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事先准备的材料和此刻的寻人举动,都足以证明组织方尽到了必要义务。此外,每位参与者都签署了免责声明,购买了意外险。老王在大事上从不犯糊涂,还额外买了领队责任险。 石砚初重新捋一遍前因后果,没找到明显错漏,神色轻松了些。他顿住脚步,扭头望向时愿,“你还走得动吗?” 时愿喉咙咕隆出声,挥挥手,示意他继续打头阵。 石砚初碰到软钉子,没太在意。说到底,二人行事作风不一,理念不同,首次合作产生冲突在所难免,多磨合磨合就好。 时愿不停掠视着竹林深处、湖边和其他适合拍照打卡的地点。她攥紧手机,生怕错过信息,满脑子只剩一个想法—赶紧找到人,打道回府。 一阵机械的手机铃声成了酷热午后的及时雨。 石砚初迫不及待接起,“师傅,他们回去了?”他逐渐舒展眉宇,连连道谢,挂断电话后第一时间朝时愿抛来定心丸:“找到了。” “回大巴了?” “嗯。” 两个人不约而同松了口气。 那头的大部队刚开始返程,预计一小时后抵达村口。石砚初和张姐核对好时间,侧过头,“休息会?吃个午饭?” 时愿不打算继续针锋相对,“好。”她偏转方向,迈上通往湖边的支道,没走两步又折返,“领队,我要去湖边坐坐,你同意吗?” 她平白直述,神色自若,却不禁加重了升调,带出些较劲的意味。 石砚初听出弦外之音,望着她愠怒未消的脸,想不通她为什么还揪着刚才的事不放。他点点头:“没意见,十分钟后集合。” “好。” 时愿这会不太饿,随便啃了几口干脆面,眺望起山脉错峰间漂浮的云朵。她这人一旦气性上来,很难快速调整好心情,需要独处一阵子自行消化。可落在旁人眼里,难免沦为:甩脸色、咄咄逼人。 石砚初亦不饿,干嚼着口香糖,陷入沉思。 回国两个多月以来,他并没达到预计中的放松状态,甚至没能沉下心看完一部电影。 人生KPI始终悬在他头顶,督促他尽快回归正轨。然而他此刻却有点迷茫:究竟什么是正轨?人生一定要做一个长远计划表,严苛到几岁该升职、几岁该恋爱结婚、几岁要达到财务自由吗? 种种疑问萦绕心头,掀起了一场迟来的意识觉醒。 反叛念头不断挣脱禁锢,直冲心室,试图点醒他:不必事事按部就班,活得随性点。与此同时,强迫症作祟,他愈发不能忍受终日无所事事,迫切需要找到下个目标,更无比想念达成目标时的满足感。 这段时间他刻意摆烂,逼迫自己放松紧绷的那根弦。他见了几个旧友,话题却始终围绕着工作、房子、车子和女人。仿佛人一到某个年纪,便不得不守着眼前的一亩三分地,忙忙碌碌。 自小生长的环境并没缓解他的焦虑,反而不断地敦促:下一步该怎么走? “走吗?”时愿的声音将他拽回现实。 “哦,好。” 短短十分钟的休息冷却了二人之间的焦灼。 时愿神情明媚不少,偶尔还会停下步伐,拍拍路边的石龙子。 石砚初亦放慢了脚步,提议道:“我们复个盘吧。” “好。” “以后很可能还会遇到类似情况。我反思了一下,之后会在初筛时更严格一些。你今天的做法大体没问题。” “你说。”时愿太熟悉这套话术,更好奇后面的转折会是什么。 “但有几个需要注意的点。”石砚初垂敛目光,盯着脚下的路,斟词酌句:“作为领队,我们既不能强迫队友突破极限,逼他们完成达不到的目标,也不能被他们牵着鼻子走。” “比如?” “比如那对情侣爬到大岩石上拍照,非常非常危险。”他连说两个“非常”,不留情面地指出:“但是你在他们没有及时听劝的情况下,依然帮他们拍照。” “如果是你,你不拍?” “我不拍。”石砚初斩钉截铁:“每年为几张照片枉死的人不在少数,如果你坚信他们做的是错的,就要摆出不容退让的架势,而非随意让步。” “好,我晓得了。”时愿承认他说的有道理,只是很多时候拒绝别人并不是一件容易事。 “另外你看到他们去庙里时,应该及时制止。我们今早晚了一刻钟才出发。” “好。” “司机跟我说他俩提前回去还有一个原因:手机没电了。”石砚初撇过头,目光笼罩着她,“你问他们手机电量了吗?” “没有。” “你以后……” “你有完没完了?” 石砚初的几句话如一击击榔头,将时愿刚调整到一半的心情重新敲了个粉碎。她忍到一刻,合力爆发:“我再说一遍,我非常欣赏你的责任心和一丝不苟。可我尽到了该尽的责任,不想再听到你的指责。” 石砚初不明所以,“我哪里指责你了?我只是就事论事,你能不能不要用情绪来交流?” “我用情绪交流?我如果用情绪交流,一开始就会让你闭嘴!”时愿烦躁地扯着衣领扇风,一鼓作气:“我们之前从不会严格按照时间表走,差不多就行。那个庙我去过,正殿加偏殿,顶多十分钟逛完。哪怕他们边走边磕头,撑死不过二十分钟。那会大家还没开始集合,晚几分钟又怎么了?” “拍照的事,你说得对。我不喜欢直接拒绝人,以后注意。