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的少年明朗耀眼,像烈日,不由分说的将光照在她的身上,渗进她的心间。 “宋少凌。” 白安渝伸手轻轻抚着少年的脸庞,眼里是少年从不曾看见的柔情:“愿你永远平安喜乐,也永远不要为谁这般拼命了。” “你该是耀眼的太阳,只要存在,便能光泽万物,不需要落下来,染血沾尘。” 没人值得你这么做,她尤甚。 最终,白安渝还是没有忍住,俯下身轻轻在少年眉间印下一吻。 那一瞬,泪水落在少年眼睫,惹得眼眸轻轻颤动。 白安渝不再犹豫,转身离开。 她没有留下只字片语,既要分别,何须再留念想,非她想不辞而别,而是她怕他一开口,她就舍不得走了。 他有大好前程,不该同她再纠缠下去。 白安渝也没有向宋夫人辞行,只请下人代为转交了封辞行信。 有关于他的一切,她都不舍,所以干脆,都不见。 宋夫人刚看完信,下人便来禀报宋少凌醒了,她沉思片刻,吩咐道:“快去将白姑娘追回来,不论用什么法子!” 她哪里看不清儿子的心意,醒来想要见的人必定是她。 吩咐完宋夫人便疾步走向宋少凌房间,刚到门外就听宋少凌在询问下人:“白姑娘可好,如今在何处?” 宋夫人踏进房门,下人纷纷行礼退开,宋少凌撑着起身,被宋夫人制止:“才刚醒,好生躺着。” 关切几句,宋少凌便忍不住又问了一遍,宋夫人先让他喝完药,才在他期待的目光中,如实道:“你昏迷的这些日子,白姑娘一直在照顾你。” 闻言,少年眼里灿若星辰:“当真,那她在何处?” 宋夫人轻轻一叹:“走了。” “不过我已经让人去追了。” 宋少凌眼中的光霎时散去。 少年愣愣地盯着虚空,久久未言。 宋夫人心疼不已,安抚道:“许是有什么要紧事耽搁不得,若知道你醒来,她定会回来的。” 宋少凌喉头微动了动,许久后才低沉道:“她不会回来了。” 她医术那般高明,又岂会不知他何时会醒,她是掐着时辰离开的。 只要她打定了主意,母亲寻不到她的。 “阿凌……” 宋夫人还想再宽慰几句,就被宋少凌打断:“母亲,我没事,您先回去吧,我想再睡会儿。” 这都昏睡了多久了,哪里还会想睡,宋夫人知道他是想独自待着,便没再坚持,让人送了吃食进来,就带着人离开了。 出了房门,宋夫人想了想后,将院中下人遣散:“公子刚醒,需要静养,都先退出院外,一个时辰后再进来。” 下人领命退下。 待所有人离开,少年蒙着被子嚎啕大哭。 宋夫人立在墙角听了会儿,心疼的又是一叹,知子莫若母,她便晓得他必要好生哭上一回。 没过多久,下人回禀,没有寻到白安渝。 宋夫人听罢摆摆手:“罢了。” 感情之事总归强求不来,只是她不明白明明阿渝对阿凌并非无情,为何要不辞而别。 姜蝉衣知道这事时,正同长兄对弈,闻言不由怔忡。 “师妹还是走了。” 褚方绎看她一眼,轻声道:“感情二字强求不来。” 姜蝉衣语气低沉:“可我瞧的清楚,师妹也喜欢宋少凌,明明两情相悦,为何却不能在一起。” 褚方绎执棋的动作一僵,眸光若有若无划过窗边角落。 片刻后,他垂眸道:“并非两情相悦就能厮守,门第悬殊犹如天堑,你与太子,很幸运。” 姜蝉衣闻言又是一怔。 所以,师妹是因此才离开的吗。 她并不认为这是件容易跨越之事,就像她和燕鹤,如若她只是江湖客,她与他必然不可能有今日。 谢崇同她坦白过他曾回避的缘由,她没有生气,储君婚事是国事,国在前,儿女情长在后。 相反,她亦如此。 若她的婚事关系到相国府,她大约也会做与曾经的谢崇一样的选择。 “竟还是有缘无分。” 姜蝉衣也无心下棋了,与长兄辞别后去给白安渝写信询问缘由。 她总觉得,他们不该就这样错过。 褚方绎目送姜蝉衣走远,出声唤道:“谷雨,陪我下完这局棋。” 片刻,暗卫现身,默默坐在姜蝉衣方才坐过的位置上,无声落下棋子。 二人就这么默默无言的下完一盘棋。 谷雨起身道:“谷雨不及公子。” 褚方绎慢慢捡起棋子,声音轻和:“你的棋艺是我亲手教的。” 他有时候会恍然觉着,他好像在与自己对弈。 谷雨垂首不语。 良久后,褚方绎抬眸看了她一眼,道:“下去吧。” “是。”
