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气呼呼地回到卧室,拿起手机,直接给冯媛拨了过去,冯媛刚接通电话,她立马竹筒倒豆子劈头盖脸就是一通质问:“冯媛,你是给家里每个人都打电话了吗?你是进传销了吗?” “姐,你说哪里去了,我怎么会进传销呢。这就是为了拉近你我之间的关系上的亲密课程。老师是有合格证书的。” 沈清怎么也想不到,出了天大的事,冯媛的语气竟然还是淡淡的,好像完全没有“对不起”过她一样,她使劲按捺住了性子,才把接下来的话说出口:“你如果不是被骗了,是不是说明你也是其中一份子?我的上课费用7999元,你能从里面提多少?” 冯媛在那头楞了两秒钟,缓缓说道:“姐,你这是不相信我。我真的是想找回咱俩小时候那种感情的。这样吧,我一会儿就把钱转你。你别生气了。至于这课,你想不想上都可以。” 沈清还想说点什么,却感觉一口气堵在嗓子眼里,她感到胸口闷闷的,直接挂掉了电话。 两秒钟后,冯媛真的把钱转过来了,沈清盯着微信聊天界面里的那一团“橙色”,想了想,还是把钱拒了,然后发了一条信息给冯媛,“算了。” 两分钟过去了,冯媛收了钱,但是没再回话。 那个晚上沈清开始思考什么是家,家其实不是指一个大房子,而是指“家人”。一个家,始终是因为这些家人才变得有意义。沈清不是没想过要跟冯媛“心连心”,但是她没想到冯媛出来工作赚钱的初衷,是骗一个自己的“家人”。 她马上给在老家的哥哥打去了电话,然后向他普及冯媛当初说拉他们去上课,实际上就是在搞传销是为了骗钱的,没想到,哥哥的反应很平静,“那我不是也没上当嘛。” “不是上当不上当的事,就她本身这个行骗的行为,你不觉得对我们是一种侮辱吗?咱们可是她的家人啊!” “你啊,还是太敏感了。人谁活着没个难处。既然没上当,就当没发生就好。” 那天晚上,沈清失眠了。要在难过很久之后,在某一天的下午,她在书里才会找到这样一个故事,让她明白哥哥为什么是那样理解“家人”的。 说有一户很有钱的大户人家,爹快临死时遗产还没定,下面几个儿子为了这点遗产争得头破血流,是你要房子我要钱的,但是等这爹一死,财产明细也都分公平了,几个儿子又忽然好成了一个人,整天不是“大哥好”就是“小弟棒”的...... 沈清就在想真是自己红豆绿豆分得太仔细了吗?就连自己的上下牙处久了偶尔也要“打架”的,兄弟姐妹之间又何来的那种绝对的亲密无间。 是她对人性的要求太高了,但其实人性是有颗粒度有瑕疵的,从这个道理上讲,并不是说冯媛这次骗了沈清就代表她是想她倒霉的,也并不等于这一次“交恶”,就代表两人之间的姐妹情分就彻底断了。 她只是不明白,冯媛想要跟她重建亲情是真的吗?也许那一点点“骗”里,也饱含了一点真心的。 她是很后面才知道,像冯媛这种已经脱离社会四五年的家庭主妇,想要重回职场有多难。尽管冯媛从没提起过,但她也从那些国产剧里发现了这个事实——唯一不同的是,她身边没有那些突然而来“从天而降”的青梅竹马,能那么多年过去还对冯媛念念不忘,愿意靠自己的能力帮冯媛找个工作或是带她重新杀回职场。 像她这样在家里带了几年孩子的家庭主妇,想要靠自己杀回职场,那是比刚从学校毕业的大学生找工作更难的事。 她也只能找到传销或类似传销这种靠“拉人头”赚钱的事。再加上她前阵子受了委屈,有来自婚姻的委屈,有来自婆媳关系的委屈,冯媛想靠自己赚钱的欲望必定非常的强烈——人在焦急时,也的确更容易慌不择路。 沈清渐渐有些理解冯媛了,但她不准备原谅她。困难人人都有,就像她最难过失意时,都没有想过要骗她的。 想通了这些,她给冯媛打了一个电话,说了她对她做这些事的看法,沈清忍不住问她,“你为什么就不肯承认呢?承认你是进了传销,即便你承认就是故意要骗我,我也不会生气了。我知道你是太想找到工作太想赚钱了。” “姐,你别说了。我真的是想拉你上课,我不是做传销。” 沈清愣住了,继而轻轻挂掉了电话。 她大概想清楚冯媛为何不肯承认那是传销了,因为她还要继续做那件事,一旦她承认,她就没有继续做的动力或说是理由了。 她只是很难过,这世界留给女人的路从来就不多。原来这是真的。 她想到之前冯媛跟自己讲她刚来北京的那段日子,连高中文凭都没有拿到的她,切身经历了沈清想破脑袋都不会想到的事。 当那个男人要她还钱而动手打她的时候,她哭了吗?但一定不难想象,她的心,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变硬的。 人们总说“家庭主妇”这种病,出去找个班上就好了。可事实是,家庭主妇很难被社会承认,不是她们不认同自己在家庭里的贡献,而是整个社会甚至她的枕边人都不认同她们之于家庭的付出。 但偏偏她们又是最迫切需要向所有人证明自己的人。 这么看,冯媛的确很难啊。 