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天气炎热,即使五点太阳也高高悬挂半腰。 沈姜扭头看见超市门口的冰柜,拉住支着盲杖前行的周鸣耀。 “哎,你吃雪糕吗?” 周鸣耀正要拒绝,沈姜兀自进入超市。 “老板,最便宜的雪糕是哪个?”她现在要省钱,不能像以前一样不看价格就买东西了。 “小布丁?”得到答案,沈姜在冰箱里四处翻找,最后在角落找到了,居然只要一块钱! 沈姜一口气买了两根,一根塞进周鸣耀怀里,另一根撕开包装就开吃,大口吞吐,完全不顾及形象。 听见沈姜吞吐雪糕的声音,脑海里自觉浮现红艳艳的嘴唇,和白到发光的雪糕…… 其实他完全看不见,为什么听见那水渍声,眼前仿佛闪过一丝画面。 心口微微发痒。 轻轻剥开包装袋,指尖染上三分冰意,雪糕入口绵软甜腻,甜甜的,很好吃。 “第一次吃一块钱的雪糕,感觉比三十块钱的还好吃,我以前被坑了啊!”说完,囫囵吞下最后一口,折回超市又买了一根。 听到沈姜的自言自语,周鸣耀才知道,原来她自己也是吃一块钱的雪糕,他还以为…… 吃着吃着,少年莫名笑了一下。 他想起昨天在巷口遇到的那群小混混,他知道,其中有她。 但她没和那些人一样欺负他,她只是旁观,她还出声呵斥了。 他觉得眼前的少女虽然叛逆桀骜,却是善良的,只是他不明白,为什么会与那群人混在一起。 其实像沈姜这样的人,周鸣耀第一次遇到。 面对眼盲少年,普通人的目光和行为不是同情就是蔑视。 他十三岁瞎了眼,大概是环境原因吧,那时候住在乡下小镇,欺负他的人很多,后来父母搬家到了城里打工,情况稍微好了一点。 长大以后更少有人欺负他,除非必要,他也不怎么出门,所以也很少有人会主动为难他,倒是多了许多同情他的人。 沈姜这样与他呛声的女生,确实是第一次遇到。 跟她说话时,周鸣耀觉得自己好像不是瞎子,而是一个正常人。她完全不关心他的自尊心,一口一个小瞎子。 他听得出来,那一声声小瞎子没有恶意,她在逗趣他,与他开玩笑。 这比从前叫他名字却欺负他的人好多了。 她直白的说话方式,在别人眼里是缺点,在周鸣耀这里却是难得一见的“优点”。 这么想着,有那么一瞬间,周鸣耀觉得自己像一个受虐狂。 沈姜吃了雪糕心情变好,善心大发要送周鸣耀回家,结果不知道有四公里路,走到一半就被太阳晒得受不了。 “算了你自己回去吧,反正你也不是第一次回家,走不动的话我现在帮你打车 ” 想起自己说要缩衣节食的计划,沈姜其实纠结了一秒。 算了,打车也费不了几块钱,不至于抠门到这种地步。 “没关系,我自己回去就好。”能送到这里,已经让他很惊喜了。 毕竟他们俩的初遇并不美好,他坐在沙发上听了她二十分钟对自己的吐槽,其实心里挺焦灼不安。 他怕被辞退,又舍不得薪水,只能佯装镇定地坐在那里听母女俩争辩。 “对了,你把我电话存一下。” 周鸣耀表示疑惑,澄澈的双眸盛满水汽。 望着他的俊脸沈姜愣了一下神,继而不自然地轻咳:“要是有人欺负你,你就打我电话。” 少年清冽的五官僵硬了一瞬,继而别扭地说:“你、你和他们是一伙的。” 沈姜先是一愣,眼波潋滟,既而戏谑地笑开了。 “你知道了?” 不是看不见吗? 难道听声音就知道是她? 少年的下颌线条微微绷紧:“沈姜,为什么会跟那样的人做朋友?” 一听,沈姜便反感地拧紧眉头,语气不善:“关你什么事。” 这个瞎子,白瞎她担心,她最讨厌说教了。 但周鸣耀没想说教,他只是问一下,她嫌烦,他就闭嘴不说了。 事实证明这是个明智的决定。 沈姜见他没有要教育自己的打算,心中躁意骤然瓦解。 “手机呢?拿出来,我给你报号码。” 周鸣耀伸手进裤兜,把手机递了过去。 沈姜挑眉:“什么意思?” 脸颊莫名其妙染上一丝绯红,他说:“你,你帮我存一下。” 他看不见,不方便存,她来存会快很多。 “麻烦。” 撇撇嘴,沈姜接过他的手机,摁了几下按键就懂了基本操作。 每摁下一个数字,手机就会有一道机械女音报数,确实很适合周鸣耀这种盲人使用。 存好后,顺便保存到快捷键:“以后找我就长按0,我设了快捷键。” 周鸣耀收回手机,双眸微微低垂,眼睫上凝着水汽,看起来湿漉漉的。 他乖乖应下:“好。” 然后她就没说话了,周鸣耀也没话,两个人就这样面对面,他看不见她,她一直打量他。 夕阳映着他的脸,纤密睫毛犹如蒲扇,唯余安静与温柔。 “再见。”少年开口与她道别,嗓音轻轻渺渺,像空谷里发出的螺号。 “嗯。”沈姜不咸不淡应了一声,忽然想起什么,叫住即将转身的周鸣耀:“这么热的天,以后出门带把伞吧,本来就瞎,再黑?” 沈姜盯着他鼻尖上的汗珠,笑容恶劣:“没眼看哦。” 少女的声音狡黠俏皮,仿佛一团带刺的雾,酥酥麻麻钻入耳腔。 周鸣耀心脏无序地大跳起来,仓皇转身,很快消失在了视野。 …… 作者有话说: 很久没来现言,好冷,像在北极。
