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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神虽说作恶多端，然而在当时的情况下，他口中所说却并非虚言。 齐檎丹没有挑战他的能力。 也不可能有。 这是不争的事实，无人能够改变。但是，齐檎丹没有看见更早那条时间线上的自己，出现半点退缩的举动。 闻言，“她”只是艰难地支起长刀，撑起摇摇欲坠的身躯，问出一句似乎与之毫无关联的话语：“我听说，人在临死的时候，执念会达到最顶峰，这是不是真的？” “是又怎样？”主神报以轻蔑嗤笑，“就算要利用执念，你也没那个载体。” “是吗？”染血 的唇角勾起。 最后一次，粲然笑靥从“她”那张惨白的脸上绽开，映得那双茶色的眸子也熠熠生辉。 齐檎丹终于知道，巨眼是从哪里来的了。 因为齐檎丹真真切切地看见，下一刻，“她”猝然将利刃调转了一百八十度，笑着，把这柄斩杀过上百只鬼怪的刀锋，猛然送进了自己的眼眶。 “噗嗤！” 刀刃刺入。 血光和组织液一同喷溅。 “她”用尽死前的最后一丝力气挥刀，连血带肉，剜出了左眼的眼球。自己，则带着半脸鲜血，倒进了无边的血泊之中，力竭而亡。 新被剜下的眼球骨碌碌滚落，沾满鲜血，带着体温，如一颗小巧玲珑的红苹果。主神瞥了一眼那颗还连着视神经的眼球，“啧”了一声：“本来就只剩一口气了，还要多此一举。真搞不懂你们人类。” 最后一个对手的倒下，无疑宣告了主神在这场弑神之战里的大获全胜。主神不紧不慢地起身，走下高高的神台。 当视线转向地上的尸体时，他的眼里，竟流露出了一分罕见的欣赏和惋惜。 区区凡人，却能坚持到最后。 实在可敬。 由一个有着如此意志的女性产生的绝望，一定很美味吧？主神想。 可惜，让这样的一个人感到绝望，实在太过困难。即便主神将“她”关进副本世界里那么长时间，也没能品尝过几回。这委实让主神感到遗憾。 主神情不自禁.地舔了舔嘴唇。他沿着神台的台阶拾级而下，随意抬腿，将那颗挡在脚下的眼球踢到了一边。 这纯属恶意的一脚，宛如踢中了某个隐藏的触发器。 眼球被踢得离地。 紧接着，强劲的气流横空卷起。 刚被剜出的那颗眼球被气流卷到半空，吹干血腥。“她”死后的执念轻飘飘地从尸体里浮起，顺着气流，附着其上。 只要还有一具躯体，“她”就不是一无所有。 当眼珠离开眼眶，成为脱离她存在的独立个体，便能够成为承载“她”执念的载体。 这阵微弱的气流，没有引起主神的重视，因为按照主神原本的经验，只在吸附完一个执念之后，一切就都该结束了。区区一个载体，只能附着一个执念，成不了多大气候。 主神的一时疏忽，让他错过了最佳的阻止时机。 吸附完这一个执念后，眼球却并未落下。 相反，它吸力骤然大增。 仅仅是一转眼的光阴，这颗眼球对执念的吸附能力，竟以远超百倍的速度，极速暴涨。 气流疯狂旋转，壮大，很快形成漩涡，无数由执念化作晶亮的细流，接连汇入其中。两个执念，三个执念，四个执念……十个，百个，千万个。 这眼球，竟源源不断地吸附着周围亡者的执念，并在这过程中不断膨胀变大。 那里面充盈的，可都是能量！ 主神眦目欲裂，立刻在掌心凝出黑气，想要阻拦。怎料，与他同源的黑气，却被气流的阻力抵挡在外。 万千执念之力聚于巨眼之中，居然已能与他这个主神抗衡。 “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 主神暴跳如雷。 强烈的困惑激发了暴怒，主神不明白，他究竟哪个环节出了错。 就在这时，“齐檎丹”临死前的最后一次微笑，突然不合时宜地闯入他脑海之中。那样的笑意惊心动魄，此时思来，却令主神胆颤肝寒。 主神终于理解了“齐檎丹”死前，为什么要问他那个问题，又为什么要多此一举地摘下眼球。 因为那个时候，“她”正在锁定自己的执念。 以死亡，将执念定格在最高峰。 一个载体，确实是只能吸附特定一种类型的执念没错，但谁说不同的人，不能有一个共同的执念？ 这些战死的最后一批人，都是奋战到最后关头的战士，所有人都秉持着同样的信念。他们最核心的执念和欲.望，也许不尽相同，但众多执念当中，必然有一点是相同的—— 那就是杀死主神，赢得自由。 繁多的执念，不断往巨眼里汇聚，蕴含的能量星星点点地铺开，好比星河。 巨眼周围漩涡狂舞，星河倒悬。主神置身于这浩瀚巨大的星河之下，突然听到了远方传来的高喊。这喊声犹在耳边，声音有如排山倒海，主神想了很久，才意识到这是什么。 这是他前方这些堆积如山的尸身，在流干鲜血之前，曾经也是活生生的人类。出发之前，他们也曾抬头仰天，振臂而呼，发出的嘶吼激昂而悲愤。 那是他们留在世上，最后的声音。 “与其任人宰割，不如拼死一搏！” “反正横竖都是一死，我们为什么不为自己搏一个希望？” “这场战斗，不是为了我们自己。我们可以成为猎物，但我们子孙后代必须有一个更平安的环境。” “妈妈，你的孩子终于要为你复仇了。” “……” 这些嘶吼声里，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无数种声音高喊出同样的执念，如同洪水磅礴，一霎决堤。 明知道没有必胜的可能，他们却抱着必死的决心。 这既是执念，更是信念。
