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伯娶妻的故事纵然变化出千般模样,但唯一不变的是对祭品的“偏爱”和选择。 都该结束了。 她们默契地抬头望向高而远的天际,今日天气并不好,寒冬的层层阴云遮蔽了日光,冷风时不时突袭路旁萧索的树木,勉勉强强挂在树枝上的叶片发出厌烦和不满的叫喊,阴沉又恐怖。 而驰骋不息的马蹄声成为了此间天地里唯一充满生机与力量的声响。 —— “整个黄家镇的人都是黄名。” 一路奔驰,她们顺利到了镇子外,吕婵扫了一眼镇子后便对楚朝华道,并且简要解释了游戏中名字颜色背后的含义。 红名人物或者怪物会主动攻击主角。 黄名,不会主动攻击主角,但可被主角攻击,且在被攻击后,黄名会变红名攻击主角。 绿名,不会主动攻击主角,也无法被主角攻击,是友好目标。 在错综复杂的实际情况中,各种颜色存在相互转换的可能。 楚朝华听完点点头,将骏马栓在镇外的树林中,施展门派轻功“鹰扬万里”,静悄悄地从深黑的屋檐上向最热闹的地方飞去。 目的地是黄氏祠堂,镇内举行仪式的地方。 现在已经是下午五点,冬天天本就黑得早,加上今日浓云遮蔽,日光被云层削弱,这天已经暗得像黑夜一般了,哪怕是此刻欢庆的鼓乐齐鸣,也难掩此地的阴暗与诡异。 楚朝华藏身于祠堂的飞檐之间,而吕婵通过系统操作,调整镜头远近观察着正在进行的献祭仪式。 黄家镇并不富裕,但金钱的不足却无法限制宗族长老们将象征着血脉传承和权力荣誉的祠堂打造得像宫殿一般。 祠堂正厅前的广场上,站着二十个头戴发冠、衣着得体的老男人,他们一个个须发皆白、面容严肃,无一例外地散发着令人作呕的腐朽之气。 在为首的老族长发言之后,一个男人手牵着一个六岁的小女孩走到了场地中央。 这是一个为了获得田地而卖女求荣的父亲和他上供的祭品。 在乌压压的一群身着黑衣的男人之中,女童身上的红嫁衣格外刺目。 给祭祀披上嫁娶的外衣,男人们无意中泄露了婚姻的真实含义。嫁娶即为献祭,吕婵眼里正上演着一出以行动做精准注脚的释义阐明。 再年幼的女儿也要身着鲜红的嫁衣,化着不符合年龄特质的艳丽妆容,戴着蕴含着花开富贵和多子多福寓意的百花石榴冠。 祭品越无辜,则越“纯洁”。 祭品更是不能有自我的,越好越小,越蒙昧越好,只要能饱腹即可。 而对小女孩寄托了多子多福的希望,则是将每一个女性都看作生育的器皿,哪怕这个器皿还很“年幼”,但终有某一天,器皿总能派上用场。 他们更不能容许女人没有“主”,所以哪怕是个六岁女童,他们也要将她装扮成新嫁娘的模样,让她成为山神的妻子,成为一个他们眼中完整的女人,再死去。 女童被送入场地之中的精工花轿前,她走路的时候,正拉近镜头观察的吕婵发现,她长裙之下的双脚被铁链束缚。吕婵仔细听来,吹吹打打的鼓乐之下,铁链声响几乎不可闻见。 女童被盖上红盖头之前回望了一眼父亲,那男人面上含泪不舍,可手却一把将她推入花轿中。 而在她进入之后,精工花轿前的三条赤红横木一扣,彻底锁死轿门。 此刻,唢呐声起—— 那像哭又像笑的乐器嚣张地发出悲喜难辨的通天声响,音调高低抑扬,又嘶哑,又尖利,像低喃,像狂叫,用一篇难以细致描摹的悚人乐章恭敬地启禀山神: 人,我们马上送到。 轿夫抬起花轿,广场上那些静静聆听着长老发言的男人们像是排练过千百遍一般,整齐划一地调转方向,成为送行的队伍。 这一群面无表情男人像是从棺木中爬出来的行尸走肉,他们迈着细碎的步伐簇拥在花轿之后,祠堂门前的道路很快就被黑潮淹没,乌泱乌泱一大片,而这黑潮正向山下涌动。 真像蝗虫啊,沉浸式地体验中式恐怖当真比在游戏里读剧情文字印象深刻多了,吕婵默默吐槽,幸好这一次她不再是只能扛摄像机的玩家了。 “走了。”楚朝华出声提醒吕婵,她便振身向那股流动黑潮的目的地而去。
