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计量金融的教室,她打开电脑,又看见拉尔夫走了进来。这次林奈的笔都要被她捏断,她想到了一个中国成语,阴、魂、不、散。 不过,拉尔夫依旧是坐在最后一排,没凑到她的身边,林奈舒了口气。这节课的老师也没有花哨的游戏,专心讲着PPT。 林奈无心听课。她轻扶额头,在笔记本上写下无数道一,然后写了个Ra,最后填写了一个Rabbit。她气恼,又把Rabbit涂抹干净。 她把笔记本翻页,拿笔尖戳了戳自己的手背,抬头认真听讲。但教授说的都是她会的,讲课的声音也没有起伏。感冒药的困意袭来,她躺在桌上睡着。 下课后,大家鱼贯而出,林奈被同学拍醒。林奈感激地笑了笑,走到门口时,拉尔夫就站在门外。 林奈猜他是在等她,但她没有停留。可与他擦肩而过时,拉尔夫就扣住她的手腕,林奈微睁双眼,想甩手反抗,但还是克制住。 周围已经有好奇的目光投来。 林奈暗暗抽回手,但拉尔夫就是没放。她故作从容:“有什么事儿吗?我和史蒂芬教授约在了五点半。” 现在是5点25。 “没有。”拉尔夫放开她,但与她同路。 林奈想走快一点甩开拉尔夫,但又怕他发疯,不顾一切,在众人面前做一些drama的事情,像那夜在齐与连面前一样。 “吃药了吗?”拉尔夫停顿了下加了一句:“我是指感冒药。” “嗯。” “那现在好点了吗?” “嗯,谢谢关心。”林奈每句话回得都很冷淡。 等到电梯,拉尔夫也走了进来。林奈没按键,先问拉尔夫:“几楼?” 拉尔夫看了眼楼层数,报了个最高的:“14楼。” 林奈点头,顺便给自摁好8楼。 电梯没有其他人,林奈轻轻地深呼吸了一下,率先开口:“拉尔夫,前两天是我失态了,不好意思。” 拉尔夫想回话,却被林奈堵住:“让我说完,拉尔夫。我不知道我们的课为什么突然重叠这么多,但我不去细究。我只希望我们以后就是陌生的普通同学。请你保守我们之前的秘密,也保守我,保守我生病的秘密。” “叮——”电梯开门 “多谢。” 林奈侧身点头,利落离开,她的背影总是这样,从不回头,毫不留恋。 史蒂芬金看见林奈来,关切地问了她的身体状况,又询问了她实习的情况。 林奈把故事说得一波三折。 史蒂芬笑呵呵:“都是混小子。” 史蒂芬完全把林奈当自己的孙女看待,他对这个关门弟子十分心疼:“这个学期,我邀请了史密斯过来做一个学术研讨会。你招待下你的师兄。我70多了,不好再带博士,之后他就是你的博士导师。” 史密斯就是史蒂芬那个获得诺奖的学生,今年50多岁,在业界也颇具名望。 林奈有些惊讶:“要去芝大吗?” “嗯,对了,你还差多少个学分毕业?” “修完这个学期,还有42个。” “把会的课都豁免掉吧。争取夏季毕业,不要浪费时间了。”史蒂芬和蔼道。 “那我在克莱恩就只剩下不到一年的时间了。”林奈说时怅然。 “你难道不准备时常回学校看我吗?”史蒂芬打趣:“还是聊一下文章吧,恭喜,上一篇文章被接收啦?” “嗯。”林奈也露出笑容。 回到家才晚上七点,林奈打开一罐冰淇淋吃了起来。 林奈看着窗外,一勺一勺挖着。她以前不爱看窗外景色,因为她的窗外就是停车场和另一栋宿舍,没什么风景可言。 但现在她总是不自觉得会去看。 吃腻了冰淇淋,林奈关上窗,给自己泡了杯板蓝根。她突然想到网上的笑话,枸杞配酒,天长地久。不知道板蓝根配上冰淇淋又算什么?朋克养病? 手头上没有积压的事情,而她的休闲方式又只有两种。今天她并不想喝酒,但也无人陪她, 洗漱好,林奈从柜子里拿出物品,裹紧被子,咬住嘴唇,压抑着。 荆棘爬过少女的娇躯,墨色的发勾缠着刺叶,少女如蔷薇震颤,鲜艳欲滴的唇,蝴蝶翩跹的睫毛,或轻或重的气息。月色阻拦在百叶窗之外,而窗内是一副碎裂的油画。 在天光乍现的那一刻,少女喊了声:“拉尔夫。”
第13章 医院,精神科,702室。 佩恩医生:“红茶还是柠檬水?” “柠檬水,谢谢。” 林奈坐在豆绿色的榻榻米上:“你们又换风格了?” “对,这次的环境是不是更加温馨?”佩恩医生拿了杯红茶递来:“还是喝暖和的,一会儿你还能握着取暖。” 林奈没有反驳,笑着接过。 “你周日说精神状态不稳定是怎么回事?遇见了什么麻烦吗?”佩恩医生坐在茶几的另一端,取下胸前金色的钢笔,翻开病历。 “嗯,遇见了麻烦,是一个男生,我和你说过的,那个合约恋人。”林奈把茶杯转了一圈道,“我曾经和你说过,我好像有点喜欢他。” “嗯,他怎么了吗?” “我们结束关系了。嗯,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 林奈斟酌了很久道:“他好像也喜欢我,嗯,不是,是他说他喜欢我。” “他的喜欢给你造成困扰?” “对,他的喜欢让我心慌,所以我拒绝了他。”林奈皱起眉头,“但他最近总出现在我的面前。