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愿:【还有嘛?】 对方:【你好好跟他干,仔细认真别出差错,就行啦!】 时愿读着假大空的套话,后悔多此一问:【谢谢啦!感恩!】 几步之外,Simon背着电脑包,和其他新人们闹哄哄穿过办公区,脸上洋溢着不谙世事的笑容。时愿扫视那一张张未经毒打的面庞,谈不上羡慕,只默默祈祷:她手下就这么一个小兵,千万别再出纰漏。 压力和窒息感来势汹汹。 时愿收拾不好心情,“砰”地合上电脑,决定结束今日的战斗。她没精打采,顺着人流往外走,又被一个熟悉身影绊住了脚步。 对方望眼欲穿,直挺挺候在一楼大堂中央。他照旧夸张地挥挥手臂,跨着大步到她面前,柔声细语:“累不累?” “你怎么来了?”时愿瞧见闫昱恒的正装打扮,“帮导师干活?” “嗯。”他顺手接过时愿的电脑包,“忙完发现到你下班时间了,想着来碰碰看。” “为什么不发信息?万一我早走或者晚走?” “没事。没碰到说明今天没缘分。”他酒窝里盛满了笑意,目光始终胶着在时愿脸上。“一起吃晚饭?” 时愿略微侧过头,回避视线:“附近有家很好吃的黄鱼面,可惜环境比较脏。” “好啊,我不挑。刚还在想如果碰不到的话,我明天再来。” “跑空了还来?” 他轻扬眉梢,“当然。” 二人步速相当,间隔一拳的距离,时常会被来来往往的行人冲散。 时愿累了一天,头晕脑胀,一如既往选择当一名听众。 闫昱恒早无认识初期的局促,侃侃而谈,口才颇好。明明都是些不足为奇的小事,偏他说话时声情并茂,能说得跌宕起伏、引人入胜。 “我昨晚遇鬼了。”他煞有其事抛出个无厘头的引子,“逸夫楼闹鬼,你知道不?” 时愿懒得搭腔,撇撇嘴敷衍:“不知道。” 闫昱恒提高了音量,“你还别不信。” “你说说。” 闫昱恒顺势解开了领扣,做足架势。他素有夜跑的习惯,昨晚从实验室出来,见时候尚早,便心血来潮去逸夫楼天台吹风。他一口气爬到28楼,兴致冲冲朝夜空吼了几嗓子,随后独坐在天台中央的石墩上看星星。 他发着呆,原本好好的,不知为何脑海中争相涌现出各种消极情绪。“真的,从小到大的伤心事一股脑全冒出来了。” “太安静了?所以人容易想起不开心的事?” “不是。”他笃定地摇摇头,“当时有种悲从中来的感觉。你别笑。” 时愿收敛唇角:“不笑了。” “就……觉得活着没意思,这个时候……”他来了个大喘气:“我听见有人在耳边说……没意思就跳下去吧。‘” 闫昱恒当时吓了一跳,忙起身想跑,却依然鬼使神差般继续朝楼边缘挪动。他越走越心慌,一只手紧掐大腿,恶狠狠骂了几句脏话。 “然后?” “没然后,骂完就好了。” 时愿夹他一眼,“无聊。” “真的,不骗你。”他翻出手机里校内论坛:“好多人都遇见过类似情况。” 时愿没兴趣和他讨论牛鬼蛇神,可被他胡乱一打岔,郁闷竟消了些。 他侧目观察,打量着时愿的神色:“心情好了?” “你怎么知道?” “你刚刚从电梯出来的时候,一脸丧气。”闫昱恒用力扯下嘴角,做了个哭丧的鬼脸。 时愿乐不可揭,终开怀畅笑:“哈哈哈,社畜都这样。” “我可不是为了安慰你故意编鬼故事啊。”他撸起衣袖:“看,我一早去华轻买了根红绳。” “哈哈哈哈。” “说说呗,什么事?” “工作的事。你平时怎么和导师相处?” “当菩萨供着。”他语气戏谑,“听话、懂事、有眼力见,关键时候还要背锅。” “不委屈?” “委屈啊,那怎么办?毕业生死大权在人手上。” 时愿深有体会:“都不容易。” 两个人转眼抵达面馆,吃了碗热气腾腾的盖浇面。 鲜美的汤头冲散了那些无法言说的烦闷,七扯八拉的闲聊压制了遭人否定的低落。时愿率先放下筷子,望着塑料帘外的人头攒动,视线缓慢飘忽到对座的人身上,突然觉得有人陪着说几句废话也挺好。 很可惜,玩闹似的陪伴治标不治本。 合上家门的一刻,职场烦恼卷土重来。时愿闷得实在难受,只得找Seth求助。 对方回复得很快。 「Hi Mia, 感谢你的信任。我的经验可能无法完全适用于国内职场文化,跟你分享几个个人职场习惯吧(仅供参考): 和上级开完会,发送TA一封会议纪要,囊括话题、要点以及待办事项。对方很可能已读不回,但对我来说,这是记录沟通交流的必要步骤(日后亦可充当有力证据)。 和情绪化的人共事时,我会尽量避免受到对方情绪的干扰。他们处理事情时往往没有统一标准,因此我更不能依据他们的标准行事。与其揣摩对方说话做事的出发点,不如将注意力放在自身工作质量上。 对待非原则性问题,我不太和老板较劲。(当然,不看邮件完全是他的问题。) 不向第三人打听其他同事的情况。 我发现你比较容易因为初期的小挫折,潜意识放大整件事的难度。实际情况也许不会太糟糕?(如果判断错误,别介意)。要不试试带着建设性心态,别过度沉浸在未知困难里。