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式居民楼没有电梯,因年久失修,陈旧的墙皮已经脱落,老两口还只租到了五楼。 还没见到人,时云舒就已经想落泪了。 她不敢想象,这些年腰肌受损的养父母是怎么过来的。 林听然忐忑不安地跟在时云舒身后,她没见过自己的亲生父母,不知道他们会不会喜欢她。 她们轻轻敲门,屋内响起时母温柔熟悉的声音:“谁啊?” 时云舒张了张唇,却没能发出声音。 应华从内将门打开,见到时云舒的那一刻,同样愣在了原地。 她刚年过半百,头发却已经白了一半,不敢置信地看着面前已经出落得亭亭玉立的女孩。 眼眶瞬间湿润,时隔这么多年,还是能一眼认出她来:“云舒......” 时云舒鼻尖酸涩,两步走过去抱住她,哽咽着喊出久违而陌生的称呼:“妈妈——” 客厅内,空间拥挤却极为整洁。 时家夫妇拿出了家中最贵的茶叶招待她们,记得时云舒不能喝茶,额外给她倒了一杯热水。 时云舒捧着这杯热水,定定地出神,想起了林蔓见她第一面时给她倒的浓茶。 时家夫妇双手放在膝间,神情有些局促。 时父面露愧疚,率先开口:“云舒,当初把你抛下,是以为你认回亲生父母,能得到更好的治疗,希望你不要怪我们。” 两滴泪垂直掉落,淹没在纸杯中。 她之前的确埋怨过他们,但是经年过去,她早已与自己和解,与大人和解。 她抬头,眼眶红红的:“我早就不怪你们了,该被惩罚的是我那对亲生父母。” 时父长叹一口气:“当初你爸爸告诉我,他们会认回你,还说听然在他们的抚养下才能得到最好的教育和资源,认识更多德高望重的人,我这才鬼迷心窍相信了他,把你们姐妹俩都交给了他们,却没想到......唉……” 说到此处,时父也不禁哽咽了几分:“一切都怪我识人不清,所托非人啊......” 应华捂着嘴泣不成声,明明两个女儿近在迟尺,她却不敢触碰。 原来是这样。 时云舒恍然捋清了当初发生的事。 林氏夫妇本想认回她,却在发现她有心脏病后反悔,之后又不舍得放走林听然,所以对她的养父母撒了谎,甚至装出一副慈父慈母的姿态,这才迷惑了时父。 他们撒的这个谎,让她、让她的养父母、让林听然都不好过。 时云舒缓缓握紧了拳头,只觉得成为林蔓夫妇的女儿是她 最大的不幸。 她擦了擦眼泪,将林听然介绍给他们:“爸、妈,这就是听然,你们的亲生女儿。” 林听然眼眶红红的,小心翼翼地喊:“爸爸,妈妈……” 她的眉眼有三分像应华,她们在门口见到第一眼就互相对对方产生了血缘带来的亲切感,只是因为第一次见面,都不敢妄自认对方。 听见她的称呼,应华和时父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泪又哗哗流下。 他们哭笑着答应,紧紧抱住失而复得的女儿们。 时云舒打量着这间老房子,没有暖气、没有空调,甚至连桌子都是时父用废铁焊接的。 愧疚之情油然而生,她的养父母,两位受人爱戴的人民教师,却在晚年过得这么苦,这都是她和林蔓害的。 时父注意到她愧疚的目光,忙故作轻松说:“嗨,我们买过好几张桌子了,都没自己焊的结实,就送给邻居了。” 他给应华使了个眼色,她忙跟着道:“哦对对……我们俩过得挺好的,你爸妈之前还给我们一大笔钱呢,我们手里钱还多着都没收。” 时云舒吸了吸鼻子,钱都用来给她看病了,他们哪还有多余的存款,分明是不想收林氏夫妇的小恩小惠,被扣上卖女儿的名头。 不愿意拆穿他们,她轻声道:“爸、妈,你们跟我回北城吧,我和听然一起赡养你们。” “这……”他们面露犹疑,觉得这样不太合适。 时云舒看出他们的顾虑,安抚道:“我外公很感谢你们把我健康养大,已经买下了我们原先的那套房子,重新施工装修,还特意叮嘱我,一定要把你们请回去,他想亲自感谢你们。” 林听然也道:“爸爸妈妈,我现在已经面试过了好几家钢琴培训机构了,马上就可以赚钱了,我和舒舒宝贝一起照顾你们。” 话已至此,应华和时父也不舍得再和两个女儿分开了,对视一眼,喜极而泣:“好……好,我们跟你们回去。” -- 阳春四月,为了迎接和感谢时家夫妇,祁思源请了京北酒店的厨师到家中,在新宅子中办了一场顶奢家宴,邀请了时家和江家,一共十一口人。 时云舒的疤痕也愈合好了,换上了一字肩紫藤色长裙,还没下楼就在江淮景的连哄带骗下,又加了一条白色流苏披肩。 被江淮景牵着手下楼时,她唇角轻轻撅起,低头看着奇怪的穿搭,微微蹙眉:“还是感觉好奇怪啊。” 虽然白色百搭,但是一字肩的袖子和胸口是精华设计了,结果都被披肩挡住了。 她抬手想把披肩扯下来,被江淮景眼明手快地按住:“不行。” 时云舒瞪他:“屋子里有暖气。” 男人纹丝不动:“那也不行,还开窗呢。” “......”