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脑仿佛停摆一般,只剩下一片空白,神色恍惚,不知身在何处。 命门空当大开。 ——好机会。 雷澜眼神骤亮,喘着粗气将真气尽数灌入神剑,猛地向前一捅。 危急时刻,大脑中作响的警铃勉强唤回少年一丝心神,他条件反射地抬手在胸前三寸握住剑锋,掌心鲜血直流,灵力后知后觉地运起。 钟离眉峰微皱,缓缓放下杯盏。 被雷灵力侵蚀的尖锐疼痛将明夷硬生生逼至清醒。 手刀砍过雷澜腕部,紫电脱手掉落,紧接着干脆地一掌将其扫落台下。 少年垂眸看了眼血肉模糊的掌心,站在擂台之上立定良久,神情是少见的端凝。 似乎感受到气氛的不同寻常,四面鸦雀无声。 ——只有出窍期的雷澜,怎么可能伤到化神尊者?!而且……那位尊者还是明夷? ……发生了什么? 带着些幽紫色调的鲜血顺着指尖不断滑落,缠绕着极具侵略性的电弧,在铁木擂台上溅起荼蘼的血花。明夷只是淡淡地瞥过一眼,并未调动灵力,作出任何处理。 ——他现在……很需要一些刺激,来让他保持相当程度的清明思绪。 抬眸,复杂难明的目光一一划过九位面容各异、气场强大的宗主,最后停留在一张熟悉入骨的方正的脸上,四目相对。 渡玄居高临下地遥望着那双浅碧明眸,里面惯常的晴朗不再,一片风起云涌之势,隐隐觉得有些不对。 ——那个雷澜……究竟跟他说了什么? ——该不会蠢到…… 诸般念头在心底划过,渡玄面上不显,仍然温和地朝着少年点了点头,以示肯定。 闭了闭眼,明夷深吸一口气,沉思许久。再睁开时,无边惊涛骇浪已经被封在一层瘠薄的冰面之下。 被毫不留情一掌打落的雷澜吐着血,死死盯着那双碧眸,妄图从中找到一丝道心生魔的血色,片刻后,终于不甘地无功而返。 ——这样的冲击,都不行吗…… 少年清冷的视线挪到主持长老身上: “长老,大会头名的奖励,现在可以颁发了吗?” 随着这声远比平常寒冽的声音,现场的气氛终于开始解冻。 在长老高声宣布冠军的大喝中。 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五十年来最盛大的比武已经落下帷幕,那位年轻的天命之子又创造了一个奇迹,璇玑族蝉联两届九州第一族……四野看台上嘈杂的议论声由弱渐强,最后汇聚成响亮的欢呼声浪。 无数羡嫉的目光从四面八方扎向璇玑族。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有这么一个大宝贝在手,就算这一代青黄不接,也足以保证少说千年的鼎盛。 渡玄长舒了口气,起身离席,眼角余光忽然不经意间扫过一双含着审视的珀金眼眸,两相对视,没由来地心中一紧。 ——总觉得……这人不是什么善茬。 只是一瞬的停滞,渡玄便不经意地偏开视线,恍若无事发生一般,先行离去。 “尊者,按照惯例,您的奖品会在三日后经核对清查运往璇玑族,无法当场取出,还请稍安勿躁。” 台上,主持长老对这位少年天骄相当客气,耐心地解答疑问后,好心提醒: “不若先下去处理一下伤势,稍候几日即可。” ——神剑所伤,应不会太好受。 “……” 明夷微微沉默。 没有犹豫太久,少年忽然举步来到陈列着无数珍品、华光四溢的高台。 左手掐诀,青光乍亮,在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之前,将笼罩着悟道石的强大防御阵法一击震碎。 ——至少现在,不能落在璇玑族手中。 “明夷尊者?!” 主持长老万万没想到这个一向谦逊守礼的少年君子能干出这种事,一时间没能作出任何有效应对,失声惊呼。 还有……这阵法不是号称可抵化神来着?! 话音未落,明夷的手已经摸上了道韵盎然的透明奇石。 “抱歉。” 少年微微欠身致歉,却没有任何放手的意思: “如有违规,我一力担之。您已尽力阻拦但无功而返,我可证您无责。” …… 余韵散去,熟悉的太玄茶肆,云上雅间。 一层薄薄的青光将内外隔开,桌上茗香四溢,茶点精致。 钟离在明夷靠近的第一时间,便出手将其手上的异种灵力全部驱逐,在化神期强大的自愈力下,此时剑伤已经开始弥合。 明夷脸色微白,还是努力挑起了一个略显勉强的清浅笑容,将得来的并不算麻烦的悟道石推至钟离面前: “帝、先生……幸不辱命。” “多谢。” 那双鎏金凤目在蕴有天地至理的奇石身上停留一瞬,便后靠在椅背上,温和地望向有些魂不守舍的少年: “可是遇到了什么麻烦事?” ……何止是麻烦。 “我……” 明夷苍白的双唇微微开合,万千灼烧的怒火与怅惘就要脱口而出,又在下一刻被他通通咽了回去,掩饰般地微微垂眸。 ——他仍是不愿……将钟离先生卷入这场诡谲迷踪的纷扰。 