第5章 提五个灯 周日中午练完琴回家,周鸣耀吃完饭就会去给沈姜辅导小提琴。 大黑一路从博园路跟到易水路,哼唧哼唧贴上周鸣耀的裤管,似撒娇,似道歉。 少年无奈踢开它,摸索着进入昏暗楼道:“我知道你胆小,不买香肠是因为今天小店关门了,不是因为上次的事。” 明知奶狗听不懂他的话,倒像是自言自语。 “好啦,我原谅你了,快走吧。” “大黑,别闹。” 小奶狗终于听懂了他的话,也许是听懂了语气,呜咽着跑开。 打开门,放下盲杖,他熟练地走进厨房,透过玻璃窗洒在他的侧脸,以鼻梁为界,一半是明媚,一半阴霾。 厨房背阳,暗到看不清分不清青菜和香菜,他没点灯,因为眼盲用不着。 周鸣耀摸索着做了一道蒸菜,胡萝卜加生菜加玉米粒和红薯一起蒸,有主食也有蔬菜,再打个荷包蛋放在沸水里,菜煮好,荷包蛋也熟了。 洗菜切菜,动作行云流水,玉米粒最慢,因为需要他用手剥,如果用刀切容易切歪,他的手很“珍贵”。 锅里蒸菜的时候周鸣耀就拌调料,他看不见,只能靠嗅,闻一闻这是香油,这是醋,这是酱油。 还可以靠触觉,那是芝麻,那是葱,那是香菜。 这碗调料是他唯一能享受到的味道,所以他很重视,也准备充足,葱姜蒜都齐全。 电饭煲里的饭煮了两人份,蒸菜也是两人份。周鸣耀每顿饭不是蒸就是煮,他看不见,中式炒菜对他来说危机重重。 周巡山晚上九点半下班,没吃他做的蒸菜,切了卤味下酒,最后大约没吃饱,骂骂咧咧把他的蒸菜和米饭从锅里拿出来,还是热的。 最后打了个饱嗝,点上香烟,两腿搁上桌台:“去洗碗 。” 随着少年行走间的动作,烟灰轻飘飘卷着漂浮,最后如尘埃跌落。 “瞎子,过来。” 洗好碗,他摸索着出来,权当没听见。 在他面前,他是一句话也不想说的。 可恶劣的男人偏偏要他说话。 他揪住少年的头发往后扯,皮肉生疼。 少年后退两步,趔趄地栽倒,没用手撑,于是臀部青紫了一块。 他唇线紧抿无动于衷,双目无神也无焦距,漂亮温柔的眉眼此时空洞沉寂。 周巡山见不惯儿子像石头人,发狠地踢了几脚,他连哼声也没有,沉默无言。 踢了几下听不见动静,周巡山渐渐失了兴趣,踢踏着拖鞋去了卫生间。 周鸣耀坐在原地,直到听见男人卧室门关闭的声音,才摸索着起身。 卫生间里有一股尿骚味,周巡山从来不尿坑里。 他摸索着去找花洒,看不见就到处冲,乱冲,每个角落停留几秒,直到那股恶心的味道冲散,才脱掉衣服锁好门开始洗澡。 洗完躺在床上,已经精疲力竭。 没关系,他安慰自己。 还有十一个月零二十三天。 …… 老话说:书中自有everything。 零花钱减到每个月两万让沈姜内心危机感上升,没有钱的日子她毫无安全感。 她要读书,要把成绩提高,她要考试大学拿回属于她的钱! 然而沈姜高估了她的自制力,语文和英语还好,满分150考个一百一二还是没问题的,其它科目惨不忍睹,勉勉强强混个及格。 想了想,拍案决定得找老师补习。 考虑到课外时间还要学小提琴,已分不出精力再补一门文化课。毕竟又不用考清北,至于那么拼命吗? 那么只能借用在学校的时间,找个“小老师”帮她补补功课才行啊。 要么不找,要么就找最好的,沈姜虽然通过努力考上了荣市一中,实验班却是拖关系进的。 年级前十就有四位在他们班,第一和第三第六和第七。 荣市一中的年级前十含金量可太高了,相当于半只脚迈进清北,找这几个绝对错不了。 第一是校草兼学霸,付祝安同学,相貌极佳、人缘极好,只是性格冷淡,高岭之花轻易不搭理人。 可以理解,毕是竟最优秀的大学霸,哪能逢人就笑呢。 第三名是一个叫做赵筱,长相斯文、清秀女生,性格不清楚,她没接触过。 在沈姜心里当然是女生优先,但是找到赵筱后,那女生非但不理人,还白了她一眼。 沈姜当场走人,才不稀罕求她! 然后找到付祝安,一叠红钞票拍到他面前:“帮我补课,每个月开两千,够吗?不够就三千。” 她查过校外辅导班的价格,即便是老师一对一,对于这群普通学生来说,平均也就一个小时八十块钱,沈姜每天只在学校补习,顶多一个小时不会超过俩小时。 她打听过付祝安的家庭,父母在体制内上班,普普通通的打工人,时薪八十对于他这样一个家境平凡的学生来说,绝对足够丰厚。 “还不够?四千不能再多了。”要不是最近手头紧,就是花个六七千又怎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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