第4章 平湖起波澜 天已经完全黑了,时间到了下午六点半,楚朝华蹲守在山林中的一棵大树上。 不远处立着一块石碑,上面凿刻着“山神显灵”四个大字,字是用朱漆填涂的阴文。石碑下面有一块平台,平台上摆着供奉,一对烛火在寒风中摇晃,那是黑漆漆的深山老林之中唯一的光源。 楚朝华望过去,被一抹单薄光源照亮的朱漆石碑仿佛由血画就。 无边无际的阴森黑暗放大了恐惧,高可摩天的树冠在深黑的天幕中描画出张牙舞爪的鬼怪模样,有一阵没一阵的阴风灌入树林,让天边的鬼怪动了起来,还发出呼呼的鬼叫声。 还真挺渗人的。 “人来了。”吕婵看着目标列表中出现了村民,她提醒楚朝华。 轿夫落轿后,一个领头模样的人走上前,他招呼身边人将准备好的鸡鸭鱼肉摆在供台上后,他打开了一壶酒浇到石碑前,带着人虔诚地磕了几个头,念念有词道:“山神老爷,这是黄家镇孝敬您的,求您保佑我们黄家镇五谷丰登,家家发财!” 说罢他瞅了一眼四周,见这恐怖阴森的环境,对着同样心里发憷的轿夫们招了手,一行人便举着火把心急火燎地下山了。 火把一去,这里唯一的光亮又只剩下那两支即将烧尽的蜡烛了。 风停了,很安静。 轿中的黄小妹瑟瑟发抖,她已经“斋戒”了几日,今天又无颗米滴水进肚,饥饿难耐。再者这嫁衣美则美矣,却轻薄,根本无法抵御二月黑夜里的刺骨寒冷。 饥寒交迫还不是最要紧的,当领头的人带着轿夫离去后,黄小妹身边再也听不到人声了。 说不害怕是不可能的。 听村里的老人讲,这山神凶神恶煞,有七个头,七张嘴里全是獠牙,有十只手,每只手上都是尖爪。 黄小妹的牙关不知是因为饥寒还是因为恐惧,正在剧烈地打颤,她双脚早已经被锁上铁链,她试着推了轿门,不行,被栓死了,窗子好像是可以打开的,但她不敢打开。 越是安静,越让人觉得可怕。 黄小妹紧紧地捂住胸口,那里悬挂着一块玉佩,那是亡故的娘亲给她求的,说能保佑她平平安安。 原本换嫁衣时要脱下一切俗物,可帮她更衣梳妆的姐姐于心不忍,瞒着长老帮她留下,这块玉佩便成为了她此刻唯一的精神寄托。 有声音! 是由远及近的脚步声,“轰”一下,一顿,又“轰”一下,明明听起来只有两只脚,却像是同时从四面八方传来! 而那微弱的光源映照出漆黑的影子,那影子映在花轿窗口的红布上,而黑影的面积越来越大—— “八个,全是红名。” “就是现在!” 楚朝华自树梢上一跃而起,飞身而下,她动作敏捷迅速,眨眼间,已从十米开外的地方跃至花轿之侧。 她见那打扮似山中邪物的男人正伸出贴满深青色鳞片的手撩起花轿窗帘,于是她提刀而上,挥刀一斩。 寒锋斩断血肉骨骼的声音与重物落地的声音几乎同时响起。 “啊——” 一声痛苦而嘶哑的男声在林间响起,那男人因疼痛而表情狰狞,他扶住被砍断的右手,痛苦地后退了几步。 楚朝华回身护住花轿,刀锋一横,对着轿中女童温柔道:“别怕,姐姐来救你了。” 