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愿吃得满头是汗,顾不上擦,“好。” 闫昱恒抽出几张纸巾,踟躇片刻,正要伸手,却听见身后传来一声招呼:“你也在这吃饭啊。” 他扭过头,觑见那张躲避不开的脸,笑容明显不太自然:“是啊,好巧。” 对方大方地朝时愿摆摆手,“hello,刚才就看见你了。” 时愿完全处于状况外,急忙咽下口中的食物。她擦擦嘴,又喝了两口冰水漱口,下意识起身和人握手,“你好,我们认识?” 对方没料到还有握手这一环节,错愕几秒后笑着解释:“不认识,我跟闫昱恒是朋友。” “哦。”时愿恍然大悟,指着一旁的空位:“要不要再吃点?” “我吃饱啦,你们慢慢吃。” 那人走后,气氛貌似转冷了些。 时愿不作他想,专心撸串;好不容易放纵一回,怎么都要吃饱过瘾。 闫昱恒食不知味,既纳闷时愿为什么不多问几句,还纠结要交代到哪一层。他有些后悔提议来学校附近吃饭,更烦前女友多此一举,特意跑到时愿面前刷存在感。 “你不吃?”时愿吃了七成饱,意犹未尽,默默估算得去健身房撸多少铁才能消耗完今日热量。 “刚才那位是我学妹。”他轻描淡写一句话带过。 “哦。”时愿只对食物感兴趣,举起一串苕皮,“你吃吗?不吃我吃了。” “你吃吧。” 闫昱恒注视着她,看她穿着打底背心,黑色西装裤和精致小皮鞋,缩在墙根边大快朵颐;再看她频频因美食弯起眉眼,心满意足。 他自问见过她很多面:商务装扮、日常休闲、运动风,却唯独没见过她发脾气的模样。就连她抱怨工作时,用的都是玩笑口吻,轻声细语。他不禁回忆起前女友的歇斯底里和哭诉,以及一通通夺命电话,暗自在心中做起了比较。 “我吃饱了。你不吃?” 闫昱恒头一歪:“走吧,买过单了。送你回家。” “不用送,我打车回去。” 闫昱恒正要陪她等车,临时接到导师传唤,颇为抱歉:“实验室有急事。” “你快忙你的。” “你到家给我信息。” “好。” 时愿远眺天际残留的一抹白,没着急叫车,踱着慢步消化今日份的疲惫。 石砚初:【车好了,怎么没来取?】 时愿:【这两天工作忙,明天下班去。】她刚发完又改了主意:【店开着吗?要么我现在去?】 石砚初:【你在哪?】 时愿:【华大正门口。】 石砚初:【离你不远,五分钟。】 时愿读着这行信息,脑补出他交代任务时不由分说的语气,鼓了鼓腮帮子。她候在原地,四处张望,没一会便定焦到一辆越野车缓慢闯入她视野。 石砚初打开了双闪,探着身子推开车门:“我这边不方便下车。” “领队果然名不虚传,服务周到。”时愿眼眸明晃晃,狡黠又意味深长:“而且居然真的卡点五分钟诶,不多不少。” 石砚初怎会听不懂她的讥诮话术,故意指着导航:“这得感谢科技的力量。” “哈哈。”时愿调皮够了,舒舒服服靠着椅背,“你怎么也在附近?” “帮我爸处理生意场上的事情。” “哦。”时愿默默算起二人初次见面的时间,“你回国呆多久?假期这么长?” 石砚初趁着等红灯的间隙,撇头望她,淡淡道:“我现在是无业游民。” “辞职了?” “被裁了。” “啊?”时愿看他不像玩笑的样子,“真的?” “我从不骗人。”他重新目视前方,“你呢?听说这两年咨询行业不太好做。” 虽然网上都在笑谈,这年头没经过裁员的人生是不完整的。可亲耳听见身边人被裁,时愿心里隐约不太舒服,顿觉自己的烦恼不值一提,“诶,怎么样啊?” “什么怎么样?” “难受吗?” “过了难受的阶段了。” 石砚初早先听到过裁员风声,没太在意。他负责的业务一直处于盈利模式,笃定不会砍到自己头上。然而事实证明,再好的业绩也敌不过有毒的KPI设置和高层政治斗争。 “不同情你了,说不定我也快被裁了。” “往好处想,你能收到一笔不算丰厚的赔偿金。” “我谢谢你。” 玩笑够了,石砚初回归正题:“接到通知的时候很突然,我记得当时刚从会议室出来,就收到老板邮件。十五分钟后,所有权限全部被取消关闭。” “黑心资本家。下份工作定了吗?” “还没。” “有眉目吗?” “没有。” “不符合你的作风啊。”时愿侧过身打量他,“你的计划呢?” 石砚初屈指在眉骨上蹭了蹭:“人生有很多不受控因素。我爸最近试图说服我跟他一起做事,可我担心干不好,也不喜欢酒桌文化。” 他鲜少和人分享心事,今日却莫名被勾起了倾诉欲。他嗅着车厢内淡淡的孜然味,瞥见时愿胸口那处明显的油渍,好奇她为什么下班后绕路到校门口吃饭;更好奇她和谁吃的。吴欢吗? 他思想开起小差,余光追随她动作,留意她解开皮筋,披散长发;又揪起一撮发梢,就着昏昧灯光不知在观察什么,不时狠狠一拽。 “打算回英国还是留国内发展?” “回去吧。”石砚初没多犹豫,“我那套职场经验在这也不适用。” 摆烂一个多月,他最近开始接触猎头,也联络了几位相熟的校友。