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主播正用冷漠的声音播报:“兆周集团陷入财务造假风波已久,股价大跳水。今晨最新消息,集团最高负责人周秉德先生终于公开承认,确有此事。据专家分析,近日兆周集团或有退市可能,前景不容乐观……” 闻蝉心下一沉,姑妈比她反应还激烈,猛拍大腿,就差哭嚎出来:“怕什么来什么!露儿,我要去跳楼!” “不要这么叫我。”闻蝉已经猜到她做了什么,跳楼暂且放到一边,先冷淡提醒,再问她,“你投入多少资金?” “我全副身家被套牢,棺材本都搭进去啦。都怪你,否则我为什么这么看好兆周?还不是因为你……” “我救不了你,只能给你这个月的赡养费。” 她掏出手袋里备好的一沓钞票,上供给姑妈,饭桌上的菜似乎凉了,散发着一股难闻的味道,闻蝉再待下去怕是要吐出胆汁,最好立刻离开。 姑妈抓住她的胳膊不放:“这些钱够做什么?你难道忍心看姑妈死后连墓地都买不起?” “我已在给你养老,自然也会为你送终,墓地你无须担心,进不了周家坟场,你也会有自己该去的长眠之地。” “你敢跟公婆这样讲话?我早就看出来,你肚子里藏着黑水,讲话尖酸,你现在不怕我了是不是……” 记不清那天怎么安抚住失控的姑妈,闻蝉素来恪守规则,赡养姑妈这些年,每月都有定数,绝无可能打破,艰难的只是要应对姑妈的癫狂。何况现在她失去丈夫,她毕竟不姓周,周秉德不必养育她,她自己的前路都茫然未知,哪里来多余的钞票供姑妈挥霍? 一鼓作气驱车返家,闻蝉呼吸着南山清新的空气,状态并没有好转,头晕到险些站不住脚,扶着墙壁才安稳进门。 次日的晚饭,翁姐煲荷叶乌鸡汤,还加了些草药,为闻蝉进补。她善良贴心,懂得关注主家的身体状况,其他事情上闻蝉自然愿意少些计较,和平共处。 十月辗转而去,十一月到来,已近岁暮。闻蝉本以为那天干呕只是巧合,一则缺乏休息,二则姑妈的款待过于熨帖,是个人都遭不住。 整个十一月,她不失眠,但多梦,白日里更是容易觉得疲倦。去福利院探望小朋友,孩童的劲头足够撼动一棵大树,闻蝉难以招架,甚至第一次怀疑自己难道开始衰老,可她才二十四岁,年轻得很。 她会多愁善感,都怪姑妈掀开她的旧伤口。每每夜深人静,她独自坐在客厅,与那束无名花作伴,灿烂但走向枯萎的一抹黄,像光阴的颜色,她频繁地想起周自秋。 结婚的第一年,周自秋初初接手集团,由周秉德亲自带着过河,尚且没那么繁忙。休息日陪她在家,他教她作画,她在他怀里,第一笔由他们共同落下。正所谓夫妻执手,那时她确信,只要周自秋不抛弃她,他们一定会相守到老…… 如今满室孤寂,夜灯昏暗,闻蝉感知到一抹凉意,抬手抚摸脸颊,她竟然无意中落泪。腹中饥肠辘辘,她却毫无食欲,什么都不想吃。翁姐使出浑身解数为她烹调美食,她强迫自己多吃几口,则必定会干呕。 她在那一刻察觉不对,急忙给蔡嘉莉致电,预约体检。蔡嘉莉曾在国外研读医学硕士,回国后家中父母出资入股,经营一家私立医院。 体检预约在哪一天已经不重要,因为她并未按时前往。闻蝉只记得那是个周六,她猝然在客厅晕倒,失去意识,睁开眼便看到翁姐。 本该在家休息的翁姐出现已算意料之外。那么在嘉宁医院看到不请自来的周见蕖,简直像白日撞鬼,毕竟闻蝉早就不再期待见到他,当他已经人间蒸发。