第87章 他们会一直一直在一起。…… 时间飞逝,转眼便是乞巧节。 姜蝉衣收到了白安渝的回信,信上说了许多落霞门之事,二师弟宴青禾做了武林盟主后,比以前更忙了,常常神龙见首不见尾,门内要务彻底压在了五师弟沈琳琅身上,沈琳琅因此发了好多天的脾气,几个月无人敢近他的身;寻不到宴青禾,九师弟关霄便常跟着四师弟蒋铄练武自强,一心想要为沈琳琅分忧,蒋铄被沈琳琅上门骂了几回,头回走出他的院落,做了门中武教头。 师父还和以前一样,又出门游历去了,听说这次是和那位机关大师同行,寻找高僧去了。 从白安渝的字里行间,姜蝉衣能想象到五师弟是怎样的暴躁疯狂,四师弟冷着那张脸教弟子习武,关霄跟着沈琳琅忙里忙外,二师弟游刃有余处理武林要事。 或许时常鸡飞狗跳,但一定是一片和乐。 姜蝉衣心头思念万千,只恨不能立刻快马加鞭,回去看看他们。 信的最后,白安渝才提到了宋少凌,没有说她离开的缘由,只说天下总有遗憾不得圆满,他们注定不能同路,天各一方,相忘于江湖未必不是最好的结局。 姜蝉衣拿着信看了许久,才平复了心绪。 即便她仍觉得遗憾,觉得不甘,可她尊重他们,有时候,她以前一直更信自己手中的剑,可自从与谢崇经历种种,她也开始信天命。 有些事情,注定不能强求。 师妹说的对,天下不是所有遗憾都得圆满。 姜蝉衣回了信便换衣梳妆,刚收拾完女使来报,太子殿下到了。 今日乞巧节,谢崇几日前便与她有约。 姜蝉衣低落的情绪也尽数散去,脚步飞快的出了门。 她一出门便看见门口停着的马车,快步走过去,才踏上脚踏,车门就从里打开,伸出一只十分养眼的手,姜蝉衣笑着轻轻将手放在他的手心。 曾经她觊觎过很多次这双手,如今也算得偿所愿。 掌心一片柔软,太子也勾起了唇,温柔握住将人搀扶进马车。 姜蝉衣原要在侧边坐下,却被太子带着坐到了他的身侧,今日太子微服出宫,没有乘那辆踏雪乌骓的马车,位置并不宽敞,二人并坐挨的很近。 龙涎香浸入鼻尖,撩的人心慌意乱,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姜蝉衣反握住太子的手,手指有序缓慢的摩挲着。 谢崇只瞥了眼便由她去了。 “怎么了,可是有心事?” 姜蝉衣一愣,她明明已经掩下去了,他怎么还看出来了。 对上太子温柔的视线,她如实答道:“我今日收到师妹的信了。” 谢崇眸光微动:“可是想念师父,师弟师妹们了?” 姜蝉衣看着他,无声一叹。 她曾经就说过要是谢崇骗她,必定一骗一个准,人美心善,温柔体贴,又能恰到好处的洞察人心,谁能拒绝这样的太子? 见姜蝉衣盯着自己不语,谢崇紧了紧她的手,温声道:“待大婚之后,我们便回落霞门拜见师父。” 姜蝉衣眼眸骤亮,另一只手自然而然按在他的手上,愉悦点头:“好。” 谢崇忽略那只把玩着他手指的手,问道:“信上可还说了其他?” 姜蝉衣自然晓得他指的是什么。 师妹离开京都已有两月余,这两月宋少凌如往常一样,该吃吃该喝喝,在杨府赖了徐清宴几日,徐清宴进御史台后,又到东宫在太子眼前晃了几日,后来也不知怎地突然和沐玄机走的近了,两个闲人将京都玩了个遍,再后来明亲王府的小郡王和小郡主也加入了,太子案前每日都会收到朝臣弹劾。 今日,小将军和沐公子打了大理寺京兆府吏部侍郎的几位公子,明日,小郡王和小将军沐公子联手拆了一个赌坊,后日,小将军和公主谢清欢打架,毁了一个茶楼... 东宫几乎每日都要送出一大笔赔金。 宋少凌是知己好友,闯的祸他赔,沐玄机唤他一声阿兄,犯的事他也陪,公主小郡王小郡主更不必说,金酒每次拿着银两出宫,总要感叹说,那几个小祖宗迟早要把太子的私库掏干净! 可又能如何,只要不是他们先挑事,太子都乐意纵着。 姜蝉衣自然知道这些,她也明白太子纵容背后的用意,宋少凌表面看似无事,心中却不知是何等煎熬,有那几个混世小魔头陪着闹着,他或许能更快的走出来。 姜蝉衣将白安渝信上所写的原话同太子说了,偏头靠在他的肩上,道:“他们的缘分真的尽了吗?” 谢崇往她身边挪了挪,让她保持更舒适的姿态:“缘分二字过于玄妙,谁又能真的看透?” 姜蝉衣轻轻叹息一口,谢崇知她心中难受,偏头转移了话题:“千洲宣则灵应这两日会到玉京。” 果真,姜蝉衣立刻被转移了注意力,直起身子惊喜的看着谢崇:“当真,宣妹妹要来玉京,我竟不知?” 谢崇笑着道:“原打算给你个惊喜。” “千洲来京都处理一桩生意,知道你也在京都,便带着宣则灵一道来了。” 姜蝉衣的低落一扫而空,笑的眉眼弯弯:“太好了,好久没见宣妹妹,甚是想念,他们哪日会到?” 谢崇看着姑娘那双璀璨的眼眸,恍然想起初见时,他便是因这双眼睛软了心肠,从此,他的身后便多了那一串尾巴。 “前几日来信说快到了,算着应该也是这两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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