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还是周柏言发话了。 “乔知淼,你的伤还没完全好,你现在回实验室是对其他人和你自己课题的不负责,万一你手抖了没拿稳,把产物摔了,那就得不偿失了,先把伤养好,其他事先不急,你说对不对?” 不得不说,周柏言被化学知识炮轰多年,很是知道乔知淼的命门在哪里。 听到“产物摔了”,她立刻妥协道:“那我彻底养好再回去。” 常菁和乔阵这才放心一些,勉强同意乔知淼回公寓住。 可伤了一只手,乔知淼的生活起居并不方便,于是晚些时候,周柏言干脆把乔知淼接来了身边,还是放在眼皮子底下安心,但乔知淼这人生来就是为了让人不安心的,为了尽快恢复,她非常认真地做复健,时不时大幅度摆胳膊,周柏言看得直皱眉。 “乔知淼,你这是复健还是二次伤害,要再这样下去,明天你就得重新回医院。” 乔知淼慢下动作,过了两秒,冷不丁说:“周柏言,他们说我没有同理心。” “谁?” “课题组的同学。” 周柏言蹙眉:“发生什么事了?” 乔知淼低着头盯着纱布,把出事那天实验室发生的事以及覃瑾说的话复述了一遍,又把各位师兄师姐的反应告诉了周柏言。 “周柏言,我的性格是不是真的有问题,我是不是真的不是正常人?” 她语气低迷,好像真的在疑惑这个问题的答案。 周柏言静静看着她片刻,道:“乔知淼,你看着我。” 乔知淼的视线不由往上移,先是看到周柏言温和的目光,而后是他眼中憔悴的自己。 周柏言弯下腰,轻按着她的脑袋,抵着她的额头与她对视,认真道:“听我说,你只是与众不同,你不是不正常。” “……可我和其他人不一样。” 乔知淼终于承认自己异于常人。 没有其他人像她这样。 周柏言却反问:“和其他人不一样为什么就是不正常?” “少数服从多数本来就存在强权的成分,并不是人数多就代表正确。矛盾的同一性是相对的,斗争性是绝对的,没有完全一样的人,人人不同才是常态,何况社会大众的标准本身就模糊,如果这世上全是疯子,那为数不多的清醒者难道该被归于神经病吗?” 乔知淼没说话。 周柏言想了想,说:“乔知淼,你记得吗,你说过你的初中同桌因为喜欢花被班里其他人孤立排挤,他和其他人有些不一样,你觉得他不正常吗?” 乔知淼摇摇头。 “那你觉得你的朋友岑初一觉得你不正常吗?” 乔知淼摇摇头,但忍不住补充:“但她偶尔说我有毛病。”前提是她惹岑初一生气了。 “那是她和你关系好。正常与否没有标准,没必要怀疑自己。”周柏言揉了一把乔知淼头顶的头发,揉得乱糟糟了才满意地起身去翻冰箱,“晚饭想吃什么,给你做。” 乔知淼的注意力迅速被转移,跟过去道:“红烧肉吧,辣椒炒肉也行。” “没有。”周柏言回身柔声道,“最近你得清淡饮食,晚上喝骨头汤。” “……”
第54章 医院中,常菁和乔阵已经回家,而乔希尚未离开。空气中消毒水的气味久不消散,连带着人的身上也有染上若有似无的味道,渐渐覆盖记忆中那总是萦绕在鼻尖的皂香。 乔希冷冷地看着面前穿着白大褂的男人,问:“你是不是故意的?” “你指什么?” “别给我装傻。” 这几天常菁和乔阵没离开过医院,乔希帮他们捎东西,在家与医院两地不断往返,段垚则要忙工作,两人根本没有合适的机会单独说话,乔希给段垚发消息质问也被他以各种理由扯开,她实在想不通段垚到底想做什么。 好不容易拉住他,乔希难有好脸色。 “段垚,你发什么疯,为什么和我妈聊有的没的。” “她找我聊。” “你可以不理。” 你一言我一语,每一句都暗藏火气。 任谁都想不到他们是一对刚领结婚证的夫妻,说是仇人都不为过。 “你没把你领证的事告诉家里吧。”段垚突然说。 乔希默认了,他又问:“为什么不说?” 乔希抿抿唇,冷硬道:“没必要。” 段垚并没有生气,只点点头,说:“好,这件事先不提,可你家里人为什么连你手伤都不知道,看样子你也不打算告诉他们,为什么?乔希,我不知道你在犟什么,你是觉得凡事都隐瞒能显得自己更强大吗?并不会,只能证明你的懦弱与逃避,怕别人看出你的坚强都是伪装。” 乔希的反应突然变大,怒道:“你说够了没有!” “没有,不是你让我别装傻吗,那我们好好聊一聊。” “你母亲说当年分手你要死要活?”段垚看着乔希,冷静地翻起了旧账,“怎么回事,人间蒸发的分明是你,要死要活的不该是我吗?你知道我等了你多久吗?你知道我后来去你们学校找过你吗?你有想过别人会为你担心吗?是,可能你是有苦衷,可就算有苦衷,也不会连解释一句的时间都没有。” “乔希,你有心吗?” 段垚始终平静,平静的陈述,平静的质问,乔希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正如他们从没有说过开始,乔希和段垚也从没说过结束。 乔希承认自己年轻的时候处理事情的方式不太成熟,但她并不后悔。 