时云舒被他噎了一下,咬牙骂道,“你真讨厌。” 男人好脾气地笑笑,环着她的肩膀,刚柔并济哄着:“嗯,我讨厌,我女朋友穿什么都好看。” 时云舒:“......” 有脾气没处发。 家宴开始,祁思源坐在主座,举起杯子,诚恳地向时家夫妇和江家几位长辈致谢。 “感谢各位这些年对我外孙女的照顾,你们把云舒照顾得很好,教育得也很好,反而是我这个外公做得不称职,没教好女儿,给你们带来了这么多麻烦,我替我不争气的女儿向大家致歉。” 他端起装了满杯白酒的杯子,一饮而尽。 辛辣白酒入喉,年迈的老者皱了下眉。 时云舒在一旁担忧道:“外公,您别喝酒了。” 应华也说:“是啊,喝酒伤身,祁老先生喝茶就好了。” 祁思源摆手:“没事,难得大家聚在一起,以茶代酒不足以表示我的诚意。” 时父回敬他:“祁老先生,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现在孩子们都在身边,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对,我们吃点苦不算什么。”应华握着时云舒的手,心疼道,“最苦的还是云舒,现在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了。” 眼看大家又要潸然泪下,江杏泉忙举起杯子:“好了好了,今天是个高兴的日子,可不兴哭啊。” 祁思源哈哈一笑:“江老头说得对,来,我敬大家。” 屋内挂满了气球和彩带,院子里还有音乐和篝火表演,连带着两家的佣人一起庆祝,一场家宴办得喜气洋洋的。 时云舒和林听然陪着时家夫妇围在篝火旁,讲述着这些年的成就和经历,应华和时父极其认真听着,热切地询问着细枝末节,好像这样就算是陪伴了他们的童年。 祁玉和江父拉上苏芸和江茗雪一起打扑克,祁思源和江杏泉在走廊下紧张对弈。 “别走那儿!不行不行,你走那儿我下哪儿啊!” “嘿呦,那我今天还非得走这儿不可了。” “江杏泉!你个老不死的!非得跟我对着干是吧!” “……” 一家老小热热闹闹的,场面和谐而温馨。 时云舒和他们聊了一会儿,又去看了会两位老人下棋,在院子里转了一圈却没发现江淮景的身影。 林听然问她:“舒舒宝贝,你找什么呢?” 时云舒拢了拢流苏披肩,问:“然然,你知道江淮景去哪儿了吗?” “啊......”林听然眼神飘忽了一下,摇头,“我不知道,可能公司有什么事,出去打电话了?” 她挽起时云舒的肩膀:“没事的舒舒宝贝,他一个大男人又丢不了,你快过来,妈妈刚刚还在问你在国外有没有遇到好玩的呢。” “好吧。” 时云舒没有多想,正要重新坐回去,四周忽然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下一秒,她两侧草坪地面忽然亮起一排排暖色灯串,灯串旁沿路错落有致地摆放了三四排白色蜡烛,中间空出一条长长的过道。 一颗火苗星子从第一支蜡烛迅速窜到最后一支,瞬间点燃了上百只蜡烛,火光在春风中摇曳,和星光点点的夜幕交相辉映。 夜空中盘旋着几架直升机,井然有序地撒下大片的玫瑰花瓣,有几片落在她的白色披肩上,红得愈发鲜艳而明亮。 时云舒垂眸望去,是弗洛伊德。 神情不禁微怔,她几分困惑地沿着蜡烛向前望去。 月光下,江淮景从阴影中走出,步伐稳健,银色的月辉洒在肩头。 盛装出席,怀中抱着一束玫瑰,出现在蜡烛尾端,与她遥遥相望。 时云舒眉目微动,渐渐意识到他在做什么。 庭院的其他人纷纷停止了动作,祁思源也将下了一半的棋局暂时搁置,挑眉看着江杏泉:“可算来了,我都快演不下去了。” 江杏泉嫌弃地瞪他一眼:“我看你下得挺起劲的啊。” 林听然和江茗雪跑到一边,拿着提前准备好的照相机,分别录像、拍照做记录。 时云舒定定地看着男人身姿绰约,迎着月光缓步向自己走来,在半米之隔的位置停下。 男人鼻梁高挺,面容清隽,惯有的慵懒和散漫尽数褪去,深邃的眸子倒映着点点星子和火光,以及在他眼中清晰的她。 薄唇牵起清浅的弧度,他温柔地看着她:“在找我吗。” 时云舒忽然思维变得迟钝:“你这是......” 男人眼眸很黑,声音清冽低醇:“本来想再等等,但是后院种的玫瑰等不及了。” 时云舒垂眸望去,这才发现他手中捧的玫瑰,是他高二那年在江家百草园中亲手种下的。 当初她 还不解地问:“园子里不是已经种了玫瑰花吗?” 少年拿铲子细致地刨开一个小坑,傲慢地瞥了她一眼,腔调散漫顽劣:“我种的玫瑰和他们种的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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