲纳才逐渐适应情况。 原来画出这些符号的人类名叫卢春玲。 而她现在就是卢春玲。 那个名叫英花的人类实在过于脆弱,都承受不了世界与世界碰撞瞬间逸散的疯狂碎片,还是玲纳帮她在脑海中烙下精神印记,才让她变得“正常”一点。 这个世界似乎有些排外,一般情况下,一个精神印记根本消耗不了玲纳多少力量。但在某种特异规则的笼罩下,玲纳现在连一丝神秘力量都调动不了。 像是神在插手。 【有趣的地方】 “你们这里,有神吗?”她问那个人类。 英花重重点头,劝她:“就算你能逃出这扇门,姥娘也不会放你出村的。” “姥娘?” “你忘了吗,是黄皮姥姥,村里的守护神,祂会保佑所有贤惠善良的女人生儿子。”英花谈起这个名字的时候,眼神不住地往四周打量,怕被人听见。 【这个世界果然也有神祇】 按照玲纳的经验,在神的国度行走,必须要遵守祂的规则。 这里的神喜欢贤惠善良的女人啊…… 玲纳心里像被谁挠了一下,痒痒的。 她从来都是最听话的小女孩,只是偶尔贪吃一点爱玩一点,除此之外,她最爱遵守规则了!真的! “好香。” 玲纳一醒来就闻到了,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诱人的气味,说明附近有某种强大的神秘力量残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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