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好像说了,好像没说。”沈姜那时候气急攻心,心不在焉哪里记得住他的名字。 江荟珠撩开头发,身子往沙发上一落,坐得笔直:“之前我教你你不学,说要别的老师教,别的老师请来了,你还是不学,你到底要怎样?” 别的老师……说起这个,沈姜脑海里不觉浮现周鸣耀一步一步支着盲杖远去的背影,心下倏地有一股气堵着,不上不下,很烦。 “因为我不学,所以你把瞎子都请过来了?亏你想得出来。” 江荟珠见女儿不着调的样子就心堵:“我很认真在跟你说话,请你正经点。” 请?谁家妈妈跟女儿说“请”字? 江荟珠确实不能以常人的思维看待。 她是国内出众的小提琴家,沈姜十三岁时,她离婚再嫁,嫁给了业内同行,也是她的初恋,一名大提琴家。 至于沈姜的父亲,就是个暴发户、土豪,据说当年趁人之危从那位大提琴家手里抢走了江荟珠,婚后生下了沈姜。 但江荟珠对沈国辉好像一直都不是很喜欢,这种不喜欢延续到了女儿沈姜身上。 沈姜从小几乎没体会过母爱,她的母亲把所有的精力和爱投注到了事业中,忽视女儿,忽视丈夫。 直到她与沈国辉离婚以后,沈姜被法院判给了江荟珠,江荟珠忽然就对女儿上了心。 江荟珠改嫁的第一年,是对沈姜管教最宽松的一年,那是美妙的高一,也是在那个时候,沈姜结交到了混混朋友们。 那是她最快乐的一个学期,但浅尝截止,高二伊始就被江荟珠干涉了自由。 不是因为混混朋友,而是因为老师向家长告状,说沈姜在学校不好好听课,作业不写,考试也白卷。 那时候江荟珠新婚快乐,心情挺好,大概因为如此所以良心发现,开始关注女儿,对她上心,说要培养她,要传授给她最得意的拉琴手艺。 也可能是因为高一暑假,带沈姜参加了一次业界人士的宴会,所有人的孩子吹拉弹唱跳,个个有才艺,只有江大院长的女儿拿不出手。 可能受了刺激,于是开始激娃。 有点晚,但也不算晚。 前者在沈姜看来,真的很可笑。 江荟珠门下弟子无数,十五年里却没有女儿的一席之地。即使小时候沈姜主动缠着要妈妈学小提琴,她也嫌烦地将人推开。 后来拒绝的次数多了,沈姜彻底厌恶小提琴,也厌恶她。 总之江荟珠对沈姜永远客套疏离,不过最近比起前几年是要好不少的。 大概是被新老公滋润了吧,偶尔也能跟她开几句玩笑,好像变成了真的母女,但沈姜清楚地知道,根本不是那样的。 她只是母亲心情好了逗一逗的玩具,一般情况下,面对女儿时,她还是那个冷漠疏离的江女士,继父和继兄在的时候,江荟珠对她不耐烦的态度会收敛一些。 敛下神色,沈姜也十分正经地对母亲说:“那我也很正经地告诉你,我不想学什么小提琴,我只想安安稳稳混到毕业。” “然后呢?混到毕业然后呢?连中专都考不上吗?”江大院长忍不住对她冷嘲热讽。 沈姜就不爱听江荟珠挖苦她,反驳道:“反正……” 没说完,江荟珠毅然开口:“不可能。” 她双臂环胸,变成了沈姜最熟悉的那副面孔:高傲、漠然。 “沈姜,我已经跟你爸达成共识了,你要是考不上国艺就出去端盘子,怎么样都好,我们不会再管你。要是觉得我在骗你,你现在就可以打电话跟你爸对峙。” 她势在必得,自信的模样让沈姜心抖了一下,没什么底。 沈姜知道自己老爸有多舔她妈,他对江荟珠简直有求必应,恨不得天上的星星都给她摘了! 再说这俩人女儿的名字:沈姜,爸爸姓沈,妈妈姓江,所以她叫沈姜,外号“生姜”! 小时候没少因为这个被同学取笑,偏偏他爸自得其乐,以为自己取的名字特有情调! 现在她妈突然要她学小提琴,考国艺,这种对沈姜百利无一害的事他怎么可能不同意,而且他还是江荟珠的舔狗,江荟珠说什么他都答应。 ——可、可爸爸到底最疼她,不会不管她。 沈姜在心里这样安慰自己,当着江荟珠的面给沈国辉打了个电话,电话里那熟悉的男音却一直跟她打马虎,企图糊弄过关。 “你妈是国内最厉害的小提琴家,教你最多三个月吧,上国艺完全没问题啊。放心,你妈真的厉害,别太焦虑,认真练就行了。” “爸,你别转移话题,你真跟她达成共识了?如果我考不上国艺,你就停我的卡?再也不管我了?即便我去餐厅当服务员给人端盘子……” 电话那头的男人沉默了几秒,传来笑嘻嘻的声音:“哈哈,你说这个啊,其实……你下个月来看爸爸要不带点荣市特产吧,我记得那个土猪腊肉挺好吃的。对了,其实啊,爸爸觉得你考个二本也差不多了,毕竟基因在这里。爸爸当初啊,也就是个中专,但那也没关系,你看爸爸现在不是……” 听着沈国辉不着调的话,沈姜什么都懂了。 她深呼吸,极力克制着坏心情:“好的我明白了。” 嘟嘟——电话里传来急促的忙音。 “哎——哎——姜姜啊——喂,喂?” 沈姜握紧手机,青筋鼓起。 母女俩僵持了很久,空气凝固成冰。 望着江荟珠云淡风轻的模样,沈姜不甘心,很不甘心。 失控的感觉再次回到身上,连飞翔都不会的幼鸟,面对母亲的强迫,毫无挣扎之力。 “我明白了,我会好好学的。”她颓然垂下脑袋,昭示着对抗再一次失败。 江荟珠露出满意的笑,她永远是那个胸有成竹的高贵女人,什么事也难不倒她的江大院长。 其实这个电话一开始就不该打,倒是凭白让沈姜心梗。 装乖,她现在只能装乖,按照江荟珠的心狠程度,她不好好学习的后果就是扫大街端盘子,现在只有顺着她,才能拿到钱。 那通电话结束后,沈姜就做出了要开始缩衣节食的决定。 她要存钱,要存私房钱,不能再大手大脚花钱了。 等哪天惹恼了江荟珠,爸爸也另寻新欢不管她的时候,有私房钱才不至于“饿死街头”。
