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蔓的老家在北方的一座省会城市,经济虽然比不上黎川,但经年的底蕴到底摆在那里,沈蔓又是家中千宠万宠的独生女,完全无需为了买房等事宜操心,因此当初找实习时,就没想过留在黎川。 祁纫夏敬佩她的洒脱,“那接下来打算怎么办?重新找工作,还是休息一段时间?” 沈蔓倒是看得很开:“走一步看一步吧。反正简历已经投出去几十份了,就看哪家肯要我了。” 她虽是大一级的学姐,却从未在祁纫夏和徐今遥面前端过架子。哪门选修课要避雷,哪个老师给分大方,她向来知无不言。也是如此,宿舍三人的关系一直不错。 “欸,夏夏,我问你个事,”沈蔓忽然点了点祁纫夏的胳膊,“上周末,听说学院办了个讲座,有几位青年企业家代表出席,真的吗?” 祁纫夏困意翻涌,打着呵欠:“是啊,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沈蔓来了精神,跳下楼梯,拉来椅子到祁纫夏身旁坐下。 “我同学去听了那场讲座,回来就被其中一个人迷得不行,现在千方百计地投简历托关系,就想进那人的公司,都问到我头上来了。” 祁纫夏心里一咯噔。“你说的那个人,叫什么名字?” “好像叫……谈铮?”沈蔓回忆,“我同学给我看了她在讲座上偷偷拍的照片,说句公道话,确实挺帅。” 她说着就翻起手机,“你等着,我给你发过来看看。” 祁纫夏的表情异彩纷呈。 她不由得暗暗惊叹,原来谈铮的杀伤力果真不小,单单凭脸,就给公司打出去一份惠而不费的广告。 沈蔓果真用微信发过来一张照片。 “喏,就是这个人。” 祁纫夏点开大图。 这张照片的拍摄角度很好,清晰地捕捉到了谈铮的微笑瞬间。照片上,他正预备放下话筒,目光却巧合地看向了镜头的方向,唇边噙笑,即便是一人面对台下满座的观众,眉眼间也极是专注。 “夏夏,你要是知道什么内推门路,拜托告诉我一声啊。我同学现在就像被下了蛊似的,怎么劝都劝不住。”沈蔓说。 “……哦……好。” 沈蔓说完,便上床继续整理衣服。祁纫夏怔怔看着微信界面,退出和沈蔓的聊天会话,回到主页。 与沈蔓的对话框的下一行,是新加好友之后自动建立的会话。 谈铮的头像,静静地躺在左边。 那是一张登山者的背影,穿着颜色鲜明的冲锋衣,拄一根登山杖。尽管并无正面,但祁纫夏直觉,那就是谈铮自己。 她犹豫着点开那个全新的对话框,慢吞吞地打字:【你们公司还招不招人?】 刚打完,心中又隐隐觉得这样冒昧。 毕竟他们二人才加上微信没多久,上来第一句话就问这个,实在是显得她…… 蓄谋已久。 思虑再三,她还是把这行字尽数删去。 谈铮的朋友圈里只有寥寥几条动态,其中大半是转发公司公众号的文章,只有一条内容由他自己编辑。 那是去年二月初的一个深夜,定位显示,他在赫尔辛基的机场。 图片只有一张——飞机窗外的天空。 赫尔辛基和黎川隔着五个小时的时差,谈铮拍下照片时,当地还是傍晚,天空呈现出一种极为静谧的深蓝,只有远处的天际线,勉力支撑的残阳最后半点的橙红余晖。 染了色的云霭看上去厚重异常,苍穹宛如颠覆了的海洋,而那云团正是未被吞没的岛屿。 谈铮甚至没有配任何的文字,这一张旅途中随手拍下的照片,构筑了他办公桌式朋友圈里的唯一自我表达。 祁纫夏恍惚了。 等到她回过神的时候,这张照片已经被保存进了相册。 虽说这也不是什么隐私内容,但偷偷保存别人一年多以前发出来的照片,在祁纫夏心中已经算得够上了窥私的边界。 