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陀前辈,那界门,您还能开吗?” 不祥的预感应验,魈皱眉沉声询问,眸寒如霜,一副想大开杀戒把人带回来的样子。 “……稍安勿躁。” 沉吟片刻的归终叹了口气,插进七嘴八舌的交谈中: “首先能肯定的,单凭武力,那个世界应该没有什么能威胁得到他们。那么……” “问题就很有可能出在那孩子的道心之上。” ——但得是多恐怖的故事能撼动无暇道心啊 归终有些头痛,连机巧也不搓了,拿起面前的发钗看了又看: “目前的情况倒是稳住了,但明夷的状态依然算不上好。” ——有什么办法能帮得上忙? 众仙一时愁眉紧锁地各自拿起少年的赠礼观察,心神随着手中细小的火苗明暗一提一放,直至许久之后,留云借风忽然拍案而起: “等等,这法器既然与那孩子有直接联系,那我们以此为载体起阵……” “可否把能量传递过去?” “!” “好主意。” 众人眼神渐渐亮起。 明夷其实并未昏迷太久。 毕竟道心无暇,即使一时刺激过强导致魔障丛生,只要给他些许时间,也终能拨云见日。 少年在意识海中禹禹独行,蹚过灼烧的心火、长辈幽微的目光,最后站在葳蕤的承云山巅回望,静默许久。随即,将早已无法理清几分真情与利用的烂账从心脏硬生生剜去,付于业火一炬。 剧痛,清醒。 明夷按着心口缓缓支起身子,压抑着无数情绪仍极力保持冷静的碧眸褪去血色,澄净如洗,正对上一双温和恒定一如往常的珀金眼眸。 昏迷前的记忆回笼。 少年下意识拂过后颈。 平心而论,钟离下手极有分寸,清醒之后他竟察觉不到有半点疼痛不适,但…… 突然没由来地觉得十分委屈。 明明一路身心重创,面对璇玑族人都没有分毫示弱…… 此时和衣盘坐床榻,仰头望着缓步走来,递来一杯清茶的金相玉质的青年,忽然泪盈于睫。 甚至来不及问好。 明夷狼狈地低下头,咬着唇,无声的眼泪大颗大颗滴落,无法克制,他不得不抬起胳膊覆了上去,欲盖弥彰。 柔软的布料很快便被洇湿大片,隐隐间压抑着极低的泣音,像是委屈到了极点,终于有了能宣泄的机会。 单薄的双肩细微颤抖。 家族反目、百般谋算、诸生浩劫在我……无数沉重到难以喘息的巨石借此肆意流淌,顺着袖口滑落脸颊。 几近呜咽。 钟离端茶的手微微一顿。 ……这只是个修仙百余载,入世十数年的少年啊。 这样的局面实在是……过于为难他了。 轻声叹了口气,将手帕放在少年触手可及的地方,钟离无声陪在一旁,眸中神光隐隐动容。 良久。 大雨止歇。 通透地深呼吸几次,心中莫名轻盈许多,少年缓缓平复了心绪,忽然后知后觉地窘迫起来。 ——多大的人了,怎么突然跟个孩子一样…… 将新换的茶水置于桌边,钟离看出少年的不自在,眸中略过一丝极淡的笑意。旋即轻飘地略过方才之事,另起了一个让明夷忽然愣住的话题: “可愿成仙?”
第43章 前缘既断 明夷大脑结结实实宕机了一阵子,尚还微红酸胀的眼眸迷茫地眨了眨。 话题转得有些太快。 像是在野外经受了末日般的狂风骤雨,好不容易找到庇护所的幼兽,还在舔舐着满身的伤口,眼前就冷不丁出现了一份满汉全席,有些……不真实。 ——以蕴灵界的情况,升仙路断绝,他又是天道选定的质料,若真的要头铁飞升,一定会直接合道而去吧? 在知道事情真相的时候,他便明白……自己应该是最没有希望成仙的那个。 可先生的样子又不像是单纯为了转移话题…… 一天之内形势急转直下,接收了太多过于沉重的消息,少年的思维转得有些卡顿,一时间并没有跟上思路。 钟离也并未着急解释。 姿态端正地坐在小桌前的圈椅上,难得没有饮茶,而是倒了杯琥珀色“千日醉”小酌,金眸清明得看不出入喉的酒液烈度有多霸道。 ——有时候不得不承认,若陀这套平复心绪的方法,的确有些奇效。 异界的神明极轻地叹了口气,发尾随风轻晃,放下空荡的酒杯。 这趟蕴灵界之行,所见所闻即便是在他数个千年的悠长时光中,都是极少遇见的没顶泥淖。 虽面上不显,但胸中也罕有地压着一口沉郁之气。 ——为仙不仁,忘本断源,以苍生为刍狗草芥,私欲几能吞天。 偏偏还没有一个宗门觉得不对,默许都算得上仁德。 仙道让他们修成这样,还妄图染指道果……甚至不如贝列诺西。 目光在披上外袍,守礼地落座于对面的少年身上顿了顿。 原本以为是族风清正培养出来的赤子之心,没想到……居然是歹竹出好笋。 就是这颗唯一的好笋,还被预订成填补天梯的质料……此界的天道倒是好眼光。 初来之时,只觉五行灵气漫天、仙山飘渺,不曾想内里早已是腐朽不堪。 正气衰微,邪道丛生,不可救药。 