第07章 清早闻蝉如常收到鲜花,在餐厅将鲜花打理过,站起身后便有些恍惚,磨蹭着慢慢走进客厅。茶几近在眼前,她却忽然眼前一黑,花束脱手,四散落下,他们殊途同归,共同倒在地毡上,画面一定凄美。 当时闻蝉正在蔡嘉莉的办公室内等待检查结果,回忆自己摔倒的细节,其实她记得不大清晰了,晕倒就是这样,大脑短暂宕机,尽力回想也难以复原。 护士亲自过来送报告单,很快离去,走廊里,除了陪伴闻蝉而来的中年女人翁姐,新出现一位男士,上等样貌,却冷若冰霜,拒人于千里之外,一看就价值不菲的西装被他穿得十分休闲,他想必火气过于旺盛,今天天气好,蔡嘉莉的办公室所在区域采光又足,谁知道是不是心烦意乱的缘故,外套被他脱下,随手丢在椅子上。 下一秒,护士看出他的意图,壮起胆量出声提醒:“先生,这里不能吸烟,请注意素质。” 明明香烟已经被他拿在手里,他闻声瞥过来压迫感极强的视线却像是在质问她:你哪只眼看见我要吸烟?抑或是:我没素质又怎样? 周末值班已经足够辛苦,护士心中憋闷,还要具备服务精神笑脸面对,做人真是辛苦,下辈子绝不投胎。 翁姐开口打圆场,同护士说:“多谢提醒,他不会点火的啦,放心。” 护士挤一抹假笑,她惹不起但躲得起,此等性情的男人,皮相再好她也不敢欣赏。蔡医生脾气火爆,绰号蔡女侠,家境优渥不惧惹事,他点烟最好,自有女侠出面惩治,她已尽提醒义务。 周见蕖摆弄指尖那支烟,走到办公室前,里面安静许久,仿佛根本没人,他正要推门而入,被翁姐拦下,小声提醒他:“她们姊妹间讲话方便,先不要打扰啦。” 翁姐还礼貌地退后,坐在远处等待,周见蕖倚在门口的墙壁上,堂而皇之地偷听。 隔一道门,里面的交谈声不够真切,但他也能听清楚大概,绝对是重要消息。 蔡嘉莉语气强势:“……你看指数,诊断要讲科学的,这很明显……” 闻蝉声音小一些:“我知道,我对自己的身体状况当然有数。” 蔡嘉莉变得凝重:“你不知道,你现在身体这么弱,怎么撑下去?你只是在强撑,阿蝉,想想看,你现在并非一个人……” 闻蝉沉默,蔡嘉莉继续说:“算了,你听我的,之前服用的叶酸片停掉了吧?所有的药都不可以再乱吃,你现在最重要的是调养身体……” 房间内忽然传来响动,闻蝉的话语更加难以识别,直到蔡嘉莉分贝提高,说道:“你看,你又要呕,反应太强烈……” 胸腔内好像有一把矿镐在强行开凿心石,周见蕖不想再听,眉眼间闪过一丝嫌恶,转身要走。 办公室的门突然被推开,蔡嘉莉环视一周,本想寻找翁姐,竟意外看到周见蕖,蔡嘉莉低咒一句:“真倒霉,撞鬼。你怎么在这里?” 他面不改色:“朋友病入膏肓。” “秦博恩生病?你的朋友,我一定多加照顾,叮嘱负责的医生最后救治他。” “随便你,死的又不是我。” 蔡嘉莉白他一眼,后悔没有攻击在他身上,他才能如此事不关己。 闻蝉听到动静走到门口,看到周见蕖同样一副撞鬼的表情,半天不讲话。她目光躲闪,不肯与他对视,周见蕖则视线猖狂,直勾勾盯她。 蔡嘉莉左顾右看,见闻蝉处于弱势,拔刀相助:“喂,你瞪她干什么?我在这里,你还敢欺负她?她为你们周家人付出那么多,现在她这种状态,你最好收敛起来……” 他只问闻蝉:“我欺负过你?