被常菁从衣服里洗出电影票根那天是周末,她和段垚约好去麦当劳学习。 乔希某种程度上也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人,常菁为了她有更多时间学习,会替她洗衣服,电影是前一个星期看的,段垚身上的钱没带够,她付了钱,票也留在了她的口袋里,往常乔希都会及时丢掉,但那一次她忘了。 等想起来为时已晚。 前脚乔希背起书包,后脚常菁就问她要去哪里。 乔希并未察觉母亲的异常,像往常一样用和同学一起自习糊弄,可话音未落,常菁便爆发了。她掏出口袋里被她捏得皱巴巴的电影票,扔在乔希面前,怒容满面地质问乔希,什么时候学会撒谎了,为什么辅导班的老师说你翘了课,你是和谁去看电影了! 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尖。 那是乔希第一次面对如此暴戾的常菁,害怕得说不出话,只能强忍泪水保持沉默,而常菁的怒火并没有因此熄灭,反而更加剧烈,问乔希在哪里认识的人,是不是学校里的同学,说要找对方的家长,还要去学校里找人。 常菁甚至认为段垚是不学无术的混混,因为成绩好的大概率看不上她。 那天窗外的雨下得很大,其实并不是一个出门的好日子,常菁失望的眼神和尖锐的嗓音让乔希猛然意识到她和段垚的不同,段垚是生于沟壑的鲲鹏,会飞去遥远的地方,找到自己的山河,而她只是山头一粒芥子,在一方天地生存,按照别人的期望活下去。 事情的最后,乔希自作主张地切断了和段垚的联系。 她不想常菁顺藤摸瓜找出段垚,去打扰他的家人,影响高材生的平静生活,何况段垚的生活已经够苦了,自己都没钱,还要在她身上费劲,还想让乔希和他一起考北京。但乔希怎么可能考得上呢。 段垚想的未来,是乔希早就放弃的可能。 而段垚最终也成为了她所放弃的人。 从那往后,她再没有去过麦当劳,甚至快餐店都不去了,连去辅导班的那条路都很少走,只是为了不碰上段垚,即便她无数次看到了他。 兴许段垚说得对,她是挺没有心的。 他们在这里呆了太久,护士过来催,被两人之间的氛围吓到了。 “段医生,三号床的病人找你。” “知道了。” 段垚垂眼看乔希,乔希始终低着头不发一辞,她听见他冷硬地说道:“这两天没怎么在医院看见你,你的手伤需要继续养,要是想养好,劝你别再去搬东西。” “还有,你妹妹软组织的挫伤可能比骨折还难养,最近不要有剧烈运动,我看好像是你家那个远房舅舅把人接走了,全麻后虽然容易说胡话,但通常是潜意识里的真心话,你注意一下。” 乔希怔住了,抬眼却只见段垚转身离去的背影。 夕阳已西落,玻璃做的高楼妄图锁住光,将它们关进钢筋围墙中,最终被如火一般被余晖灼烧,乔希走出医院,心中思考段垚最后那句话的含义,回忆乔知淼说过的胡话。 可乔知淼说的话太多了,段垚是指哪一句,她不敢确定。 走到车站的时候,她看到了一个眼熟的人。 “你是乔知淼的朋友吧。” 岑初一惊讶地站起来:“乔希姐好。” 乔希问她怎么在这里。今天乔知淼出院的时间早,岑初一来不及赶来探望,打算等乔知淼回家了再买习题去慰问。岑初一回答乔希说自己刚好在这附近做调研,现在准备回学校,叫了车还没到。 乔希闻言点点头,两人又聊了客气地聊了几句,乔希说乔知淼回学校边上的公寓去了,让岑初一有空的话多去看看她,怕乔知淼一个人会有不方便。岑初一心里有些惊讶,她以为乔希和乔知淼关系很差。 乔希没注意岑初一的神情,她有些心不在焉,看车到了便准备离开。 这时候她被喊住了。 “乔希姐!”岑初一似乎有些犹豫,还最终还是说,“我有点事想和你说。” …… 另一边,乔知淼吃了一顿寡然无味的晚餐,准备洗头。 乔知淼的头发自受伤到现在都没清洗过,刚刚被周柏言一揉,暗藏的污垢争相跑出,她原本想找一家理发店,但瞥见自己受伤的手,又改了主意。 浴室里,乔知淼一面歪着头看着洗发水的成分表,一面向技师提出要求。 “重一点。” “这块有点痒,帮我抓几下。” “周柏言,你技术好差。” 周柏言停下动作:“要技术好的就去理发店。” 乔知淼迅速安静下来,好不容易可以名正言顺使唤周柏言,她可不能糟蹋了。周柏言重新开始揉搓泡沫,可没过一会儿,乔知淼又按捺不住地发问:“周柏言,我考考你,你知道为什么要先用洗发水再用护发素吗?给你点提示,和氢离子浓度有关。” “……”周柏言冷酷道,“我只知道你再说话,泡沫就要流到你嘴里了。” 乔知淼连忙闭嘴不敢张开了。 周柏言只替自己洗过头,还是第一次帮别人洗,虽然已经很小心,但长头发比想象中难控制,乔知淼几乎整张脸都沾上了泡沫,基本达到头脸清洁一步到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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