他有意继续扎根传统机械行业,无奈现实残酷,之后大概率会转编程类工作。 工作不算难找,难的是他还没想好究竟要做什么。 “以后去伦敦找你玩。” “没问题。” “老王的徒步小组怎么办?” 石砚初停好车,解开安全带,在暗影中接过她的眸光:“我只是临时组员。走吧,去看看车。” 时愿跟在他身后,听他认真讲解汽车保养方法,脑海自动循环播放着“我只是临时组员”这句话。她好像刚开始接受这位新搭档,了解他的行事作风,没想到这么快又要说再见了。 石砚初察觉出她的略微失神,轻声询问:“满意吗?” 时愿抚摸着焕然一新的车面,展露笑颜,“五颗星。回家就给你写好评。” 他毫不谦虚,欣然接受:“谢谢。” 时愿上了车,宝贝般摩挲着方向盘,“我回家了,拜拜。” “注意安全,再见。” 石砚初目送车尾灯消失在夜幕中,如一闪而过的绚烂,衬得月色多了分黯然。不知为何,当他直视时愿双眼,说出“临时”二字时,心中竟冉起一丝不舍。 很淡,却无法忽视。 第30章 用透明胶粘住他的嘴 之后几天,时愿白天疲于工作,跟客户、乔总和Simon斗智斗勇。下班后便和闫昱恒四处闲逛,挖掘些新饭馆,闲扯八卦,蹉跎时光。 等回到家,她又要忙着和石砚初讨论下次活动安排。两个人依旧正儿八经开着线上会议,核对流程、明确细则,再逐渐跑偏话题,扯些职场烦心事,抑或和父母相处的小郁闷。 他们一开始对着彼此头像输出,又因某次争论僵持不下,不约而同改视频交流。当时一位穿着板正衬衣,另一位套着松垮家居服,明明刚还誓要说服对方,下一秒视线交汇,又瞬间收敛气焰,相视一笑。 他们很快发现视频能减少不必要的龃龉,更容易洞悉彼此潜台词,之后便心照不宣选择“当面”沟通。 现在是周五傍晚,离下班还剩十分钟。 时愿正和Simon开本周任务总结会,惊喜发现他竟然连word文件的标题都没更新。她耐着性子,一一点开网盘上的文档,被迫接受现实,“你这两天做什么了?” Simon面露难色,“通读材料,但是看不太明白。” 看不明白不知道问?时愿火气蹭噌直冒,不就是更新模版里的年份和公司名称?再从项目进度表复制黏贴些信息,有什么难的? 她暂时不想对一个刚入职的新人发起刁难,尽量心平气和:“哪不明白?” Simon呆怔启唇,“我不知道我们在做什么。” 这下轮到时愿听不懂了,她转动椅子,面对着他,“项目刚开始,我们现在主要是为接下来的讨论会准备PPT……” Simon打断她:“这个我知道。” 时愿抱紧双臂,不断提醒自己「培训新人」也是KPI的一部分。她看着有苦难言的Simon,“你说。” Simon低着头,喃喃自语:“我是学计算机的。可我现在每天都在和word,PPT打交道,修改字号,更改格式,拖拽图片。” 时愿打断他:“你为什么选择做咨询?” “想了解不同行业的信息,接触些高管。” “说实话。” “我没拿到科技大厂的offer,当时HR跟我说做咨询也需要写代码。”他声音越来越小,委屈地像是一个误入歧途的孩子。 时愿现在没空和他说大道理,更不想以过来人身份分享无聊的心得体会。她对职业发展也尚且处于摸索状态,却清楚明白一点:社畜之所以被称之为「畜」,无非是因为「身不由己」。 Simon缓慢抬头:“我之后能申请换业务线吗?” “你可以找HR聊。”时愿懒得理会,拽回正题:“我布置给你的任务,有什么不明白的吗?” “有。”Simon指尖逐字敲击着屏幕,“W平台和系统之间的对接,我们提供了三个选择:SFTP port,FTPS和API。我觉得FTPS是一个很蠢的选项,非常老套过时,且安全性能极低。” 时愿倒吸一口凉气,“做咨询的关键在于总结用户需求,并用逻辑思维找到至少上中下三个解决方案进行提案,同时还要兼顾预算、项目时长等。” Simon不同意:“可如果他们最终选择这个蠢方案呢?” “方案没有蠢和聪明,只有哪个更适合。” “可在我看来很蠢。”Simon聊起专业知识头头是道,甚至试图来一场计算机知识科普。 时愿完全不想听:“目前重点在于我们需要提交方案。你和我说这些没有用,哪怕你成功说服了乔总和何总都没用,最后还是得看客户怎么选。而客户那边会有专业的IT人才,评估内部系统、数据库优先级和用户权限等,从多方面考量定夺。” Simon急了:“我的意思是,从一开始就不能提供一个蠢选项。” 时愿理解他「空有抱负无处施展」的憋屈,却更焦虑周末需要加几小时的班。她不自主硬起语调:“Simon,你先完成好手头上的事。” 对方识相地闭嘴,“我下周一下班前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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