沉吟间,钟离忽然不动声色地将盛着清茶的杯盏往前推了推,恰好停在少年悄咪咪欲要摸酒壶的指尖之前,隐去诸多情绪,温声开口接上方才的话题: “此界的天道禁咒,我已基本了解。按照常理,无人可突破化神一境,只能眼睁睁等到两千多年后,腐朽化尘,归于世间。” “但你不同。” 意图被看穿,明夷讪讪地作出正经的样子将钟离面前的酒杯斟满,这才执起茶盏抿了一口。闻言,倏忽抬眸,与那双碎金鎏光的眼眸四目相对。 “难道说……” 到底是聪慧,只需稍加提点,明夷便眼前一亮,像是想到了什么。 钟离点了点头,仍不紧不慢地将推断的情况娓娓道来: “你早已突破化神限制,在提瓦特便已至半步仙境,没有道理也受此约束。” “昨日你凝剑的那一招,可远不止化神境。若我没猜错,此世天道对你的封禁正在减弱。” ——也有可能是迫不及待地想抓取质料弥补天梯。 一语及此,他转头望了眼天际自明夷卜算天机以来涌动至今的雷云,神色中不见半丝对无上天威的敬畏。 “若你还带着遮天阵,境界应不会被压制。” 明夷在第一时间沉神闭目,细细将身体检查了一遍,果然发现有部分被禁锢无法流动的灵力已经悄然挣脱,带来充沛的力量感。 ——炼虚初期。 短暂地从黑沉的情绪中挣脱出来,少年情绪高涨,十分惊喜。 ——若真能成仙,那目前的一切困境都能迎刃而解。道果已成,前尘劫数一笔勾销,从此世间再无不可为之事。 不过只一瞬便又蔫了下来,意识到了一个很致命的问题: “但我死劫在身,天命合道,怕是……” “那又如何。” 仰头饮尽杯中酒,钟离向来沉静如海的眼眸中少见地翻涌起傲岸的弧光,玉杯与桌面轻碰,竟有金戈交战之声。 满心郁气激荡起一二峥嵘锋芒,不闪不避地望着似是听见僭越之语,炸雷骤响的天穹,冷笑道。 囿于天地命理的少年微怔。 如静水生澜。 ——这位异世的神明周身泛起玄岩金玉的微光,元素粒子升腾弥漫,隐隐间,似乎真的透过高天照见此世天道,与一界意志分庭抗礼。 如此厚重的、直指天穹的底气与傲骨。 足以匹敌世界。 其实从某种意义上说……他现在完全可以称作,降临者。 “尽管去试,成败皆无碍。” ——替无量众生叩问因果,一试这昏、沉、天、道。 “大阵已成,只差明夷的气运作遮掩,你还在等什么?” 璇玑族大殿,九宗宗主齐聚,其中年纪最大的幻海族族长凌峰一脸焦躁,手中劲气吞吐,将价值连城的灵髓杯震成粉末。 渡玄闻言脸色暗了暗,将袖中一袋命灯碎屑仍在桌上,冷声道: “那就要问问雷泽宗干的好事了。明夷又不是傻子,知道了真相,能乖乖等着被抽气运?” 雷澜挑了挑眉,有恃无恐地与族长对视一眼,嗤笑出声: “少来这一套。你们一族的事儿又不是什么秘密,明夷的气运与全族相连,除了命灯,我不信你们就没其他办法了?” “……” 渡玄阴沉着脸,透过大殿望着高空紫电划空、震雷响彻的墨色重云,低沉道: “好,不谈这个。那个叫钟离的,你们打算怎么处理?” “此人的能耐,幻海族也见识过。一个疑似仙阶的大能要保明夷,我们在这抽取气运,他能袖手旁观?” “……此人确实不好对付。” 闻言,凌峰回想起碎成两节的镇宗神刀,眼中闪过浓郁的忌惮之色: “不过,就目前的情报来看,他受此界天道影响极大,不像是能轻易动用能力的样子。上次与凌潮交手,更是纯凭肉身力量。” “若是如此……一人之能总有极限。” “我们九州高手齐聚,加之阵法连环,就算他真是不知从哪冒出来的仙人……也得饮恨败退。” ——作为在场年岁最高的宗主,活了近三千岁的凌峰几乎一刻也耗不起。 侥幸在天道禁咒降临之前便修炼到炼虚期,除了那几个将行就木的老家伙,他几乎可称为此世最强,此时丹田内灵力不耐地翻涌起来,迫人的气场压得在坐众人皆面色一变: “不可再无谓拖延。渡玄,天道禁咒一日不除,我等修仙者皆坐立难安,如鲠在喉。” “凌峰说得没错。当年的遮天阵诸事,我等四州只是默许,没想到却出了这么大的乱子。这一次,我们九州戮力同心,务必一蹴而就。” 赤炎宗宗主眉须火红,心直口快: “你该不会还舍不得你们那个脑子都被教坏了的天才?” “就凭明夷干的烂事儿,现在还能活蹦乱跳地在我们眼皮底下蹦跶,已经是看在你璇玑族的面子上,足够仁慈。” “又不是要他的命,有什么好犹豫的?” 云梦宗宗主抚了抚云鬓,对那少年的事不甚关心,只是忽然叹了口气: “到底是杀业过重,有伤天和……” “天道不仁罢了。我等也是顺天而行,替自己挣一线生机。” 渡玄接过话头,眼中闪过一丝冷漠,像是终于下定了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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