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睁不开眼,胳膊腿又都被吓得发软,只能凭着肌肉记忆在水里划动手臂,她不是出生在江边的人,与漪江打了几年交道但还是水性一般,看起来像是能被淹死。 迷迷糊糊之间,她听到又是“扑通”一声,有个人也跳进了江里。 下一秒便察觉感到腰间一紧,那个人圈住了她的腰,然后她被生拉硬拽的拖到了岸上。 在岸上她咳嗽了好久,吐了好几口江水。 救她的那个人就躺在旁边大口喘气,他的手放在眼皮上挡着阳光,手腕上缠着一根红绸带,夏薰视线一偏,看到了他耳垂上的十字架。 夏薰认出他就是那个把脸遮得很严实的男生,也是刚才害她掉进江里的黑影儿。 想到这,她的眼神变得戒备起来:“你为什么吓我?” 男生在听到声音后转头。 他湿濡的头发凌乱的扫在眉眼之间,像坚硬的一根根黑刺。他有一双线条凌厉的眼睛,眼珠黑得发亮,却是冷光,那种锋利的、尝过鲜血味道的刀光。但是刀是被人打磨过的,他的锋利却不经雕琢,更像是一双属于野兽的眼睛,闪烁着被捕猎后又逃生的警惕的眸光。 夏薰缩了一下,更害怕了。 男生盯着她不动,好像是在观察她,沉默许久之后,他忽然站了起来,转身,沿着水岸走远了。 一句解释也没有。 “你……”夏薰在后头叫了他一声,最终还是哑声。 她看着他手腕上的红绸带,上面依稀能看到黑色的墨痕,看来是写完愿望还没来得及挂到树上。 他的个子很高,人很瘦,却很有型,把简简单单的一身黑也撑的很好看。 直觉告诉夏薰,他不属于这里。 因为他是今天唯一没有戴花的人。 难道是来参加撷花节的游客吗? 她在原地目送他好久,直到他彻底消失在眼前,她才回神,抖了抖满身的泥沙。 然后她去石头上拿帆布包,里面的东西都还在。 临走之前,她在旁边的一块石头上看到了那个人的帽子和口罩。 想了两秒,她把他的东西捡了起来,拍了拍土,装进包里。
第3章 开学 夏薰回到家的时候奶奶还没有回来。 奶奶今天去县里干活去了,给人家当保姆,挺赚钱的,一天能挣一百五。 像撷花节这么重要的节日,每一个合欢镇人都会重视到迷信的程度,奶奶也不例外,但似乎还是一百五十元的工资更重要,因为这笔钱关系到夏薰的学费。 想到这,夏薰失了失神。 ……不过奶奶不在家也好,省得看见她这满身狼狈。 她赶快去浴室冲了个澡,浑身都是沙子和泥,她洗了好久才把自己洗干净。 随后又把衣服洗了出来,拿到院子里晾的时候,有人敲门。 “诶,小薰啊,你奶奶在家吗?”魏爷爷的脑袋从木门后面探出来,一朵凌霄花垂在他的头顶。 夏薰走过去,叫了声“爷爷好”,又说:“我奶奶出去干活了。” 魏爷爷“哦”了一声,看起来有点失望。 夏薰问:“您找我奶奶什么事?” “就是想跟你奶奶学习一下香菇肉羹汤,这不我外孙来了,我想给他露一手。” 魏爷爷始终笑呵呵的:“既然你奶奶不在家,我还是回去琢磨我那酸汤鱼吧。” 夏薰微顿——魏爷爷的外孙? 她对这个人有印象,那年魏爷爷七十大寿,奶奶说隔壁来了两个小朋友,领她去见,然后她就见到两个小胖墩—— 男孩叫阿昱,理平头,穿着奥特曼的衣服,笑起来脸颊的肉都往下颤,哪哪都透着憨。 他妹妹四五岁的样子,也肥嘟嘟的,笑起来露出小牙床,眼睛弯成了月亮,恰好名字就叫月牙儿。 她到魏爷爷家的时候,阿昱和月牙儿正在吃一种叫麦当劳的东西,桌子上还摆满了很漂亮的糖果,她为了尝一尝那些糖,那几天总是往魏爷爷家蹿。 他们一起玩过家家,阿昱当爸爸,她当妈妈,月牙儿当孩子;一起比赛谁把西瓜籽吐到脸上的个数多;还一起捉蝉,扑蜻蜓,翻螃蟹…… 那是妈妈离家出走后,她唯一能真心笑出来的日子。 谁知有一天,她要出门,奶奶忽然拦在门口用力给她摆手。 奶奶是聋哑人,不会说话,手就是她的声音和语言。 她还以为是追债的人又来了,赵利源……也就是她的继父,因为赌博欠了很多钱,那些追债的总是隔三差五来堵门,为此奶奶没少担惊受怕。 阿昱兄妹来给魏爷爷过寿前几天,赵利源收拾行李,说要出去躲赌债。后来追债的又来堵门,发现他撇下这一老一小跑路了,连那些地痞流氓都觉得夏薰祖孙可怜,就再也没上过门,所以奶奶才会放心让她出去玩。 这才没几天,她的快乐又被打破了。 后来,隔壁常常传来哭声,还有时不时的警笛声。 又过了一段时间,奶奶才告诉她,月牙儿丢了,找了大半个月,还是没找到人影。 从那以后,她再也没有见过阿昱和月牙儿。 不知道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们还好吗。 …… 没找到香菇肉羹汤配方的魏爷爷很快离开了,临走前他喊夏薰有空去隔壁玩,夏薰笑着说好,等魏爷爷走后,她搬了张椅子坐在院子里的合欢树荫下写作业。 明明3号才结业放假,11号就又要上课了,满打满算才放了一个星期的假,要写的作业沉到要按斤称,根本写不完。 