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都是会变的,如果能坦然地接受自己的改变,或许,也是一件好事。 但他们不再是同一条路上的人。 也许有一天,罗雪也会变的。 他们又会成为同一条路上的人。 穆际平没有和她继续这个话题,问道:“你之后有什么打算?” 罗雪说:“我先养好我的膝盖。” 穆际平说:“生活上有什么困难吗?” 罗雪摇头:“目前没有。” 医院从来没有找她收过钱,她知道有人一直在替她交钱。 穆际平说:“那我走了,你多保重。” 罗雪:“你也是。” - 穆际平来了走了。熊缤纷和罗松来了也走了——他们不知道怎么知晓了王家的事,冲到医院来要为罗雪声张正义,说王家不能配对不成就恼羞成怒、抛弃罗雪、并踩碎罗雪的膝盖。罗雪安静地看他们小丑一般吵闹,又向潮水一般退去。 钟毅也来了。他为罗雪打抱不平,恨铁不成钢地说罗雪早就应该和王奕江分开,以后再也不要见王奕江。 罗雪做到了,确实她再也没见过王奕江。 除了在梦里。 她不是专程梦见他,那些日子罗雪表面平静内心实则焦躁无比,她会做无数的梦,梦里回访以往的事情,特别是王奕琪坠楼当天的情形。 - 那天王奕琪坠楼后,所有人都吓坏了,很快王奕江像疯了一般从一楼冲出来,双眼充血,大声呼喊王奕琪的名字,然后警车、救护车乌拉乌拉此起彼伏,罗雪被人推着进了手术室,麻醉药让她直接从惊恐进入睡眠,再次睁眼,已经是第二天的凌晨。 守在她身边的只有刘姐。 她以为王奕江会来看她,但是第一天、第二天、第三天……日子一天天过去,她的衣食住行有人承担、她的护工费有人付钱、她的医药费有人报销,但是王奕江没有来看她。 她也没有联系过王奕江。 她想,他们的心情应该是一样的。 联系做什么呢? 她想知道他的近况,但不想见到他。 想必他也如此。 见到彼此,他们都会想起那个横亘在他们之间的生命。 活人受了伤总会慢慢好起来,可一条生命逝去就再回不来。 - 没过多久,罗雪看到公众号的新闻:王奕江的父亲王建军过世了。 此时离王奕琪离开不过两个月。 她不知王建军的离开和王奕琪是否有关,那天乌云密布,整个世界都是阴沉沉的。 她忍不住联系了陈子东,陈子东告诉她,王建军得知了王奕琪的事备受打击,本来情况有所好转,但得知此事后急转直下,没拖太久就走了。 罗雪默然叹气,说了句“节哀”,并再三叮嘱陈子东不要告诉王奕江她问过这件事。 陈子东欲言又止,挂电话前他问罗雪知不知道熊缤纷他们来王奕琪追悼会闹的事。 罗雪一惊,显然不知道,忙问怎么回事。 陈子东说得比较含蓄,只说后来王总答应了他们的精神赔偿,分期付钱,有一些条件,第一条便是不能再打扰你的生活。 罗雪握着手机,哑然无声。 王奕江说他有钱,钱可以解决她生活中绝大部分的难题,她当时嗤之以鼻。 可他最后还是这样做到了。 但罗雪第一反应是不行,他们家不能收王奕江的钱,这明显是敲诈勒索,这件事完全没道理。 陈子东却说,有些事就不要划分得太清楚。钱只是一种手段,就像有的人擅长说服、有的人擅长实干,每个人拥有的东西不一样使用的手段也不同。他没和我说过,但我想,王总只是想把宁静的生活归还给你。 还给你。 陈子东还请求罗雪装作不知道,请将这件事保密,就像她要求他为她打听王奕江父亲的事保密一样。 - 在养伤的时间里,罗雪重新捡起了一直没有时间看的复习资料。 十二月底,罗雪通过了全国研究生笔试考试。 第二年四月,她通过面试,拿到了A大录取通知书,提前离开了木安市,北上深造。 - 研究生的生活和工作非常不一样。 罗雪念的是全日制研究生,上过班来念书简直轻松多了。除了第一年有一些通识课程要上,其他任务基本上都是导师安排。罗雪的导师姓黄,不是很压榨学生的那种,罗雪有很多课余时间,除了给一些自媒体供稿,她还在辅修心理和金融的学位。 在考研时期,她已经明确了自己的目标——新闻工作者若只埋头钻研新闻,那便是徒劳无功,她需要多方汲取知识。A大的心理学和金融学作为学校王牌学科,她学习起来如饥似渴。 