看出少年的百般思绪、千钧萦怀,钟离只是夹起一块云露糕细品了一番,将沉重的氛围打了个岔,这才四两拨千斤地玩笑道: “以我们的交情,也听不得么?” “不不不,哪能这么说……” 明夷低垂的双眸一下子瞪大,不假思索地用力摇了摇头,看上去终于有了些鲜活气: “只是……” “放心,我自有分寸。” 钟离哪能看不出少年的顾虑,轻描淡写地接住那些欲言又止,目光沉稳又从容: “但说无妨。” ——这再能忍住,那就是圣人了。 明夷自认为没有那般的养气功夫,闻言最后挣扎了一会儿,便如竹筒倒豆一般,将堵在心口无人可诉的大石和盘托出。 “……我其实并不愿以一家之言便疑心自己的家族。” 少年习惯性想摸上颈间法器,却扑了个空,想到神器内部很有可能封着的不容于世的阵法,又莫名觉得庆幸不在身上,苦笑: “但……此前种种,草灰蛇线,也并不算……无迹可寻。” “那场窃四洲生灵气运重开升仙路的筹谋……” 少年剑伤未愈的手渐渐攥紧。 “……” 耐心听罢压抑着无数错综感情的倾诉,钟离微微叹了口气,眸中神光明暗,似是在思索着什么。 片刻后,并未开口,只是伸手执起了散发着琉璃彩光的悟道石,周身金玉亮起玄黄光晕,与之同频共鸣。 起身,行至窗前。 此间道韵在手,这方自他到来便极为排斥、不欲容他半分的天道终于显露本真。 金瞳流光,倒映在他眼中的已不再是蔚蓝的天穹。 亿万道不断纠缠生灭的玄奥符文流淌成无法言说的法则长河,不间断地分流又聚合,如倒悬的瀑布自天际漱落,纠缠着无量五行灵气席卷至世界的每一个角落。 独独绕他而行。 但……这并不是重点。 钟离眸中金芒更炽。 在无尽法则长河的源头,渐渐浮现的,是横亘于天地之间,霞光与道意凝成的登仙长阶。 原本畅通的大道天梯每一阶都蕴光流转,拾阶蜿蜒而上,在近顶处……突兀地向内坍塌成空洞。像是曾遭受过足以灭顶的劫数,冰冷又浩大的漆黑将一切希望吞噬。 ——怪不得,无人可成仙。 那片不断旋转着的虚无的空洞似是有生命一般不断旋转蠕动,自救般延伸出无数漆黑触手蔓延向四面八方,顺着轨迹一路追踪而去,最后…… 缠绕在了…… 安然坐于桌前的少年身上?! 等等…… 钟离转身,瞳孔一震,顾不得其他,率先问道: “你族内为你批的死劫,是什么?” 明夷微怔,很快摇了摇头: “具体情况不知。听说是因为命格与此世缠绕太深,只能算出大劫,却不知劫数来源。” “……” 闻言,钟离沉吟不语。 片刻后,丰神如玉的青年重又在桌前落座,神情沉稳。像是无边汪洋,哪怕有巨石偶落激起万道涟漪,也终归静水流深: “你在怀疑……璇玑族,是窃取生灵气运的主谋?” 话题重归于主线。 “……是。” 明夷眸色黯淡一瞬,胸中灼烧的燥火与彻骨的冰寒对冲,攥紧的双拳微微颤栗,却仍未失去理智: “但有很多事……我想不通。” ——为什么要给他遮天阵所做法器?族长他们明知自己性情,一旦暴露,此事必然会在他与族群之间割开无法愈合的裂痕,风险……要远大于收益。 ——还有……虽然不想这么觉得,但如果真相的确如猜测的那样,他的归来,对族群来说会是个极大的不确定因素。他有能再一次颠覆任何阴谋的能力。那么……为何要着急召他回归? 无数对冲的念头如百蚁噬心,明夷不得不频繁地深呼吸来勉强遏制,还在妄图从中梳理出一条明晰的线路。 钟离终于端起清茶啜饮一口。 在他的视角中,已经几乎能肯定璇玑族的确不对劲。 ——明夷的死劫与天道有关。那么他在提瓦特,才应该是最安全的规避方式。 “如果……真相要比你想象中还要不堪呢?” 少年目光有一瞬的茫然,望向轻声出言的钟离。 那双洞若观火的燧光眼眸温和又恒定,仿佛能接纳他的一切选择。 ——能让钟离先生用这个词来形容…… 终于放下一切侥幸,明夷绝望地颓然后倒撞在椅背,闭目良久。 看似一切平静,四周漂浮着的木灵力却骤然躁动,在半空形成扭曲的风暴,又被微薄的玄黄元素力限制在无法造成破坏的范畴。 ——从中能轻易窥见少年何等暴动的心绪。 清茶热了又凉,已经失去最佳风味,钟离干脆新沏了一壶。 日影西斜,桌上灵露微沸时。 少年紧闭挣扎许久的双眸终于缓缓睁开。不避不移,重燃起的神光烈烈如火,像是能烧尽举世污浊,掷地有声: “总要有个了断。” 纵使身陷百余年的算计与利用…… ——也是道心所向,九死不悔。 “最差的结果……也不过是拿我祭天吧。” 明夷自嘲地笑了笑。 眸光闪烁,已经开始计划要怎样寻找线索、在驳杂没有头绪的线团中调查真相的少年,忽听一声带着些莫名喟叹的淳厚声音。 “既然如此……” 灵力躁动消隐,见少年已经作出决定,钟离从容起身,衣摆垂顺,眸中的笑意带上了许些锋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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