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虽如此,她也没有内耗这群人到底是看在霍邵澎的面子上还是她本人的意愿。毕竟换做以前,她完全不能拒绝,更没有拒绝的权力。 “陪你喝玉米汁的确是看在你男朋友面子上。”杨弦贴心替她点明,“但拒绝,是你本人拒绝的。” 且搬出霍邵澎之前,刚刚,没有人敢出声逼她喝这口酒。 做到一定高度的制作人,许多时候与赞助商的关系,是互相成就的。有些制作人的名字,代表的就是稳赚不赔。 又有哪个赞助商不想搭上这种制作人?没人会跟钱过不去。再者,虞宝意在如今大力推行的文化类节目上的天赋有目共睹,这种节目,以前都是吃力不太好,钱少事多的。 于是,玉米汁过三巡后,好些人问起虞宝意接下来的节目制作计划。可人还没回答,杨弦就出来打岔:“去去去,挖我的人,也得等我这边完事了吧,万一我还有活呢?” “那肯定是杨姐的活重要。” “杨姐的活也能捎上咱们啊?” 杨弦笑着斥那人:“也给你攀上关系了。” 虞宝意知道杨弦不是喜欢放烟雾弹的人,如果接下来预计制作的新节目能提前谈好赞助商,杨弦也会为她高兴,而不是提前拦了她的路。 饭局结束后,一群和来前脸色没有任何变化的男人站在门口,点头哈腰地先送了两人上车,一人回酒店,一人则回家。 虞宝意给霍邵澎报完平安,继而问道:“杨姐,你刚刚说什么活啊?” “什么什么活?” “你说,‘万一还有活呢’。” 杨弦单肘撑着窗沿,手掌支住脸颊。她眸子半阖着,眼神望去有几分迷蒙和涣散,话中几分真几分假:“哪有活啊,我就是舍不得你给别人干活罢了。” 虞宝意轻笑几声,没有选择追问。 本是件小事,套不出个结果,渐渐也就抛到脑后忘记了。 她在中国没有停留超过三天,又紧赶慢赶地飞到欧洲大陆去,开启新一轮的拍摄。 到欧洲后,霍邵澎来得更为频繁了,有时直接选择在周边住上几天,看得虞宝意都怀疑自己是不是“红颜祸水”,耽误了他多少工作。 六月和七月,她走过了波兰、捷克、立陶宛、摩尔多瓦、斯洛伐克等等国家,尽管中间多有坎坷波折,可如果将她所到之处在地图上连起来,已经颇有世界尽在她脚下的气势了。 中间,父母哥哥和梁思雪都抽空来过。在摩洛哥时,还借霍邵澎泊在这儿的游艇跟梁思雪出海玩了一转,以至她又认识到真正有钱人的世界。 港湾上成排成列的游艇,船帆猎猎作响之声不停敲打着耳廓,犹如一匹匹野性又顺从的白色巨兽发出的温柔低吼。 原来平时看见的,不过冰山一角。 可那不是她的世界。 她也无需去融合这样的世界。 最后一站是罗马。 八月上旬,出发前夕,剧组聚餐结束后,虞宝意一个人走在希腊费拉镇的街头,影子在岛上人民日复一日坚持漆着的白墙上映过。 这里的墙呈现着一种童话的白,偶尔会有蓝色圆顶的跳色出现在视野中,似是爱琴海的海水泼到顶尖上。身在其中,仿佛能聆听到属于这片土地与人民千年的自由与浪漫。 之前她爬上炮台,拍了些落日的照片,预备传给梁思雪和霍邵澎。 “Bowie?” 一声呼唤,叫她一下子从希腊街头回到香港。 虞宝意诧然回眸,只见一位优雅的戴着礼帽的女士,身着粗花呢套裙,左胸口绣了一朵白山茶花,挽着提包,踩一双粗跟皮鞋,站在她身后五米远外。 礼帽前挺立的薄纱半遮半掩住面容,露出的下半张脸皮肉微垂,弯起的嘴角有浅淡的皱纹。 可那不影响她的优雅。 她的优雅不来自于身上的任何一件衣服、首饰,仅仅是一个仪态。 虞宝意觉得她眼熟,也许不来自见过。 “我是汤少岄,霍礼文是我的丈夫。”她如此介绍道。 虞宝意一瞬间恍然大悟,腰板不自觉打直了,连声道:“霍老夫人,抱歉,我不知道——” “没关系,我可不是阿邵那个爸爸,在香港讲那么多礼数,那么多条条框框已经很累了,这里是希腊,讲自由,讲浪漫。” 虞宝意脸上怔色稍闪,回味过这句话后笑了笑,“之前在南城,一直想去探望你,可都没等到合适的时间。” “现在不是吗?”汤少岄那双眸子在薄纱后若隐时现,“虽然我的船停在港口,半小时后就要开走了。” “你刚刚走过的街口有家咖啡店,叫Coffee Island。”虞宝意说。 希腊的国饮是一种速溶咖啡,加入水和糖以后摇晃会产生绵密的泡沫,虞宝意尝过,决定不会带人再尝一遍。 所以她叫了两杯Greek Coffee,向汤少岄介绍店员手里那个名叫Briki长柄小铜壶,会加入细如粉沙的咖啡粉,煮沸后滤掉渣滓,苦得人皱眉,但口感细腻温润。 聊着聊着,便聊到汤少岄说自己来圣托里尼岛见识过什么,又走了哪里,丝毫不提今夜的偶遇是故意为之,还是无心之举。 她不说,虞宝意也不会问。 反正这一面,双方都不抗拒。 话题并没有围绕着男人展开,甚至毫不沾边。 这点虞宝意不意外,毕竟汤少岄连自我介绍也是——霍礼文是她的丈夫。 