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把泡沫冲干净,乔知淼是清爽了,周柏言已经满头大汗。 他让乔知淼坐在沙发上,他帮她吹头发,但乔知淼不喜欢吹头发,平常自然风干居多,是以没多久便坐不住,但屁股一挪动,又被压着肩膀按了下去。 脑后传来周柏言的声音:“不要乱动,好好吹完再回房间,不差这几分钟。” 乔知淼缩了缩脖子,妥协了。 暖风呼呼地吹,周柏言的手指从发丝中一遍又一遍拂过。 乔知淼身上的衣服宽松,被风吹得时不时鼓起,露出大半个白墙似的后背,她微微低着头,周柏言能看见她的纤细后颈,椎骨微凸,像竹子一样,又被错乱的发丝遮挡。周柏言情不自禁俯下身。 乔知淼觉得后颈突然一痒,下意识抬手摸去,摸到的却是周柏言的脸。 周柏言看着茫然望来的乔知淼,朝她笑了笑。 等头发彻底吹干,又迎来了新的问题。 “我洗澡怎么办?” “拿个东西把手臂包起来再去洗。” “我自己洗吗?” 周柏言看她一眼:“不然呢。” “我都受伤了,不能你帮我吗?”乔知淼说。 “……乔知淼,你行行好,饶了我吧。”周柏言无奈求饶。 和乔知淼比起来,他才是黄花闺女,乔知淼是强抢民女的恶霸。 五一那几天,两人睡在同一张床上,周柏言晨起的生理反应根本避无可避,乔知淼好奇心强,周柏言被折腾得够呛,那时候他还能报复性地给予乔知淼一点惩罚——或许乔知淼认为是奖励——可现在乔知淼的情况,周柏言还没变态到对一个受伤的人做些什么。 最后乔知淼用大号的塑料袋将手臂包得严严实实,自己进去洗漱。 等洗漱完,乔知淼又困了。 最近乔知淼尤为嗜睡,但发呆的毛病似乎好了一些,几乎没出现长时间走神的情况,关心则乱,周柏言觉得自己应当是想多了,乔知淼可能只是大脑比别人活跃,所以才容易陷入自己的思考,并没有什么大不了。 于是他将床理好给乔知淼,他是决计不和她一起了,一方面保护乔知淼,另一方面保护自己,遂又将之前买的折叠床拿了出来放在房间一角。 但从刚刚开始,乔知淼的手机就响个不停。乔知淼没有接听的意思,在默认铃声第三遍响起的时候将手机改成了静音模式,放在床头柜上,但来电依旧没有停止,周柏言瞥了一眼,看到来电人是乔希。 周柏言又出现那种做坏事被抓包的感觉。 这种感觉在乔希给他来了电话的时候达到顶峰。 周柏言本以为乔希是想通过他联系乔知淼,但事情似乎不是这么一回事。 “乔知淼在你边上吗?”乔希的语气有些古怪。 周柏言还未将把乔知淼接过来这件事和常菁他们说,但他不认为这件事需要隐瞒,于是“嗯”了一声,这时候,乔知淼看到房间里的折叠床,忽然问了一声:“周柏言,你不和我一起睡了吗?” 电话那头静了两秒,而后声音响起。 “周柏言,我要和你谈一谈。”乔希的嗓音淬了冰,“不要让乔知淼知道。”
第55章 周柏言对这场谈话持有消极态度,倒不是因为乔知淼那句话似乎被乔希听见了,毕竟这件事情其实很容易就能圆上,可怖的是乔希的态度。 周柏言和乔希几乎没有私联过,从前他们知道父母有撮合的意思,但他们没有这种意向,为避嫌也避免尴尬,两个人见面都很少说话,这么多年说过的话还没乔知淼一周发来的消息多,不过乔希比乔知淼可圆滑多了,尽管年纪相仿,不论如何也都礼貌地喊他一声小舅舅。 但这一次乔希却直接喊他大名。 周柏言有一种兵临城下大厦将倾的不安。 他和乔希约在一家咖啡厅,一人桌前一杯咖啡,都是老板倾力推荐,由咖啡师用进口咖啡豆精心手冲而成,但似乎没人对味道感到好奇,液面始终平静,杯口徐徐冒出的热气也逐渐归于寂静。 最后是周柏言先开口,问乔希是有什么事情。 “只有我们两个,我也就不这么客气了。”乔希盯着他说,“其实我本来没打算联系你的,但乔知淼一直不接我电话,我还怕她一个人遇上了什么事请,原来边上还有你。”顿了顿,“不过你为什么这么晚还在乔知淼那里?” 周柏言的食指在腿上敲了敲,心平气和道:“不是,是我怕她一个人起居不方便,把她接到我那里了,她精神不好,昨天挺早就累了,我理了房间让她先休息。原本打算这两天知会你们一声,既然你问起来了,刚好帮我和你母亲说一声,让她不用担心。” 一番话滴水不漏,乔希笑了一下:“是吗?那还得谢谢你了。” 仿佛有无形的硝烟在空气中弥漫。 周柏言垂下眼,端起了咖啡:“你想说什么,不用绕弯了,有话直说吧。” 乔希深吸了一口气,开口却是周柏言没有设想的话题。 “你大学谈恋爱了吗?” “没有。” “为什么不谈?” “没有为什么,没心思,也没遇上喜欢的。” “那你身边有人谈恋爱吗?” 几乎是审问的模式,周柏言感到不适,但还是回答“有,挺多的”。 可下一句话,乔希的嗓音却带上了颤抖,仿佛再也控制不住情绪。 “那你知道你身边的人谈恋爱的时候,乔知淼才多大吗!” 周柏言手上的咖啡晃了晃,面对乔希的质问,脸上已没有了表情。 就在几个月前,乔希也问过他相似的问题,那一次他什么都没回答,但这一次,他不用思考便轻声回答:“十岁。”仿佛他已经于某个时刻在心中在纸上反反复复计算验算过数次,才得出这个不可辩驳的答案。 乔希咬着牙,拳头捏紧到关节发白。 