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捂着肚子艰难走去开门,去而复返的少年,手里多了一个塑料袋。 李钟灵看见他就感觉怪别扭,尤其羞耻,“不是让你回家吗?” 程嘉西打开塑料袋,说:“我买了点止疼药,这个是布洛芬,一次一颗,一天两次,这个是益母草,也是一天两次,还有暖宫贴,现在就可以贴……” “你干嘛啊?” 他难得一次性说这么多话,李钟灵却只觉得羞耻。 程嘉西理所当然说:“照顾你。” 李钟灵一愣,支支吾吾问:“你、你不笑话我?” 程嘉西歪歪脑袋,露出茫然表情,“为什么要笑你?” “就是、就是……” 李钟灵自己也说不上来,为什么来月经这件事,要被男生笑话,为什么女生一到这种时期,就要偷偷摸摸。 她想不出原因,垂头丧气地说出当下的现实,“就是……好多男生都会笑这种事。” 程嘉西想了想,说:“可能因为他们没有妈妈教吧。” 温顺的少年,温顺的语气,说出并不温和的话语。 李钟灵震惊地抬起头,“你骂人了?” “嗯?”程嘉西又露出茫然表情。 他之所以会知道这些,是因为他母亲以前也经常痛经,每个月都有几天需要吃止疼药,躺在床上,没什么精神。他去关心询问时,母亲就把这些事情教给了他。 没等他说什么,李钟灵忽然自己想通。 “你说得对,这种事有什么好笑的,他们笑话人,是他们没妈教!” 她陡然醒悟,捂着肚子把程嘉西拽进家门,自己往沙发上一躺,理直气壮使唤他,“赶紧帮我去倒杯水,我要吃药,哎哟喂疼死我了。” “要我帮你揉揉吗?”他母亲也这样教过他。 “不不不不用了!” 没皮没脸的人闹了个大红脸,结结巴巴。 第三次,是刚进高中,第一次月考成绩大爆冷,感觉自己跟不上重点高中的学习节奏。 第四次,是被萧南逼着学习,觉得压力太大。 第五次,第六次…… 在程嘉西面前哭过多少次,李钟灵自己都数不过来。 她自己觉得没什么不妥,或是说,她从没想过,这有什么不妥。 她脾气很差,没上进心又很容易焦虑,经常给别人打气,自己却特别容易消极,看着很开朗,实际很容易暴躁。 她从来不修饰自己的坏脾气,有人害怕退缩,有人无奈叹气,有人暴躁不耐。 只有程嘉西,始终都在惯着她,包容她。 而她最坏的脾气,也都留给了程嘉西。 - “我让你滚,你听见没有!” 最暴躁的时候,李钟灵朝程嘉西扔过一个杯子,厚实的蓝色陶瓷杯,狠狠砸在少年肩膀。 被她砸中的少年,并没有离去,甚至连吃痛的声音都不曾发出,只一声不吭地弯腰,捡起被他身体缓冲得以没被摔碎的杯子,放到一旁。 彼时他们已经上了高二,李钟灵留长了头发,养白了皮肤,身上穿着一条新买的清新粉嫩的连衣裙。 这个周末,原本是她和程嘉西约着去看电影的日子,她盼了很久,终于等到那部新电影上映。但她没有去,也没说原因,直接爽约,把自己关在家里。 程嘉西来找她,她态度冷淡,起初轻描淡写说自己忘记,又改口说不想去,最后变得暴躁,让他赶紧离开,不想见到他。 这场愤怒,来得毫无预兆。她像疯子一样,无缘无故对他大发脾气。 她以为程嘉西会生气,会立刻走,但是没有。 少年拿着擦眼泪的纸巾朝她走过来,仍旧是平日里处变不惊的乖顺模样,温声询问:“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李钟灵不肯说话,只是摇头,双手掩面,肩膀颤抖,眼泪直流。 发生了很不好很不好的事。 上午,她原本准备出门赴约,和程嘉西去看电影。出门时,发现陈美玉女士的手机落在了家里客厅,心想也顺路,于是便带着这部手机,去她家的饭馆找陈美玉。 却在饭馆门口,看见陈美玉和程嘉西的爸爸在交谈,不只是交谈,他们站得很近,超过了男女之间那种正常社交距离的亲近。 平日不苟言笑的程叔叔,笑得很温柔,平日动不动就横眉竖眼的陈美玉,眼神柔情似水。 庆幸他们的注意力都在对方身上,谁也没看见门口如被雷劈的李钟灵。 李钟灵第一反应是后退,转身,逃跑。 风灌进嗓子,眼睛被吹得起雾。 她盼了很久的,程嘉西喜欢的那部新电影,今天终于上映。 她辗转反侧几个夜晚,终于下定决心买回来的裙子,今天第一次穿上。 她妈妈孤家寡人那么多年,终于给自己找到依靠,这是好事,可是…… 可是,为什么偏偏是程嘉西的爸爸? 为什么,偏偏在她喜欢上程嘉西之后? 那一天,李钟灵死活不肯说发脾气的原因,程嘉西问了几次没问出,也不再追问,只是在旁边,安安静静陪着她。 等哭够了,李钟灵也稍微平静下来,顶着满脸的泪痕,小心翼翼去触碰他的左肩,抽抽噎噎地问:“疼吗?” 程嘉西没说疼也没说不疼,只是拿着纸巾轻柔仔细地给她擦干净眼泪,他弯起眼睛,像是开玩笑也像是庆幸,“还好杯子没摔坏。” 李钟灵眼泪又掉下来。 