因此,她也认识了别的专业的同学。 其中有一位金融专业的同学,李明明,和她关系比较近。 李明明也是本科毕业后工作几年又回来念书。两个人都比同龄人要大,加上经历相似,很有共同话题。两个人还合伙搞了一个小某书的自媒体,以“职场回归校园”为主题分享日常。账号没有一个视频的点赞留言超过两位数,但她们乐在其中。 - 这天,李明明问她要不要去听一场讲座,主题是金融和地产相关的,涉及一些旧城改造的内容。罗雪听到后面几个字心里微微一动,问是请的哪里的专家,李明明说有三个人,一位是她导师、一位另一所高校的老师,还有一位是A大的校友。 罗雪“噢”了声,有东西在心里莫名涌起又消退。 但她还是决定去听一下,今天有一篇很急的通稿要交稿,她打算交稿后自行前去。 中午时分,稿子已经写得七七八八,长时间高注意力的工作让她感觉疲惫。罗雪揉了揉太阳穴,趴在图书馆的桌子上眯一会儿。 她做了一个梦。 她已经很久不做梦了,新的生活和环境让她的睡眠变得踏实。 可她趴着没一会儿,听见有人叫她。 她抬起头,寻找声音的来源,画面中出现的人居然是孟磊。罗雪诧异地问孟磊怎么来了,孟磊说,他好久没看到她了,想来见见她。 她站起身,往他的身后左顾右盼,问,就你一个人吗? 孟磊说,不是。 她问,还有谁? 孟磊面色犹豫。正在这时,罗雪见到她前面的玻璃上反光出一个人影,她心里一震,那人影一闪而过,她急忙转身,可身后只有空气。 怎么会是他? 她看花眼了? 她正想着,手机急促地震动,她醒过来,发现口水流到了桌上。 她瞄了眼四周,没人注意到她的窘相,拿起手机,来电显示李明明。 - 罗雪迟到了。 她赶到报告厅时,散场的观众正三三两两地往外走。李明明还在里面磨蹭,罗雪坐在走廊一端的凳子上等她。 她隐约听见同学的议论,说这场讲座不错。 她懊悔自己怎么睡过了。 等人的间隙她查看自己的手机,初稿刚发过去,不知道编辑有没有回信。 这时,她听见有人说话。 起初,她只是听到有人说话,那人说了几句客气话,她像被定住一般,目光直直地停在屏幕上,然后有人和他对话,他们又讲了几句,她渐渐抬起头,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但是他们在走廊尽头的转角,她看不到他。 她站起身,往那边走去。 那边有一面落地镜,在入口处提醒学生:以铜为镜,可以正衣冠;以古为镜,可以知兴替;以人为镜,可以明得失。 罗雪此刻不想正什么衣冠,她只想确认这个声音的主人到底是谁。她往前走一步,正好看见了镜子里的人。 这一瞬间,现实和梦境重合。 她顿时僵立在地。 她看见了他,他一个抬眸,也看见了她。 他们的目光在镜中相遇。 时光快速地回放,所有的人事都快退快退快退,声音倒带成外星语一般的叽叽喳喳,时间回到那个不起眼的春末、地点回到那个昏暗的停车场,手足无措的罗雪地从驾驶室抬起头,有人闲闲地将手搭在方向盘上,从汽车的反光镜中,第一次看见她。 时间定格。 可还没来得及眨眼,人又消失在镜子中。 罗雪很恍惚,她揉了揉眼睛,想自己是不是看错了。 如果是真人,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又怎么会看见她毫无反应? 如果是真人,看了她毫无反应,是不是他本意就想视而不见? 不管,先确认了再说。罗雪来不及细想就抱着书本追了上去。穿过长廊,这一次,罗雪终于看清楚了——他穿着深蓝色得体的西装,理着整洁的发型,半侧的脸正和校领导说些什么。他瘦了很多,侧脸线条变得更加硬朗分明。几个人相谈甚欢,他的神态沉稳而怡然。 他们走到商务车旁,电动车门缓缓划开,就在他要躬身上车时,罗雪叫住了他: “王奕江。” -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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