第4章 提四个灯 第二天周鸣耀如约到来,看见“乖巧懂事”的沈姜还觉得不习惯。 毕竟昨天沈姜叛逆的性格给他的印象很深刻。 最后果然是周鸣耀想多了,沈姜的“乖巧”仅体现在她愿意学小提琴上,而不是愿意认真被他教。 周鸣耀第一次见到沈姜这种不守规矩、口无遮拦的女孩: “瞎子老师,能别只教一节了吗?我能不能快点学完一整首啊!”甭管好不好,只要学会一首完整的曲子就能暂时交差了,她只想速度解决! 而且,对付不了江荟珠,还对付不了一个瞎子老师吗? 周鸣耀对她的称呼视若无睹,略微严肃了面孔:“刚才那一段完全不行,音调不准,你的错误还没改正过来。” “哎呀你别老是抠细节,咱要注意的是整体!” 沈姜不耐烦瞪他一眼,猛然想起他压根看不见,顿时索然无味。 “亏你还是我妈请来的老师,连这都不懂,你见过比赛只拉一小节的吗?” 周鸣耀只是礼貌一笑,下颌线条紧绷着:“你可以质疑我的能力,但至少不应该质疑江老师的眼光。” “……”沈姜怼不过人又开始口无遮拦:“这么喜欢她啊?要不你给她当儿子算了,你长得好看,小提琴拉得又漂亮,还乖,不像我老冲她顶嘴。” 越说越觉得可行,沈姜拍手称笑:“瞎子老师,我发现你还真是江女士儿子的最佳人选啊!咱俩真是投错胎了!” 听那俏皮的声音,周鸣耀往她的方向望了眼,无奈道:“我姓周。” 而且……若她真投身在他家,能不能活到现在还不一定。 想起什么,周鸣耀的心情忽然有些阴郁。 沈姜没发现他突如其来的低落情绪,顾自开玩笑地用胳膊肘戳了戳他:“噢,瞎老师,你觉得行不行嘛?” 尽管沈姜口头上一直不尊重他,周鸣耀都没有表现出厌烦和生气。 他唇角含着温润的笑,嗓音轻轻渺渺,脾气好得很。 “刚才那一小节你的节奏太快了,有几个音符每一遍都是错的。” 沈姜:“……” 真无趣。 强忍着脾气学了一个小时沈姜就没劲了,但比周鸣耀内心预料的二十分钟好太多。 她开始漫无目的地跟他聊天,问的都是关于他眼睛的问题,周鸣耀偏偏不上套,毫不受干扰。 沈姜这边絮絮叨叨没完没了,周鸣耀欲要开口让她暂停,便注意到那边忽然没了动静。 沈姜不动了,也不说话了,片刻后忽然凑近他,那距离近得好像要吻人似的,近到周鸣耀能感受到喷洒在他脸颊的炽热气息,呼吸猛然一滞。 浓郁的柠檬香气袭来,如同她给人的第一印象,猛烈、肆意、张扬。 就在周鸣耀想要后退的时候,两肩被沈姜用力扣住,她在认真打量他的眼睛。 “啧,这么好看的眼睛……可惜了。我记得好像在哪里看过,说盲人的眼睛好像也挺怕光,你应该带个布条什么的在眼睛上吧?” 她莫名想起昨天和朋友在巷口遇到他时的那一幕,他们肆无忌惮地欺负他,侵犯他,他除了不痛不痒地推搡几下,毫无办法。 就是这样一个漂亮的,哪那都挑不出错的少年,居然是个瞎子。 她忽然有种同命相连的感受,但周鸣耀显然比她悲惨万倍。 周鸣耀难得回应了无关练琴的事:“我不需要。” 他扭头,与她的距离只有两公分,近到只要撅一下嘴,说一句话就能碰到。 感受到近在咫尺的体温,周鸣耀逃也似的后仰半寸。 “哦。”沈姜直起身,“那看来已经严重到不用带布条了。” “……”想了想,周鸣耀没忍住,问她:“你看哪里说的盲人要带布条?” 沈姜摇头:“不知道,小说里看见的吧,除了小说我也不看其他东西。” “小说都是假的,少……”说到一半周鸣耀顿了一下,他意识到无关紧要的话太多了,及时闭嘴。 他只是她的小提琴家教老师,他的职责不在此,也没义务教育她,说多了只会让人凭白心烦意乱 “继续练琴吧。” 沈姜从来不觉得四个小时能有如此漫长! 结束后,像被放出牢房,心情挺好,还“顺路”把周鸣耀送到了小区门口。 外面就是热闹的市区,小区虽然在市中心,里面却很安静,完全听不见外面车水马龙的声音,就好像自动开启了一层屏蔽器,只能说这小区的隔音效果做得一级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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