可我问电量有用吗?按照他们的拍照频率,满格都能快速用完。之后呢?你会不会怪我没有检查人家带没带充电宝?充电宝电量是多少?” 石砚初被她一个个问题砸得莫名其妙:“我没有指责,只是提醒你一下。作为组织方,很多时候的确出力不讨好。你以为我不知道没人看那些安全守则?又有几个人能听进去我说的话?但没办法,我们必须尽可能减少错漏。” “我不觉得我有任何错漏。”时愿抬起下颌,目光汹汹,“如果你实在看不惯我的行事作风,可以换个搭档。” 石砚初从不和人产生激烈的正面冲突,完全不理解她为什么非要带着情绪来讨论问题。他深吸几口气:“我再说一遍,我在和你就事论事。” “我也是!” “等你冷静下来,我们再谈。”他长呼一口气,加快脚步拉开了距离。 两个人一前一后,就这么呛了一路。 大部队准时回到大巴上等待返程,见二人上了车,忙不迭关切起刚才的情况。 有几个人故意提高音量,打抱不平:“没有团队意识的人以后还是单刷路线吧,别耽误大家时间。” “就是,出了意外又要找我们麻烦。” 时愿没接话茬,浅浅弯唇,在张姐身旁坐下。 石砚初板着脸,径直走到最后一排,找那对情侣核实情况。他语气严肃,重申纪律性的同时,还强调了意外伤害的风险。 那对情侣的脸色变了又变,从一开始的满不在乎变成无赖甩锅:“米娅也没和我们说啊。我们去厕所的时候告诉她想提前回大巴,她也同意了。” 石砚初听到此番言论,彻底失去和这类人沟通的兴致。他义正严辞,点到为止:“我相信米娅的专业能力。” 时愿并不关心身后的动静,和张姐闲聊几句后便进入了贤者模式。这大半日太过漫长,几乎是对她体能和心理的双重考验。 她急不可耐脱离人群,一路飙速回家,待合上门的那刻才发泄般地“啊~”出声。 老王往小群里连砸了好几条语音,唉声感叹着酒精误事,随口问道:“米娅和领队合作怎么样啊?” 时愿含糊其辞:【还行。】 老王秒转发了和石砚初的聊天记录:【你俩口供不一致,他说挺好。】 时愿利索地锁屏,挺好个屁。 第15章 至少算朋友了吧? 经历了身心俱疲的周末,时愿进公司时只有一个感叹:好累,为什么才周一? 她今天差点睡过头,来不及化妆,一出电梯便径直钻进了洗手间。镜子里的人顶着明显的黑眼圈,肤色发黄,下巴上爆了个红彤彤的痘,突兀又扎眼。 她食指轻轻压了压,疼得倒吸口凉气。她指腹轻抚右眼周,绝望地发现多了条细纹;而左眼尾的脂肪粒还在那,隐约冒出白头,和痘痘交相辉映。 啊,好烦,眼霜到底该用多少? 她慌不迭翻出气垫粉饼,手动调节气色;抬眸瞥见野生杂乱的眉羽,“啧”一声,纠结要不要跟风去纹超绝氧气绒眉。她突然看自己百般不顺眼,便怼脸自拍一张,发给方梨,忧心忡忡:【我怎么变丑了?需要做医美吗?】 容貌焦虑来得猝不及防,兀自给时愿新一周的开场添了层冰霜。 办公区安安静静,有项目的同事多半在客户那驻扎,没项目的则老老实实缩在屏幕前装忙。 时愿拖着步子,和几位难兄难姐视线交汇,默契地转向去了茶水间。 几天没见,几个人第一时间交流了找项目进展,宽慰别人“很快会找到”的同时,也默默安了心。大家捧着马克杯,靠速冲咖啡助兴,不知不觉聊起了周末趣闻。 轮到时愿时,她竟卡壳数秒。趣闻……她在心里暗笑:跟人吵架算趣闻吗? 她闲扯几句,找机会退出了群聊。她回到工位,慢悠悠转动座椅,不由得追溯起上上次和人吵架是什么时候? 不记得了。 时愿常自诩为典型的“两面人”。 在亲人和熟友面前,她不爱藏掖真实情绪,有话明说,偶尔憋不住发疯,也不用担心吓到他们。 而对外人,她一贯礼貌温和,绝大多数时候都能控制好情绪。她不爱和人产生正面冲突,更宁愿默默在心中拉黑。表面云淡风轻,背地里尽情发泄:躲被窝骂骂咧咧,或发几条仅自己可见的吐槽朋友圈,再找个安静的地方吹吹风、发呆,自我疏解。 她之前每换一个项目,都要适应一批新同事。大家工作方式和立场不同,摩擦在所难免,却从不会发生如昨日那般激烈的争吵。 她恍然大悟,慢半拍地总结出对石砚初的正式观感:凡事绷太紧,对别人期望过高,跟他这种人做搭档会累死。 总而言之,不对路数。 方梨:【无聊时少照镜子,越看越丑。】 时愿:【被你猜中了,我现在真的很无聊。】 新项目毫无着落,而吴欢竟果断拒绝当下期播客嘉宾的邀请,自称“小小经历不足挂齿”。 时愿一时不知该去哪摇到合适人选,犯了难。刹那间,主业、副业和爱好都有了搁浅的迹象。 她不停翻阅系统每周一早定点发送的资源管理报告,对着0小时的客户时间和又下降了5%的利用率,着实笑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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