高三生不愧是高三牲。 想到开学,夏薰的笔尖顿住了,脑子里出现了殷乌茜那张嚣张跋扈的脸。 怔了好久,不知不觉纸上已氤出一片黑墨。 她的担惊受怕并非杞人忧天,11号一早,她被一群人堵在学校后门废弃的车棚里。 殷乌茜坐在一张弃用的课桌上,长发高高的被束成马尾,垂下来的两条长腿交替晃着,其中一条校服裤腿被卷到了小腿中央,露出脚踝上一块玫瑰纹身。 曲小宁叼着烟站在她的左边,右边是揪着衣领来回扇风的赵澜,剩下几个熟面孔或蹲在地上,或靠墙站在一旁。 夏薰站在她们对面,腰板挺得很直,但肩头在隐隐颤抖。 “夏薰,你知道今天为什么找你吗?”沉默许久,殷乌茜发话了。 夏薰想了两秒,摇摇头。 “摇头什么意思,说话。”赵澜浑身上下都透着不耐烦。 夏薰敛了下睫,说:“不知道。” 殷乌茜表情凝滞了两秒,很快歪歪头,甜甜一笑:“澜澜,夏姐有健忘症,给她提个醒。” 夏薰的心跳骤然加快,动动嘴,想说什么,却发不出声音。 “得嘞。”赵澜活动着双手,摁出骨节的脆响,她走过来,一把薅过夏薰的衣领,“撷花节那天听没听到茜姐喊你?” 夏薰脑子里只有一个答案:“没……” “啪”一巴掌打到脸上:“你要不要再想想?” 夏薰的脸被打的偏到一旁,视线正好落在墙角鲜艳盛开的格桑花上。 她咬紧了牙,眼泪无声流下。 “我最讨厌有人给脸不要脸。”曲小宁也走了过来。 她对着夏薰吐了个烟圈,廉价的烟草味和她身上劣质的香水味一起涌进夏薰的鼻腔,夏薰忍了忍,没忍住生理性干呕了一下。 殷乌茜哈哈大笑:“宁宁,人家嫌你恶心呢。” 殷乌茜带了个头,其他人也都轰然大笑了起来。 曲小宁没了面子,脸颊如火中烧,她咬了咬唇,再看向夏薰眼里有了恨意:“嫌弃我是吧?行。” 她把烟一摔,撸了撸袖子,对赵澜说:“你把她抓紧了。” 赵澜眼里染上恶趣味,扭头对其他人喊:“快快快上手机,宁姐要来大招了。” 话一落,大家都幸灾乐祸的凑了过来,唯有殷乌茜,笑嘻嘻的晃着腿儿坐在桌子上,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样子。 曲小宁后退了好几步,做了个起跑的姿势。 夏薰胃一紧,猛然意识到——曲小宁想飞踹她。 一脚落下来,胃会痉挛,然后五脏六腑都像是破裂似的,人会疼到反胃。 这些人根本就是天生的坏种,折磨人的手段无师自通。 夏薰很想抗争,但她不能,甚至连瞪她们一眼,都不能。 她攥紧了校服衣摆,泪珠还挂在下巴上。 脆弱和懦弱一字之差,给人的感觉却是不同的,她给人的感觉永远是前者,但那又怎么样,还不都是弱? 她的模样让曲小宁升起一股胜利的快感,曲小宁终于做足架势,往前跑了几步,弹跳起来,眼看要踹到她。 忽然有人拽住她的胳膊,把她往旁边一扯。 曲小宁扑了个空,被晃了一下,崴了下脚,差点脸着地跄到地上。 夏薰飞扑进一个坚硬的怀抱里,撞到了额头。 她在颤栗中睁开眼,闻到了一股檀香味儿,抬了抬头,对上他凌厉一瞥。 他只扫了她一眼,就把她放开,转而望向殷乌茜那群人。 曲小宁暴躁转身破口大骂:“谁他妈坏老娘的事儿?我……” 话在口中被硬生生咬断。 一片安静。 每个人都吃惊的看着这个救了夏薰的人。 这是一张完全陌生的面孔,给人的第一感觉是帅的极有攻击性,五官处处透着锋利,这种锋利不是特意被打磨出的,而是怪石的嶙峋,野兽的爪牙,荆棘的尖刺。 他的气质很明显的冷硬,眼尾淡淡扫视着大家,脾气很差、懒得讲话的样子。 殷乌茜注意到,他的T恤上印有“双C”的logo,于是她从桌子上跳了下来,走到他面前:“你是?” 他瞥了殷乌茜一眼,问:“你是她们的头儿?” 殷乌茜明显愣了愣,上下又打量了他一眼,才笑:“何以见得啊?” 他敛了下睫:“那看来你就是了。” 他拽着夏薰的校服像拎小鸡仔那样把她拎到殷乌茜面前,说:“这个人,我带走了。” 说完转身就走,似乎只是给她下个通知。 殷乌茜从没遇见这样的人,一时忘记反应,倒是赵澜,胳膊一抬,拦住了夏薰和那个人,问:“不是,你谁呀,我们的事你管得着吗?” 脚步被人拦下,夏薰下意识看了眼那个人。 他没有任何表情。 当然,面无表情,并不代表他凝重,他只是看起来压根没有当回事。 但夏薰没办法把这些不当回事,她不想连累他,动了动胳膊,试图挣开他的手,刚想说:“要不你走吧,不要管我了。” 他先一步把她的胳膊松开,紧接着一把攥过赵澜的手腕,反手一带,只听“咔嚓”一声骨头脆响,赵澜的胳膊被他转了个弯往后掰了下去,他同时朝赵澜的腿弯处踢了一下,赵澜“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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