相反,虞宝意一路走来的见闻更吸引汤少岄。她爱世界各地的飞,却很少到小城市,恰好这几个月拍摄走的地方大部分都是。 这些地方,才是构成一个城市、一个国家完整灵魂必不可少的拼图。 半个小时,在她们犹如忘年老友的交谈中飞逝而过。 汤少岄起身告辞时说:“我决定啊,回国后第一个去的地方就是喀什,我也想看看你口中像鲜花一样的丝绸。” “要有时间,我给霍老夫人当导游。” “可别。”汤少岄摆摆手,两人并行走到店外,来时的步道杵立着一面面洁净的墙,白得像面镜子,“你来了,阿邵也要跟来的。” 这是她们首次提到霍邵澎。 聊得来,并不代表汤少岄赞同她做霍邵澎的妻子。 她很明白这个道理,也不想破坏氛围,故不接茬。 可汤少岄存心不放过她似的,里头大把时间谈天说地时只字不提,临了,逼她用仅剩不多的时间作回应。 “不趁着现在说一些,‘和Terrance一块陪你去’这种话吗?” “霍老夫人,我们刚刚应该很谈得来。” “你认为聊了阿邵,我们就谈不来了?” 虞宝意耸耸肩,不可置否。 汤少岄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她侧过脸庞,眺着远方某处凸起的圆形蓝顶,底下成排白屋,像一束用白色花纸包裹的蓝色绣球花。 “我老公第一回 谈起你,我兴致乏乏,只说了,阿邵不会看错人。事实证明,他的确没有看错。”汤少岄缓缓道来,“Bowie,你是对的,不嫁进霍家,保持身份上的独立。一旦成为阿邵的妻子,你要面对的东西,会比现在多百倍千倍。” 她平静地说着过来人之语,虞宝意却听出了几分悲凉。 “我和婉青都同你不一样,我们自小受这样的教育长大,可我后来生下启裕,发现还是力不从心了。我的懈怠、疏忽、退让,全都报应在阿邵身上。我心疼,可事到如今,于事无补。” 汤少岄慢慢环起双臂,手提包硬挺的包带某种角度看,也如一副冰冷的手铐,“我没有立场让你接受启裕成为你的家人,而且目前,霍家不需要你,你也不需要霍家。但是Bowie……” “阿邵需要你。” 这句话,在希腊前往罗马的飞机上,止不住在虞宝意的耳畔边轰鸣。 她不知道对于霍邵澎而言,自己还意味着什么。 女友,爱人,家人……救赎者。 他把她拖入泥潭,又亲手捧起,叫她救他。 霍邵澎说过爱她,却从未说过需要她。 他一直以来的立场态度,无非是不用担心,他都会解决,解决不了的,则按照他的准则行事。 无一例外。 恍恍惚惚落地意大利罗马,又恍恍惚惚过了三两日,真正回过味来时,虞宝意发觉他们已经半月没见了。 时差缘故,她没有打电话,而是礼貌地发了条消息,询问他最近没有欧洲的行程了吗? 拍摄马上结束,她要“杀青”了。 前面那么多回都在,单单最后一回缺席,未免太不像他。 霍邵澎挑了个无懈可击的时间点回复,既符合国内的时差,又确保她能立刻看到。 他说:「有,但不在罗马」 好吧。 她也懒得提醒马上要“杀青”这回事了。 懒着懒着还是磨蹭到了最后一日,众人都吊着一口气,要把最后一个镜头,最后一个环节,最后一幕拍得荡气回肠。 左菱叹息道:“虽然和主题没什么关系,但如果能赶上五旬节,拍到万神殿里的玫瑰花雨,也不白来这一趟了。” “明年过来看呗。”虞宝意心不在焉地回答,“但我可陪不了你,我不喜欢玫瑰。” 现在是八月,距离五旬节差了两个月。但来之前,虞宝意也刷到过万神殿玫瑰花雨的相关信息。 那是一种仪式,用以纪念“使徒行传”的故事,弥撒过后,万神殿圣玛利亚大教堂的圆顶就会降落数以万计的玫瑰花瓣。 尽管那些花瓣,是由当地火警趴在顶端手动洒落,但当人脚踏实地站在教堂中央抬头仰望玫瑰花雨,很难不为这一幕所折服。 人啊,活的不就是这几个瞬间? 成功“杀青”时是中午,虞宝意挑了个不起眼的角落站着,害怕被兴奋疯了的众人拉到中间当“靶子”,尤其杜锋,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抹着,说从没试过一抗抗几个月的斯坦尼康。 虞宝意包了拍摄结束后节目组员工三天的食宿,当请她们公费旅游,好好犒劳自己了。故而那股兴奋劲过去后,许多人就凑一起商量着接下来去哪里吃喝玩乐。 她不爱凑热闹,或者说,霍邵澎缺席了这个时刻,她提不起凑热闹的心思。 “左菱,你和杜锋收拾下手尾,我找地方逛逛。” 左菱面色诧异,“别急啊,不和大家一起吗?” “不了,这几个月看你们的脸都看腻了,你们好好玩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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