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坐马车抵达西边的边境。”赛冷特轻轻敲了一下自己的大腿,“西边的关口防卫并不严密。” 毕竟走出边境之城,不过几千米便都是瘴气和枯败的植株,更有食人甚至能腐化他人的使徒,更不要提祂阴毒可怕的信众。 所以,没有人会想跨越西侧的边境。 不过,对一名圣者来说,这些都不是什么难事。 “这反倒是方便我了。”赛冷特的指甲在地图上轻轻刮了一笑,又笑了一声。 抵达西边的厄运之地简单,不过却另有一个问题。 “祂在祂的神国瘟疫花园之中。”池望揉了揉额角,眉心蹙起,“上次能见到祂是祂主动带芙拉卡斯进去的,可是这次该怎么来到祂面前?” 窗外的风越发凛冽,吹得窗棂嗡嗡作响。赛冷特翻了个身,将脸埋进枕头。 两人都沉默片刻。 “算了,船到桥头自然直。天亮前补个觉,明早出发。” 话音落下,池望打了响指,烛火骤然熄灭,黑暗中,唯有两人绵长的呼吸声交织在一起。 翌日清晨,薄雾未散,温润的南风裹挟着青草香漫过济世会的尖顶。 金灿灿的阳光穿透云层,像蜂蜜般缓缓流淌,落在窗边泛起细碎金光,给床上的人裹上一层毛茸茸的暖意。 打了个哈欠,赛冷特缓缓坐起来,穿衣套鞋——还是那件修身的长款黑袍,方便、简单,她基本就没换过别的衣服。 “再见。”她非常有仪式感地对自己招招手告别,接着踩上熟悉的窗,‘嗖’地跳下去。 晨光刺破薄雾,山林与田野在曦光中舒展轮廓。 苍翠的树层层叠叠,麦草尖挂着的露珠只折射出一个人的影子,田垄间的绿秆在风中轻摇。 赛冷特身形如电,划破空气,每一次火星退散,又凝聚成一道新的人影。 她每次瞬移都惊起林间的雀鸟,所过之处只余衣摆扫过草叶的轻响。很快,她的轮廓便消失在蜿蜒的山径尽头。 “刚刚是不是有个人影闪过去?” 诺玛什镇依旧是那般模样,一圈石头围墙前,是两名直直站着的守卫,两人穿着布甲,手持尖枪。 “没看清。”站在左边的守卫叹了口气,整个人看起来丧丧的。 “怎么了?”右边的守卫惊诧地看着他,“维菈小姐回来了,你不该开心吗?怎么看起来这么没劲?” 站在左边马迪图‘呵呵’笑了两声,干巴巴的:“我们分开了,结束了。” 右边的人倒吸一口凉气。 “好了,好好站岗吧,别讲了。”马迪图扯出一道勉强的笑,撂下一句话,叹了口气,扭回脸来,低着头,没有半分要继续交流的意思。 所以,右边的守卫也只能掀起眼皮,小心翼翼地瞧了他好几眼,欲言又止地,最终缓缓叹一口气,转会脑袋,认真站岗。 反倒是围墙后的人微微挑起一边眉毛。 真没想到她的好学生居然和马迪图分开了。 赛冷特摩挲着下巴,将脑袋上的兜帽围得更紧了些,藏在阴影里的嘴角微微上扬。 虽说她对此事有些诧异,但也没有深究的欲望。 “马车行……”她揉了揉鼻子,凭借自己的记忆开始在诺玛什镇中左弯右转,终于在绕过一条河流,又转过好几家店铺后,终于找到了自己的目的地。 时间还早,马车行才刚刚开门不久,里头的伙计漫无目的地盯着地板发呆,所以当她‘咔哒’一声踩进店里时,他还吓了一大跳。 “欢迎……额,这位小姐。”伙计盯着她的身形犹豫了一会儿的,还是确认了她的性别,道,“您有什么需要吗?” “租辆马车,去西边边境贝里镇。”赛冷特将一枚银币拍在柜台上,金属撞击声在空旷的店里格外清晰。 伙计的目光盯着银币,却还是犹豫道:“西边那附近可都是瘴气林,小姐您去那边干什么?要不再考虑……” “加钱。”赛冷特又甩出一枚银币,圆形在晨光中划出银亮的弧线。伙计的眼睛瞬间睁大,慌忙接过钱,点头哈腰。 “好嘞!这就给您备辆最结实的马车,再挑匹脚程快的黑马!” 他干脆利落地转身,可走起来时步伐却有些紊乱,他一摸后颈,冷汗早已洇湿了衣领。 这位客人身上的气息,总让他觉得不对劲。 恰在此时,又另有一道脚步声踏入。 “伙计,我预定的马备好了吗?” 话音落下的瞬间,赛冷特睁大眼睛,这道声音她认得,是维菈。 “好了,您等等!”伙计的声音从后头传来。 赛冷特眼光一转,轻咳一声,背对着人,自然地跟入后堂,赛冷特、维菈二人未言一语。
第210章 到底是联邦的池望,还是异界的恩慈之主,还是祂残破的‘原始’碎片 “我不明白……” 池望抿了一口茶杯中的水, 脑子不由自主的回荡起昨夜的对话。 幽暗的室内,一点暖光光晕洒下, 玻璃杯中琥珀色酒液折射出一点光。她和伊国江川两个人对坐。 “既然这些都不是机密。”她盯着对面的人,又将视线滑倒她手中的酒杯道,“为什么不告诉我?” 伊国江川瞥了她一眼轻笑了一声,温柔的声音又慢悠悠回荡起来:“人是一种非常有意思的生物,她们往往不相信别人说的,只相信自己查到的、看到的。” 池望一噎, 没有立刻回答她。 “如果不是你自己去看了。”对方继续说道,“你会相信自己是一点碎片吗?你会相信元绘和你是同源吗?” 沉默片刻,池望诚实地摇了摇头,半晌后, 她又道:“那么……我的外祖父, 徐应杉,他……” 她话未说完,伊国江川已然明白了,对方直接打断, ‘哒’的一声磕下酒杯。 “虽然我的确称不上什么善人。”她道, “不过我的确没杀他,不过……” 她顿了顿:“若说他的死与我完全无关倒也不对,或许他心脏病突发是因为我拿池自凌刺激了他呢?” “所以,我还是遮掩了他的死因。” 话未说完, 她也莫名地笑出声来,那笑声像密密麻麻的钢针,刺得池望太阳穴突突直跳。 “你!”池望喊叫一声, 猛地起身,沙发拖移, 在地板上划出刺耳声响 “停。”伊国江川突然伸出手,手掌对着她,“池望,你自己没有发现吗?” “什么……?”她有些不明所以。 室内那片投影大屏霎时按了下来,被伊国江川关掉。她一步步走到池望面前,作为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却直直立在可能置她于险境的人跟前。 “你是异界的神祇,与徐应杉根本毫无关联,是他承女儿的遗志,自私地将你留在身边。” “自从你得到戒指,穿梭两界,与异界的自己融合地越来越深之后。” “你的人性在逐渐消失。”伊国江川蹲下身,轻轻点在池望的肩膀,“冷漠的神性在取代你。” 话音落下,池望倏得睁大眼瞳,身体不由自主地晃了晃。 “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你并不再以查清徐应杉的死因,为他报仇为最近的首要目标呢?”她的声音幽幽回荡,语气温柔却堪比恶魔的低语。 “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你并没有那么怨恨我?” “你有多久……没有想起你的外祖父了?” 哐当—— 如同有一把重锤敲在心中,池望直觉得自己的灵魂和身体仿佛都在这一击敲打下分离、粉碎。 上一次,想起外祖父……是什么时候? 她还记得上一次与他产生联系,还是在玉田大都的那栋筒子楼中,她取走了徐应杉留在阁楼里的书信。 接着……就遭到了袭击。 “咔擦。”她的鞋底重重地擦了一下地面,瞳孔瞬间放大。 袭击,在那场袭击后,她濒临死亡,同时在此界的火焰变得更为强大,与此同时,她在昏迷时意识曾游离于异界和联邦。 接着,她很快就在南多温北洲遭遇了来自芙拉卡斯的第二次死亡,在死亡又苏醒的过程中,她仿佛感受到了意识的坠落,然后,在梦中仿佛与异界的自己重叠。 “难道……” 难道就是那两次,她与异界的自己融合得更深了? 两次死亡,两次融合。 现在的她,到底是联邦的池望,还是异界的恩慈之主,还是祂残破的‘原始’碎片?或者说……她正在变成一个新的东西? 池望盯着地面。 锃亮的大理石如镜面般倒映着房间全貌,一切都无所遁形:冷白的灯光、棱角分明的茶几、柔软的沙发,还有她自己——以及额角正缓缓滑落的冷汗。 那个猜测和认知让她浑身发冷。 伊国江川说的半点没错,她对徐应杉的怀念,早已像褪色的老照片,只剩模糊的轮廓。 就好像她只是记得‘她要为外祖父打抱不平’,这是一种出于惯性的行为而不是她爱他,而为他鸣不平。 “看了你已经明白了。” 伊国江川坐回沙发,修长指尖拎起水晶酒瓶,又为她斟了杯琥珀色液体,推过桌面时,杯底与茶几台面碰撞出清越的响。 “说实话,我并不认为我有对不起徐应杉的地方。”她跷起腿,一字一句说,“池自凌背叛方舟会该死,我不杀她她也活不下去,对你外祖父我倒也算宽宥。” “于情于理她们俩的下场不过咎由自取。”她倾身,唇角勾起一道笑道,“再说了——徐应杉不是你的外祖父,真正对不起他,绑架了他的人是他的宝贝女儿,池自凌。” 沉默如潮水漫过房间。池望盯着杯中晃动的光影,自己的倒影正在其中扭曲。 “你要说什么?”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平静得可怕。 “池望,你根本不是人。”伊国江川说,“你是超越物种的存在,是神祇破碎的灵魂。” 池望的目光一滞。 对方的话像一把钥匙,打开了她内心深处那扇不愿面对的门。 她对人类的情感越来越陌生。 愤怒、悲伤、爱意……这些曾让她成为‘池望’的东西,正在神性的侵蚀下支离破碎。 不,或者说,她从来就不是‘池望’——这个池家的孩子从一开始就不存在。 “所以?”池望抬眼,目光平静无波,“你想让我承认自己是神祇,然后乖乖成为你们傀儡?” “傀儡?不。”伊国江川忽然笑了,“是救世主,是捧在神坛上的主宰。” 她抓住池望的手腕,“你将俯视众生,不再被人类的任何局限所困。” 池望盯着她眼底跳动的疯狂,忽然发现自己竟然无法反驳。那些曾让她痛苦的回忆,那些纠缠不清的感情,此刻都变得无比轻盈,仿佛一吹就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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