我并不想和他在一起,也不想拥有他。你知道的,我只喜欢暗恋,那种哥德式的暗恋。” “我爱你,与你无关。”佩恩医生接话。 “是的,我喜不喜欢他,与他无关,这会给我极大的安全感。喜不喜欢他在我,掌控权在我。但他说他也喜欢我,这就失控了。” “失控了?” “是的。如果我和他相互喜欢,那不就是爱吗?”林奈的疑惑从胸腔里发出。 她捏紧手中杯子,眉头蹙得更深:“如果是爱,那就太可怕了。你知道的,爱很可怕。它会让人沉沦,让人扭曲,让人产生负罪感,让人生出占有欲,甚至让人变得疯狂。太疯狂了。爱本身就是一件疯狂的事。你想想,一个和你毫无血缘,非亲非故的人,从此烙上你的名字,你也将烙上他的名字,互为枷锁,互相折磨......” “为什么不可以是相互扶持呢?” “可是佩恩,什么是爱呢?是喜欢的情绪吗?是热恋的甜蜜吗?对,我与他现在是相互喜欢,但这种情绪是稍纵即逝的。我都无法保证,一年后我是否还会爱他,我想他也如此。可是爱消失的速度因人而异。如果他的爱先消失,而那时我已沦陷,我该怎么办?如果我的爱先消失,那我又该如何面对他。所以爱是枷锁,是镣铐。你说的扶持只是短暂的东西。” 佩恩医生再给她续上红茶:“奈,你要听我的建议吗?” “嗯。”林奈捧起茶杯,她能猜到佩恩医生的话。 果然,佩恩医生说道:“奈,你对爱情太悲观了,我还是希望你能尝试。奈,我知道因为你的家庭,你的经历,让你对长期的亲密关系持有怀疑态度,甚至恐惧亲密关系,但你要克服它。人不会是座孤岛。” 佩恩医生抬手:“别着急反驳,奈,你应该在某一刻是有过这种渴望,渴望一个人走进你的内心,他或许都不用说话,仅仅是拥抱你就有莫大的安慰。” 林奈敛容,手中的红茶变成温热,她想起她的第一次心动。 那是个清晨,阳光正好。她在拉尔夫的怀中醒来,那时拉尔夫还在睡梦之中,他的睡颜是那么宁静,他的手臂揽过她的腰际。林奈望着他,空气中的灰尘,细细漂浮,她悄悄回抱住他。 那一刻,她意识到,她喜欢他。 心变得饱满。 “还是不行。”林奈回到现实。 她坐在心理咨询室:“我不一样,我有病。” 林奈抬起脸,笑容苍白苦涩:“佩恩,我有病,这对他不公平。” 佩恩医生听到这话不知该如何回答。 “你知道吗,上周五晚上,他说了很多话,他一遍遍地说喜欢我,不惜为我拒绝婚约。我知道他无非就是想让我承认我喜欢他。可是佩恩,我喜欢他什么呢?他又喜欢我什么呢?我和他在合约内谈了一年,但我们从未越界。也就是说我们从未有过精神交流,从未约会,从未对彼此做过什么,我们只有做//爱,至少表面上是这样的。更可笑的是,我竟也能猜到他喜欢我。但我一直否定这个想法,因为我根本找不出任何切实的证据佐证我的猜测。所以我更加,更加肆无忌惮地喜欢他。该把这种感情定义为喜欢吗?或许是吧。” “那晚我的情绪崩溃。佩恩,我不是没有幻想过相互扶持,就是因为我幻想过,所以才会崩溃啊。那时我脑海里有两种结局,一种是他离开的背影,但这个并不能伤害到我。可另一种结局......” “另一种结局是死亡!” 佩恩医生想安慰她,却还是无言,忧虑地看向她。 林奈喝了一口红茶。扯出笑容:“没关系,我现在还好,我不会再受那件事影响了。” 她嘴上说着还好,但整个人却很僵硬,十分不协调。 佩恩医生温和道:“休息一下,奈,之后我们谈一下你的身体状况。” 他说话语调缓慢,如冬日刚被晒过的棉被,有一种神奇的安抚力。 “嗯。”林奈喝着红茶,视线散落在窗外。 佩恩医生一直在写字,笔尖和纸张的摩擦声让林奈渐渐放松下来。 半晌,佩恩医生问道:“身体出现了晕眩状况吗?” “有的……”林奈把那一夜的情况讲得很详细。 “......就是这样,应激特征都很明显。还有就是,我为了恢复清明,有划破手臂。但伤痕很浅,我不认为这是自残,因为我觉得之后我不会在做这件事。” 佩恩医生点头,没说信不信:“药呢?有好好吃吗?” “也有。对了,周五下午我是吃过药的,按理吃完药后,我的灵魂会抽离,不会受情绪困扰。为什么晚上我还是......要换药,或者加量吗?” “目前来看,不用。”佩恩医生关上本子,“药物在巨大刺激下是会失效的。奈,我需要你以后每三天与我见一次面,直到我对你的评估转为良好,可以吗?” 林奈顺从点头,她询问:“那我该对他怎样?” “你可以选择忽视他,或者试图接受他,任何一种决定我都会支持你,这没有对错。但我的看法是。两个人能在亿万光年里,茫茫人海中,相遇、相爱,那就算互为枷锁,这枷锁的名字也叫奇迹。” * 回去的路上,林奈坐在副驾位,她的心与惨白的天同样迷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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