这时,她才仔细看清这几人的装扮。 八个男人,头戴獠牙凶兽面具,身着奇装异服,那衣服的材质既像鳞甲又像鬃毛,走动起来夸张怪异可怖。 她们都看明白了这些人为何要做这样的装扮,他们方才踏着整齐的步伐自黑暗中逼近包围花轿,便是要吓死轿中人。 若是不死,也早被吓晕了,毕竟轿中的女童早已经饿了几天,又忍受着寒风,这一吓就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他们甚至还不用背负着亲手杀人的罪恶感,总之,那些女童是自己吓自己才一命呼呜的。 最后,他们就会用身后的铁锹挖个坑把这些不论死活的新嫁娘埋了,做出山神已经享受了祭品的模样。 当真是杀人不见血。 “你是什么东西,敢管我们黄家镇的闲事!” 那几人眼见有人出来搅局,便拿起棍棒蜂拥而上。要是这个秘密保不住的话,族长们绝不会绕过他们。 这一刻,这场景真像楚朝华捅了恶鬼窝啊。 不过,人扮的鬼又能有几分威力? 何况,在江湖客那一往无前的长刀之下,纵然是真邪祟也要掂量掂量自己的本事,这些助纣为虐的村民当然不是楚朝华的对手。 短暂的打斗在石碑前上演。 想到一会儿要将这群人拉到山下,在众人面前揭穿真相,她便没有砍断他们的双腿,更没将他们全部一刀毙命。 在吕婵的提议下,让他们互相阉了,小作惩戒。 毕竟楚朝华已经杀了两只鸡儆猴了,他们不动手就要掉脑袋,而且是阉别人,想了想还是能下得去手的。 在哀嚎四起的这段时间里,吕婵负责盯人,楚朝华便有功夫把女童救了出来。 花轿中差点被吓得魂飞魄散的黄小妹自听得了那句“别怕,姐姐来救你了”,她即将被害怕吞噬得一干二净的心脏,竟然在那一瞬间获得了巨大力量,它一下子挣开了恐惧的牢笼,带着死里逃生的喜悦从深渊中一跃而起。 她眼中已经迸出泪花,她揭开窗前红帘,看到一个高大的女子背影,那女子手持出鞘长刀,而刀尖正直指那些装神弄鬼的男人。 没过多久,黄小妹听到花轿前门被劈开的声响,她这才看清大侠的真容。 锋利的双眉,锐利的眼神,含笑的嘴角。 那是一张看起来就很能打的脸,让黄小妹很有安全感。 “来。”面带微笑的楚朝华已经收敛了杀气,伸出双手将身体因激动而颤抖的黄小妹接出来。 楚朝华扶住黄小妹道:“手这么冷。”说罢,解开自己的披风将黄小妹包裹在怀里。 一套动作后,她似乎想起了什么,让黄小妹坐回轿中,示意她伸出双脚。 眨眼间,削金断玉的宝刀斩断了锁链。 黄小妹正沉浸在披风带来的温暖中,她终于重获自由,喜极而泣,竟然连感谢的话都不知道怎么说了,只用一双明亮的泪眼望着楚朝华。 楚朝华握住她冰冷的小手,见她的眼泪已经将那夸张难看的妆容冲花,她便拿起披风一角替黄小妹擦去。 不多时,一张白净的小脸出现在楚朝华眼前。 她略一抬眼,便看到了那个百花石榴绢花花冠,眉头一皱,还多子多福呢,真是晦气玩意。 “啪”的一声,那玩意被楚朝华一甩出去,掉到山石上摔坏了,她微笑着对黄小妹道:“咱不带那个。” 这时,楚朝华听到了吕监工的话:“好了,可以把他们串成一串带下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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