不敢看我?” 闻蝉的眼中闪过一丝责备,很快低头敛眉,她知道蔡嘉莉和翁姐一定也在看她,他们三个都在审视她,可她不可能公开讲出来,他周见蕖心里一定清楚,他在明知故问。 十一月的某天,就那一次,闻蝉从翁姐那儿要来他的手机号码,鼓起偌大的勇气打给他,邀请他回南山吃饭。他肯定不知道陌生的号码来自于谁,意外接通。 她列举许多合理的缘由,譬如答谢他出借住所的恩情,譬如维系岌岌可危的亲情,等等。她甚至贴心地提出,他可以带朋友前来,或者请周秉德和阿公一起…… 他起先一言不发,背景有些嘈杂,闻蝉几次确认对方没有挂断电话,她说得口干舌燥,他才用冷淡的声音回应:“你什么意图直说,别勾引我。” 但凡换做除他以外的任意一位男士,对她讲出“别勾引我”这种话,她都会觉得暧昧,可对方是周见蕖,不因他是丈夫的弟弟,只因他是周见蕖,一切暧昧的分子都荡然无存,她确定他在嘲讽自己。 那瞬间心急解释的欲望胜过一切,她没时间运用情商游刃有余地应对,下意识以委屈的口吻反驳:“我怎么可能……我没有,没有……” “勾引”两个字实在烫嘴,她讲不出口,同时听到来自于他那边的女性声音,清晰度像在他身上耳语,闻蝉联想到他所处的情境,似乎打搅他的好事,连忙仓皇地挂断电话。 周见蕖自然不会打回来,短暂的交流就此结束。 此时此刻,闻蝉确定他一定铭记那通电话,他当然知道她为什么不敢看他,还偏要问。 万众期待中,闻蝉扭头看向翁姐,转移话题:“你今天应该休息的。” 来的路上她就问过翁姐,翁姐语气无奈,唉声叹气,她精神不好,心不在焉的,便没追问。 翁姐答道:“还不是怪我家孩子,他多撕一页黄历,我以为今天周末。但幸好,幸好我来了呀,老天保佑。” 蔡嘉莉笑道:“那还要多谢他,否则阿蝉自己不知道要在地上倒多久。麻烦你回去给她做些清淡饮食,她口味偏甜,学几道甜汤,可以去陈意斋买点心,食欲不好的时候为她做云吞面,青菜不要煮太烂……你怎么还不走?” 她视闻蝉的饮食习惯为皇家机密,防备周见蕖,热心地拉上翁姐进办公室,闻蝉也要跟着逃跑,绝对不多看他一眼。 周见蕖没心情应对她,只告诉她:“周秉德在过来路上。” “爸爸怎么知道的?” 多余的问题他从来不答,就凭他这副冷脸,也没人敢向他追问到底。可闻蝉一双认真的眸色盯着他,饱含对答案的渴望,一张小脸有些煞白,她竟然穿一件一字肩毛衣,香肩半露,实在是楚楚可怜。 周见蕖挪开眼神,大发善心地解释:“我跟阿公通电,他在阿公那里。” “哦。”闻蝉点点头,捕捉到他嫌弃的冷眼,语气也很不耐烦。 他都要走了,她又抬起头,泛起对知识的渴望一般,关切道:“你朋友状况还好吗?” 他为此微皱眉头,很少有想笑的冲动,这种时候他还笑得出来。周见蕖心想,他真是高看她,以为她会追问自己到底为什么会来,她竟然真的相信他有朋友生病入院,太天真。 双唇轻抿,周见蕖点头道:“出院了。” “那恭喜他。我先进去了,嘉莉还有话要叮嘱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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