发现问题,解决问题? 不过如果我是你,我会假设明天主持项目启动会,好好过几遍PPT,再睡个好觉。 希望你能顺利完成这个项目。 祝好 Seth」 “发现问题,解决问题……”,时愿恍惚一瞬,不由自主代入了石砚初的口吻。“疯了吧。”她狠揪了揪面颊,又重读了一遍Seth的判断,莫名有种被人看透的心慌。“他怎么知道我有困难幻想症?” 她愣了会神,决定重整旗鼓。不知不觉间,那些咕噜噜满脑子乱窜的烦恼泡沫,竟在敲键盘、等回复、阅读邮件这一连串动作中,烟消云散。 第28章 三分糖 现实究竟会比想象中更好还是更糟糕? 至少就这个项目而言,时愿暂时倾向于后者。 她此刻开着摄像头,对着一排系统默认头像尬笑解释:“乔总应该马上就来。” 马上是多久?时愿也不知道。 乔总消失得猝不及防。teams一条条消息旁的「对勾」始终没变成「小眼睛」。而发出去的微信更石沉大海,连声“叮咚”回响都没有。 五分钟之后,客户俞总打开了摄像头。他眯起一双小眼睛,厚镜框未能阻隔眸光里的凛冽,尖细的音色更给会议开场平添了几分剑拔弩张。他视线径直越过时愿,成功和她身侧的合伙人对接,“何总,时间宝贵,乔总还需要多久?” 何总笑容温和,大手一挥:“Mia,不等了,我们开始吧。” “好,我刚共享了屏幕。”时愿临危受命,沉着应对。她早将每张页面烂熟于心,更庆幸得亏Seth的提醒,提前练习讲演了几遍,并根据以往客户在项目启动会上的常见疑问,适当做了笔记。 她胸有成竹,神色自若,偏心脏不受控地砰砰乱跳。她尽力控制语速,发出的声音听上去铿锵有力,尾调却因紧张气短略微发颤。 整间会议室响彻着时愿的陈述。 她全神贯注,视线不由得跳脱到唯一开着视频的俞总身上。他或低头玩手机,或侧身接电话,偶尔做沉思状,拧紧了眉。 “我打断一下。”对方突然取消静音,“之前合同规定20小时的系统维护时间,太短了。”他起了个头,又没着急铺开下文。他似笑非笑,歪着脑袋,眼神不偏不倚隔空落在何总身上。 时愿在这件事上没有话语权,只得跟风望向何总。 何总心领神会,指尖不疾不徐地敲击台面,“Mia,调出具体的项目计划表看看。” “好。” 何总说话慢条斯理,“俞总,如果合作顺利的话,我们应该能匀出十个小时。” 俞总抚着下巴,眼缝漏出些笑意,若有所指:“合作主要看双方契合度。我们规模小,比不上白金客户,你们可不能厚此薄彼啊。” 何总泰然一笑:“哪儿的话,肯定全心全意为贵司服务。乔总是我们公司W平台业务的主要负责人,Mia也是这方面的专家,Simon更是我们刚招到的计算机领域人才。我和Mia、乔总合作过很多次,对他们的工作能力非常有信心。” 俞总将信将疑,扯起唇:“还劳何总和乔总多费心。” “一定,俞总放心。” “行,有何总这句话我就安心了。我们继续。” 一小时后,会议结束。 时愿说得口干舌燥,笑到两颊发酸,暗自松了口气。 何总转动座椅面对她,眉宇舒展,连声赞许:“Mia,今天表现不错。” “谢谢何总。” 对方毫不吝啬赞美之词,说了些职场套话,全程没提乔总临时撂挑子的行为,反而嘱咐她要好好提升团队合作精神。 既然如此,时愿自然不会傻到乱说话。她虚心受教,跟立军令状似的,就差捂着胸口保证会出色完成任务了。 临末了,何总伸出手和她浅握,悉心嘱咐:“有问题随时找我,记住我们是一个团队。” “明白,谢谢何总。” 时愿目送对方离开,马不停蹄编辑了一封邮件,重点鲜明,详细列出了会议要点和待办事项。她发送前重读了一遍,确保无误,不忘抄送何总。她一通操作完,伸了个长长的懒腰,愕然瞧见斜对座的Simon,忙端正坐姿,扯平下衣摆缓解尴尬。 Simon今天存在感极弱,瞪着双无辜的眼睛,兀自感叹:“你好厉害,要是我估计紧张到话都说不出来。” 时愿浅勾唇角,无法和新人分享这场惊心动魄,更不能袒露跌宕起伏的心路历程。 “乔总为什么没来?临时有事?” “不清楚。” “不过何总人真好。”Simon沉浸在幻想世界中:“一点架子都没有,还跟我们说有问题随时找他。” 时愿拾掇着手头上的材料,不予置评。她默默等Simon感慨完,回归正题:“我们聊一下这两周的主要任务。” Simon如梦初醒,翻出小本本,同时问了一连串问题。到一刻,他恍然大悟:“其实我们跟客户玩的是信息差。难怪大家都说咨询行业是画大饼,最后积累的全是PPT雕花技能。” “……” “雕什么花?”乔总径直推开门,窜进会议室。他浑身散着室外的热气,随意将手机往桌上一扔;肥硕身躯不停挤压晃动着老板椅,“会议怎么样?何总负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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