第132章 终卷3 黑气翻滚沸腾，引动千钧雷霆闪…… 这信念,比夜空银河更璀璨，比满腔热血更滚烫—— 坚如磐石，永垂不朽。 “齐檎丹”死时的执念,正是全部聚焦于这一点,最大化了这种执念上的共鸣。连同她直视着主神剜出来的那只眼,也是服务于此。 以“齐檎丹”的执念意识为主导，千千万万人的执念共振起来。这威力是如此可怕，以至于主神以死者执念形成的副本小世界,也被陆续撬动。不仅震撼了主神，也撼动了副本世界搭建的基础。 在这帮被视为蝼蚁的人类面前，主神第一次感受到了危机。 主神沉下脸色,手指骤地弯曲如鹰爪,掌心中聚拢的黑气翻滚沸腾，凝成漆黑锥刺,引动千钧雷霆闪电。 这黑气凝结成的锥形毒刺,阴森可怖,更比刀锋锐利。 这一击,主神倾注了全力。 通过把越来越多的人拉入副本世界,主神已经吸收了充足的负面情绪,积攒下来的能量,可谓是空前绝后的丰盈。他有理由相信,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能抵挡他的全力一击。 包括这只巨眼,也不可能。 剧毒的锥刺长剑似的,朝巨眼直刺过去。不曾想，那只汇集了众人执念的巨眼，却并不恋战。 只将执念悉数吸纳之后,巨眼便冷不丁撕开一道时空裂缝，钻了进去。 让主神的毒锥刺了个空。 “回去……” “回到最开始的时间去……” 漫长的时空隧道中，传来无数执念的喃喃自语：“然后，改变这一切，改写原本悲剧的结局。” 巨眼的这个选择，显然是明智的。巨眼刚刚形成，力量还不稳固，不足以与鼎盛时期的主神正面对抗，曲线救国无疑是更有助于达成目的的方式方法。 于是，巨眼带着执念的用法，回到了副本世界刚出现不久的时候。 那时候，主神的力量相对较弱。 被吸入副本的人虽有，也尚未像后来那样数目庞大。 为保护这些被主神拉进副本世界的人类，巨眼一到来，便与主神进行了一场交锋。 这场交锋，两者势均力敌，双方均大受重创，却成功释放了被卷入副本的人们，减缓了副本世界吸纳人类作为猎物的速度。但巨眼深知，主神不可能善罢甘休，于是以全部执念能量化为考察系统，在副本世界内守护人类。 正如齐檎丹和顾斩风所推测的那样，考察系统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尽可能地减少人类的伤亡。 要达成这个目的，首先就是减少副本的数量。 为此，要减轻执念。 巨眼双管齐下。一边根据考察员的执念，变化出他们每个人专属的技能，使他们的执念不至于强烈到被主神利用，最终化成副本的程度。一边又设置剧情解锁度，鼓励考察员解开副本核心人物的执念，让副本崩溃。 无论在与主神开战前后，控制考察系统要做的事情，都非常繁琐。巨眼一度困在忙碌之中，焦头烂额。 但化作巨眼意识的“她”，从未想过放弃。在困乏之中见到的一个人，坚定了“她”的信念—— 这条时间线上的齐檎丹。 彼时的她自己，年幼而无措，会因为家族的重男轻女而难过，也会霸凌者的暴力行径而痛苦。这勾起了巨眼对旧时的回忆。 “她”这一路走来独自咽下的苦痛，太过铭心刻骨，“她”自己承受就好。小齐檎丹不需要再经历一遍。 穿越两条时间线之间遥远的距离，巨眼温柔垂眸，向备受折磨的自己伸出了援手。 “她”知道她需要什么。 “她”还知道，来自不同时间线的她们，会是最了解彼此的人。 她们是不同时间线上的独立个体，却共享着世间最特殊的羁绊。只有她们，能千万次，救对方于水火之中。 当小齐檎丹在绝望中拿起刀，对准手腕的时候，那个悄无声息地为她打开电脑的，是巨眼。那段综艺视频，让小齐檎丹得以在顾斩风身上，看到了人生的另一种可能，从而坚定了活下去的信念。 而当重伤濒死的顾斩风，即将陷入绝望之际，遣去一阵轻风，将齐檎丹的支持与情感送到他身边的，同样是巨眼。 …… 月升月落，年复一年。 无人知晓的地方，巨眼默不作声地，陪伴着小齐檎丹逐渐长大。 巨眼看着齐檎丹重拾希望，看着齐檎丹走出困境，看着她拿起相机，从事热爱的摄影事业……最后，进入副本里解谜厮杀。 尽管，齐檎 丹从不知情。 . 万顷焦土与废墟之上，回忆最终落幕。 如揭下了一块蒙在眼前的纱，轻飘飘的，落地时没有重量。 齐檎丹却感觉心脏仿佛被戳了一个小洞，涌出来的酸水带着咸涩，浸泡得心尖微微发酸。 齐檎丹抬眸，看向来自另一时间线的“她”：“你一直都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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