那是前段时间,她找借口给程嘉西挑生日礼物,陪他一起去买的杯子。当时买了一对,她又以这款杯子的图案太好看为由,从他那抢来一个,程嘉西也由着她。 她的蓝色,他的粉色,其实是一对。 - 那一年的末尾,跨年夜的晚上,他们聚在程嘉西家打游戏,蹭零食。 李钟灵还嫌不够热闹,打开电视,随便换了个频道,刚好正在播《动物世界》。 祁东忽然来兴致,问她:“大姐大,你觉得我上辈子会是什么动物?” 李钟灵往嘴里丢了颗花生,嚼着花生吐槽:“我又不是神婆,我怎么知道?” 萧南笑眯眯,似也来了兴趣,凑热闹问:“那你觉得我这辈子像什么动物?” “大鹅吧。”彼时他们才吵完架没多久,李钟灵还记着他之前的魔鬼教导,“谁不听话,就立马扑棱着翅膀追着他咬。” 萧南笑容不变地端走她面前那盘花生。 然后是祁东,祁东对她给出的大金毛的评价很是满意。 暴躁的姜北言脸色发黑,“你说谁是鸭子呢?还有为什么还得是死的?” 最后是安静的程嘉西,他没有主动问,李钟灵原本也不打算说。 是祁东,缺心眼地提醒她,沙发角落,还坐着一个程嘉西,别把他漏了。 李钟灵当然知道,并且很想踹祁东一脚。 她没回头,没去看他,若无其事拿起一包话梅,一边找可以撕开的缺口,一边状似漫不经心地说了句,“空气吧。” “就像空气一样,没什么存在感。”声音甚至于有些冷漠。 吵闹的客厅安静了几秒,因为这句并不太友好的话。 姜北言最先反应过来,不满皱起眉,“李钟灵你……” “这话梅的包装是怎么设计的?让人咋撕啊?” 李钟灵找了半天,没找到那包话梅的缺口,失去耐心,丢到一边,烦躁嚷嚷。 花生吃得有些口渴,她从地毯上爬起来,趿拉着拖鞋去厨房的冰箱拿新饮料,一边问他们:“你们要不要喝点什么?” 嘴上这么问,没等他们回答,人已经往厨房走了。 过了会儿,李钟灵拿着汽水从厨房回来,那几人已经继续在玩牌,她也坐回位置,咋咋呼呼地加入其中。 那包找不到缺口的话梅,包装已经被人撕开,静静躺在她的手边。 但她没有去吃。 - 高考结束那晚,所谓的知心姐姐时间。 醉醺醺的李钟灵,在萧南面前落泪。 “好难啊,萧南。” “让他喊我姐姐,好像比登天还难。”
第10章 才只是傍晚,刚开门营业的清吧,三三两两就几个人,慵懒的爵士乐和暧昧的氛围灯填满这个空间,才显得不那么冷清。 李钟灵低垂着眼,纤细手指捏着酒杯,红色液体轻轻摇晃,未曾去喝,就放在一边,撑着下巴,对身旁人临时起意,“要不然我跟你一起出国算了。” “好啊,现在回我家,我们先一起看看国外的院校,你想去哪个国家?” “……” “嗯?” 她不吭声,他还催促。 李钟灵终于无奈,“为什么我每次打嘴炮,你都要这么认真?” 感觉她现在要是开玩笑说个结婚,萧南都能立刻拉她去民政局,哪怕他们年龄都还没到。 “真心话藏在玩笑里,哪怕你只有一分真心,我也不想错过。” 一条胳膊架在桌面的少年,表情辨别不出是开玩笑还是认真,说的话却…… 好真诚。 李钟灵两根手指搭上桌面,朝他下跪,“对不起,以后我再也不打嘴炮了。” 感觉自己半夜醒过来,都得扇自己一巴掌。 萧南低笑出声,长指托着腮问:“所以,你打算报什么大学?” 距离高考已经过了这么些天,高考分数昨天出来。考试状态坐过山车的李钟灵,这次撞了大运,考出来的分数刚好在过山车山坡的最顶端,只报本地的大学,着实有些浪费。 陈美玉也让她多看看其他城市的学校,无论距离远近,选个最不辜负这分数的。 李钟灵还没怎么想这事,知道自己考了高分,也兴奋不起来。 那晚,和程嘉西吵完架之后,她就是这样颓废的精神状态。 准确来说,那不算吵架,而是她单方面骂程嘉西。 以前觉得程嘉西情绪稳定,总是包容她任性,从来都不会生气,这点好得不得了。现在只觉得,她是一拳打在棉花上,只能无能狂怒。 程嘉西这个人,脑子有问题。 不是骂他,而是他的脑回路,他思考问题的方式,真的很有问题。 那晚,李钟灵一把将他推开,把他做过的这些事,一件一件摆到面上,问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这时候,她还在天真地以为,程嘉西会道歉,会愧疚,但是,事情的发展,完全相反。 关于偷姜北言的情书,程嘉西完全没觉得自己做错。 “我只是制止了一场乌龙误会,”他这样说,“班花喜欢姜北言,姜北言那封信是写给你,如果你把它交给班花,她会怎么看你?” “我……”李钟灵竟一时答不上来。 “她会讨厌你,”程嘉西慢悠悠地帮她回答,“而你很喜欢她,如果她讨厌你,你会伤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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