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惩的手机倏然亮了下,有短信息。 他扫一眼,偏头对乔方语说:“走吧,伤者移入ICU了。” “哎?”乔方语还没反应过来,透析室门口,推搡的患者家属却与护士爆发了冲突。 一个高壮的男子直接将托着工具盘的护士推倒,暴声吼道:“究竟让不让人进了!” “我老娘在里面有个三长两短,你们付得起责?” “又不是我杀的人,凭什么让我在这儿等着?” 那人将沿途几位护士全部粗暴撞开,直向病房冲去。 在他后面,保安七手八脚根本拉不住人,汹涌的人潮和激愤的家属眼看就要挥舞拳脚,趁乱冲开封条。 许惩一步跨出,拎起为首男子衣领,直接将人摔去了过道上。 男子踉跄几步,许惩单枪匹马站在所有人面前,眉眼冷到淬冰。 “你娘没教过你守规矩?”他颧骨也挨了对方一拳,笑起来目光森寒,带着让人闻风丧胆的凶戾。 他冷笑:“那我来教。” 满屋人群竟一时间无人敢抗议。 “听着。按病房号依次进门,从手术室出口离开,配合警方一切工作!”他目光冷冷瞥过人群,科室里的气氛重归肃静。 护士感激地看向他,点头,冲家属们喊道:“特护病房01号,方芳的家属来了吗?” 乔方语忙站起:“我!这里!” 另一位护士领着她和许惩往里走。 门外逐渐恢复秩序,年轻护士一一排着号,确认过身份后逐个带进来。 病房里还有很浓重的血腥味,往来医护、警员步履匆匆。 许惩走在她外侧,目光冷峻,用身体替她遮挡着混乱场面、人潮拥挤。 乔方语微微抬头,余光能窥见他紧抿唇线和轮廓分明的下颌。 ……他真的始终如此。 冷静、强大,无懈可击。 无论发生了什么,他都能以最快的速度,把所有事安排妥当。 - “特护病房需要刷卡进入。”护士轻声提醒。 乔方语慌张地掏出卡片,差点滑落在地上。 嘀一声轻响。 病房里有暖风缓缓吹拂出来,安谧的紫罗兰熏香,混杂一点苦橙的味道。 方芳躺在床上,慢慢睁开眼,见两个人来,惊讶片刻,又笑:“这是怎么啦?” “阿语,这位就是你的好朋友吗?” “……”乔方语眼眶一红,扑进奶奶怀里。 一切尘埃落定,都要等到见到至亲的那一刻,才称得上安然无恙。 “奶奶,你没事,真的太好了……” 许惩轻轻地为两人带上了门。 他掏出手机,给某人回了一句感谢。 今天的医院里简直乱成了一锅粥。凶手被警方带走,几家媒体的车辆堵在医院正门口,不少透析的患者都受了惊吓,还有人在冲撞和躲避的过程中跌倒。 来做血液透析的不少都是老年人,摔伤的康复速度慢,若是没有陪护,很可能在期间再度摔倒,导致二次伤害。 所以最初,王护士长给所有患者的紧急联系人都打了电话,想让家属尽快把人领走。 但后续事态失控,凶手试图逃脱,警方才不得不封锁了现场,通信设备也被干扰。 在这样混乱的情形中,许惩打了无数次电话,才终于有一次拨通。 他没有要求更多的特殊待遇,只确认了方芳的安全,请求护士有余力时,将她转移到安全的地方接受治疗。 ——特护病房01号。 许惩站在门外,静静凝视着病房前空白的病历卡和门牌号。 他的指尖搭上耳侧黑色骨钉,半晌,轻轻扯了下唇角。 ……曾经,他站在这里的时候,还需要抬头,才能看见这行门牌号。 而现在,他的目光垂落,正好是这行不变的字样。 在今天之前,这间病房,只住过一个人。 那个人在这里度过了她人生最后的时光。 临终前她喘着气,浑身插满管子,每说一个字都费力。 她摘下了呼吸面罩,苍白指尖轻轻拂过他脸颊,分明是春天,那双手却凉得像冰。 她说—— “许惩。” “妈妈……希望你能……成为一个好人。” 不要怀揣恨意去度过余生。 要光明灿烂,要坚强,要充满希望。 但她的嘴唇翕动,说不出一句话了。 “我……的……” ——我的孩子,永远平安、快乐。就足够了。 她的气息已近游丝,就连唇齿的呢喃都难辨形状。 仪器的警报声尖锐、长久,奔跑与呼叫,车轮滚过的声音融进风响。 他却什么都听不到了。 灵魂仿佛被剥离了身体,他单薄瘦小的躯壳倒在地上,灵魂却与另一个人纠缠,拥抱,一同飞向高而远的地方,轻快地像在歌唱。 文诗雨在他面前闭上了眼睛。那双干净的褐色眼眸至死都清澈透亮,像是浸水的玻璃,吸纳了一切星辰的辉光。 她是笑着走的。 因为许惩从始至终都没掉一颗金豆豆。 她很骄傲。 只是可惜,没能看他长大,不能陪他再走一程了。 这个世界那么灿烂美丽。还有好多地方,不能和他一起去看了。 他会变成什么样的大男孩呢,温柔的还是酷酷的? 会谈恋爱吗,会喜欢上什么样的人呢? 真想亲眼见一见啊…… 但无论如何,她的孩子,一定是最最最好的。 