第三十二章 冯媛的隐痛 冯媛有时候也想不明白自己,她不知道自己做得对不对,严格来说,她现在确实需要一笔钱,目的很简单,她要用这笔钱去雇一个保姆,目的就是为了要把婆婆“请”回老家。 首先婆婆重男轻女,她是绝对不肯好好带自己两个女儿的。大女儿就算了,还可以送去幼儿园。小女儿正在身体和大脑发育的关键阶段,冯媛想要重视起来,给她更多的爱和正确的教育。 婆婆首先一个最大的问题,就是卫生问题。为了给家里省点钱,冯媛看到她连给孩子擦完屁股的纸都不舍得扔,要攒起来继续用。 这还不算,为了节省孩子的尿不湿,她一定要间隔半个小时把一次尿,等尿不湿晾干了再给孩子继续穿......甚至是洗碗,每次舍不得放洗洁精,说洗不干净人吃了容易生病,不然就是为了节约自来水,每次锅碗都刷不干净。 好几次,冯媛下午4点给孩子做辅食,掀起锅盖就闻到一阵死物的臭味,仔细看,那是婆婆没有刷洗干净的小米粥残留在锅底和边缘。 到了晚上更恐怖,为了省电,婆婆躺在一片漆黑的主卧,只有床头一点小小的夜光灯,还能让推开房门的冯媛看清自己女儿小小的在黑暗中攒动的身子。 “妈,讲了多少遍,你晚上只要不睡觉就要开着灯,你这样对孩子视力不好。” 婆婆听了这话,立马从床上弹起,“小孩子嘛有什么视力,你不要管我们,我也是为了帮你们节省资源。” “一个女孩子嘛,随便养一下差不多得了。而且你现在没有工作的哎,你一个一分钱不赚的家庭主妇,没我儿子养你能在北京买房吗?你能不上班还这么滋润吗?你不心疼丁程,我老婆子还要心疼我儿子的呀!” 就是婆婆这样一遍遍不厌其烦地提醒冯媛只是一个没价值的家庭主妇,冯媛才最终堵着一口气,想赚点快钱请个保姆。 她想好了,就算丁家再重男轻女,她都不要再怀孕了。这几年,为了照顾两个孩子她已经牺牲了太多时间。 原来靠结婚改变命运,只是一个笑话。特别是在看过《我的前半生》里的罗子君之后,冯媛开始想明白,就算丁程嘴上只承认了只喜欢那个情人的年轻,但冯媛就是知道,他也一定喜欢她的能干,单是“有工作”这一项,她就永远输给了她。 她只是不能明白,为什么女人一定要为难女人? 这个世界总是特别宽容男人,婆婆不是不知道丁程精神出轨这件事,但是她面对冯媛时,从来都不为此替他感到愧疚。 相反地,她总是觉得冯媛做得太少,就连生不出男孩都是她的错。 但她也不决定跟她理论什么,因为知道是什么也理论不出来的,因为丁程是90%的妈宝男。 她也想到了,作为一个家庭主妇重回职场有多难,但她必须回去。事实证明,最终不看学历和其他的,也只有冯媛现在拿到的这份“推销情感课程”的工作。 她不是不知道这个本质上就是传销,然而她太难了,没有办法看着婆婆对豆豆那样苛刻,她迫切地想要改变这个家的现状,找回自己身为女主人的尊严与威严。 若是问她为什么不直接跟丁程去要钱? 那是因为丁程早就厌烦了“伸手朝上”要东西的她呀。 可能也只有已婚者才能明白她的感受,那就是“结婚四年,她真的很想谈恋爱。” 婚姻不愧是爱情的坟墓,婚姻也是彻底的普世的哲学,婚姻是“在你得到爱情的那一刻,你就已经失去了爱情。” 她的人生不是没有过苦难,但婚姻绝对是她交过最多的学费的坑位,也许每个渴望用婚姻改变自己命运的女人到最后都将发现:搞定男人的小三,不比搞定自己的事业更简单。 事实上,她给沈清打去那个电话前是有一些顾虑的,毕竟那是自己的姐姐,但是在她拿起电话的那一刻,这顾虑就没有了。这两年丁程的公司生意不好,而她又太需要这笔钱——当一个人的困境足够巨大和危险,其他人是死是活,你是管不到的。 而且既然是卖“亲密关系”,就意味着只能卖给自己身边最亲近的家人,传销不都是这样吗?自己的亲人是第一批待宰的羔羊。 她也早就想好了,就算沈清当众拆穿这件事也没什么要紧,她要走的路和肩膀的重担,她向来不懂。她不是一直都在嫉妒她嫁给了有钱人,在北京买了房子吗?她就是要让她知道,这嫉妒也是要付出一点代价的。 当然她的代价也不是没有,就是可能要失去自己这个姐姐了。 她太了解沈清,她从小被姑妈保护得很好,姑父的早逝的确带给她一些心灵上的痛苦,但生活方面她其实并没有受到太多的影响。姑妈一直在她最大的能力范围内,为她提供了不错的生活。 况且对她这样一个1岁就失去了母亲的女孩来说,姐姐这么多年完完全全拥有着姑妈对她的爱,她就已经胜利已经无敌。 她有一点懂得生活的艰辛,但又不是太懂得。否则她就不会“眼睛里揉不得沙子”,当然她不指望她能完全理解她,再怎么理解,她毕竟真的伤害了她。 女人一定要这样吗?冯媛有时候会想,因为没办法、没实力、没天赋去跟那些“高高在上”、被整个社会爱戴和呵护的男宝儿们拼,注定只能让自己在这泥沟里打转,去跟自己的姐妹相争? 她只知道她已无路可走。
自愿捐助网站
网站无广告收入,非盈利,捐助用于服务器开支!
怕迷路,可前往捐助页面加联系方式!
点击前往捐助页面>>
26 首页 上一页 22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