来之前她还心存侥幸,出于两家的情谊和对周柏言人品的信任,尽可能避免自己往这一方面想,认为事情可能还有误会,可事到如今,怎么自我宽慰都是徒劳,周柏言的反应告诉了她答案。 昨天岑初一喊住她,起初只是聊乔知淼在学校的情况,但岑初一主动提了周柏言,她大抵心有顾忌,并没有说很多,只说周柏言经常来学校找乔知淼,而后又提到了乔知淼全麻不不清醒时向周柏言索吻的事情。 乔希的思维在做题上是不够,但话说到这个份儿上,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一切脉络都理清了,她察觉到的所有怪异与微妙之处都有了解释,这个家中长辈都称赞有加的男人,背着所有人,和自己看着长大的外甥女,也就是她的妹妹,有了超出亲情以外的关系。 咖啡厅里抒情音乐不停,窗外夏季的热浪涛涛,他们这一隅却愈发冰冷。 乔希咬牙问:“周柏言,你真的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周柏言沉默片刻,说:“知道。” “知道?”乔希怒极反笑,“你根本什么都不知道!” 她问周柏言:“你知道乔知淼小时候溺水过吗?” 周柏言看她一眼,乔希诧异道:“你知道?” 随后乔希在打量周柏言俩眼后,又用一种极其怪异的语气说道:“不,你不知道。乔知淼自己和你说过自己溺过水?那她有没有告诉你,她差一点没命了,在 icu 抢救了很久才救回来。” 周柏言的心重重地往下沉。 乔希看着似乎还镇定的周柏言,冷笑道:“周柏言,我们是在乔知淼九岁那年才搬到你们家边上的,你觉得我们为什么要搬家,你想过乔知淼九岁以前是什么样子的吗?你想过我爸妈为什么这么宠乔知淼,怎么都不肯她学化学吗?” 然后他听见乔希说:“因为乔知淼脑子有病!” 周柏言脑袋嗡了一声,好像有根箭突然穿了过去。 读书的时候,乔希最喜欢发呆,她曾经觉得发呆是正常的事,直到乔知淼出事。 她最后悔的就是那天没有看住乔知淼。 乔知淼小时候有假性近视,常菁要求她每天都要有户外活动,会带乔知淼去边上玩,但那阵子她公司有重要业务脱不开身,乔阵也出差了,便让乔希带乔知淼出去走一走,可乔希根本不想和乔知淼呆在一块儿,到了公园就让乔知淼自己去玩。 等乔希意识到乔知淼消失在视野里太久的时候,已经迟了。 乔知淼被人从湖里救上来的时候,已经没了呼吸,如果不是在场的群众轮流心肺复苏,乔知淼根本撑不到去医院。 “你没发现她经常走神吗?医生说是因为脑缺氧造成不可逆转的损害,大脑发育受到影响,导致反应迟钝以及注意力难以集中的后遗症。”乔希语气低沉,难掩苦涩和后悔。 常菁带乔知淼找了很多医生,做了许多治疗,乔知淼恢复得比所有人想象得都好,一个人生活也没有问题,所以他们才敢放心把乔知淼放在周家,放心她继续去上学。前提是她接触不到什么危险的东西。 偏偏乔知淼喜欢化学,还喜欢做实验。 别人在实验室出事的几率是 1%,那乔知淼至少有 5%。 乔知淼和别人不一样,她控制不住自己的思绪,她会在马路中央发呆,她会在爬山的时候发呆,甚至别人骂她的时候她都能走神,她可能在任何不合适宜的场合和时刻神游,在原地一站站五分钟,但她自己却毫无觉察,只觉得自己在专注地思考,专注地做另一件事。 乔知淼自己有一个世界,外人进不去。 周柏言许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可是她……很聪明。” “那是她足够努力。她觉得别人笨是应该的,没有人比她更努力。” 别人在玩,乔知淼在看书,因为难以集中注意力,难以摄入知识,所以必须反复地看,反复地温习,别人看一遍,她看五遍,别人看五遍,她看二十遍。乔知淼没有其他娱乐活动,她的生活除了能锻炼她注意力的拼图,就是看书。 乔知淼还是聪明的,但不再是不费劲的聪明,变成了需要努力的聪明。 她成了世俗眼中的天才。 可她原来是真正的天才,反应灵敏,几乎过目不忘,可以比现在更优秀。 “周柏言,你看着乔知淼长大,明知道她还是个孩子,怎么下得了手?” 乔希的手抖得厉害,语气费解又愤怒。 “……我是认真的。” 周柏言的嗓子干涩得厉害,很难想象这种台词这种对话出现在自己身上,但乔希的表情和语气以及有关乔知淼的真相像座大山压过来,连他自己都快觉得自己不安好心,是在故意哄骗不懂事的孩子。 乔希嗤之以鼻:“你是认真的,那乔知淼呢?” 她说,周柏言,乔知淼根本什么都不懂,她说不定连喜欢是什么都分不清,她对你只是依赖,因为只有你有耐心应付她,你自己心里也清楚,只要谁对她好一点,她很快就会黏上对方。她就是这个样子,再过十年二十年,可能还是这副样子,你能保证你还能受得了她吗?以后出现一个比你对她还好的人,你能保证她粘的那个人还是你吗?你能确定她对你到底是喜欢还是占有欲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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