许惩,永远平安、快乐。 妈妈爱你。 …… “心脏停跳加注肾上腺素!” “体外循环停止了!” “给予电击!加大除颤!” “多脏器并发衰竭!” “来不及了快去通知许先生!” “文老太太昏倒了谁去一下……” “嘀————” 那声警报尖锐长久,至此烙在他的生命里,成为永远无法摆脱的余响。 - “你是——!”林医生匆忙赶至,猝然出声。 思绪中断,许惩沉默着转动视线,漆黑眼眸垂望他的工牌。 “研究组?”他问。 林医生居然从他那句反问中听出了点不悦的责备口气,转念又想,他一个医生,怎么在自家医院还不能来去自由了。 他故意不答:“让开,我给患者复检!” 许惩冷漠地抱胸退开半步,凉凉道:“那您请吧。” 林医生气昂昂地按下门把手。 没动。 再按,还是不动。 他脸色有点难看,回头看许惩,高个的少年却把目光转向了窗外,根本不搭理他。 这是等着他吃瘪呢。 林医生气急:“不要影响医务人员工作!” 许惩笑了,语气嘲讽:“你一个研究员,来这里干什么?” 林医生急了:“我是方奶奶的朋友,之前给她接过诊!” “哦。”许惩淡漠地点头,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状似不经意问:“那你也见过乔方语?” “那是当然!”林医生故意拿话刺他,“我可是看着小阿语长大的,她见了我还要喊一声哥哥呢!” 许惩不认得他,他却在医院里,打听过不少和许家有关的事情了。 这次血液科的骚动,实验一结束他就立马赶了过来。王护士长告诉他,上面有大人物专门请托,把方奶奶转移到了特护病房。 他当时就猜到,八成是这人的手笔。 只是意外,这位据说身世显赫的少爷,居然会亲自到医院里来。 ……倒是对阿语还挺上心。 他心情复杂,对上许惩的态度不可能好到哪儿去。 许惩听了他的话却笑得更愉悦了。 “真的?”他走上前,“你跟阿语一家这么熟?” “不然呢?几年情谊,能是你一个外人比得上的?”林医生叉着腰,“把门打开!” 许惩这回也不和他互呛了。 卡他都给了乔方语,能怎么开门? 于是许惩半蹲下身,轻柔地敲了几下门。 听见里面传出小姑娘含着鼻音的一句应答,许惩慢悠悠地说:“有位‘哥哥’要进来。” “阿语,开不开门?” 林医生:“……”很想骂人。 他是什么大灰狼么,还要这样兴师动众? 乔方语打开门,眼眶还泛着红,见到林医生的时候愣了下:“是你?林医生。” 许惩在他背后毫不留情地笑出声。 林医生站在门边,如芒在背。 他一瞬间弄懂了许惩的弦外之音—— “你和阿语这么熟,遇到麻烦了,她的电话照样是打给我一个‘外人’的。” 林医生有种自己输人又输阵的羞耻感。他脸皮本来就薄,这么多年医科念出来,他早成了个书呆子,拿什么跟许惩这种流氓货色玩。 还是乔方语勉强化解了尴尬:“林医生,奶奶刚还说起你呢。新岗位的工作还顺利吗?” 林医生又帮方奶奶看了看最近几次检查的报告,喊来了护士,准备扶她下机。 病房门开着,大厅里的骚动终于平息下去,凶手已经伏法,透析室被从里到外喷上了消毒水,味道有点刺鼻,呛得人想咳嗽。 许惩带上半扇房门,“去外面等吧。” “好。”乔方语跟着他走出去。 走廊上的人已经不再拥堵,几位辅警留在现场,继续例行的询问与记录。 许惩同他们打了个招呼,两人便下了楼。 四周嘈杂,人声不绝。傍晚的天有浅淡的红霞,光路被医院大楼内纵横交错的剪刀扶手分割,在大厅里落下碎裂的光。 乔方语忽然叫住了许惩:“谢谢你。” 她望着许惩,浅棕的眼眸净透,透着股野草般的倔强。 这句感谢,她无论如何都不能一笔带过。 虽然今天奶奶有惊无险,但是乍闻噩耗的惊惶,人群暴动时的不安。 倘若不是因为他,她根本没法安然度过。 就算对于他来说,一切或许只是“举手之劳”。 但于她,他是千钧一发下未断的线,是她无数次跌落悬崖,拼尽全力拽她回岸的手。 他的存在本身,早就在这千疮百孔的世界里,救赎过她千百万次了。 “……”许惩被她盯了一会儿,半晌无奈地笑。 他永远是拿她没办法的。 于是他半蹲下来,轻轻揉了下她的脑袋,平视她的眼睛:“好,我收到了。” “我可以自己选择,我的奖励吗?”
第53章 “哎?”乔方语愣了一下, “好啊!” 许惩从来不主动向她要求什么,但她求之不得。 她心甘情愿为他做任何事情,她能给的、给不了的, 只要许惩想要,她都会拼命努力去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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