她有些心虚,生怕自己再手滑点赞,连忙退出软件,照常准备上床午睡。 手机却又震动。 陈钊发了消息过来:【纫夏,再次跟你道歉。我刚才真的没有别的意思,很抱歉擅自揣测了你和你朋友的关系,你如果生气,直接骂我一顿就好,千万不要冷战,好吗?】 祁纫夏躺在床帘的包围里,看着这条消息,深深皱紧了眉头。 ——当初为什么会和谈铮失去联系? 祁纫夏直到高中才有自己的手机,家中座机号码从未告知谈铮。况且中学后她学了聪明,但凡要看望祁佩芳,都是趁着上课时间请假,必定避开周末和寒暑假,免得碰见赵瑞仪和祁越祁辰。 同时,也没有了和谈铮碰面的可能。 而这些。 又怎么能够解释给陈钊听呢? 祁纫夏把手机丢在一边不做理会,兀自闭了眼,脑海里却在想着谈铮中午和她说的话。 是该和陈钊说清楚了,她想。 ----
第七章 待徐今遥晚上从自习室回来,见到沈蔓,同样惊喜。三个女孩睡前夜话,决定趁沈蔓正式离开校园之前,出去吃顿好的,为三年的同住时光做个收尾。 星期四,是一周里排课最少的一天,只在上午十点有节专业选修。 教授念PPT的本领显然不能让徐今遥心甘情愿地放弃宝贵的复习时间,从学期中开始,她就翘了这节催眠课,拼凑出完整的一天,在图书馆里学得孜孜不倦。 上经济学说史的教授,是个固定穿条纹Polo的中年男。这节课的铃声刚刚打过,他站在麦克风后,清了清嗓子:“同学们,请打开我们的签到小程序。” 紧接着就在黑板上画了个九宫格,以一种极其复杂花哨的方式,将九个点位串连在一起。 趁他画完图还没转身,祁纫夏悄悄给那张宛若神秘图腾的签到口令拍了张照,随后发给了徐今遥。 “同学们,”教授放下粉笔,转身微笑,“这个图形,是我们今天的签到口令,但——” 他眯起眼睛,目光在教室里巡了一圈。“在场的同学,不要签到。现在请大家都把手机放在桌面上。” 祁纫夏暗叫糟糕,用生平最快的打字速度在对话框里输入:【先别签到!】 然而还未等她发送,徐今遥已经回了一个“OK”的表情。 完蛋。 祁纫夏抬头瞟一眼讲台,心里七上八下。 “老师,我手速太快,已经签上了,怎么办?” 一个男生高声道。 教授朝他宽容一笑:“你叫什么名字?拿着学生卡,或是任何可以证明你本人身份的东西,到讲台上来,我给你核对。” 这一招实在攻其不备,经过统计,除去本来就请过假的,总共有四位同学没来上课。 教授下了最终裁决:“以上四位同学,本学期期末成绩的平时表现分,按零分处理。” 对徐今遥而言,这无疑是致命打击。 经济学说史这门课的期末成绩,由三部分构成——平时表现分、期中小论文,以及最后的期末考试。 在期中提交小论文时,教授并未事先通知最后会由他来查重,而是在之后的课上出其不意地公布了重复率在百分之四十以上的名单。 他的原话说:“百分之四十已经是极其低的标准,连这个标准都达不到,这些同学的学习态度可见一斑,他们的论文,我会做不及格处理。” 很不幸,徐今遥的名字,同样在那份名单之上。 “完了,真完了,”徐今遥在宿舍里团团转,“这样算起来,除非我期末考拿满分,最终成绩才能勉强够得着六十分。但是我怎么可能拿满分呢!” 沈蔓靠在床上敷面膜,探出个头帮她分析形势:“你们班上,和你相同情况的人多吗?以我的经验,如果凑到三个人,转圜的余地就大了。” 徐今遥哭丧着脸:“没有,我就是那个绝无仅有的倒霉蛋!” 沈蔓:“要不……大不了补考?反正你不追求保研,一门专业选修课的成绩不好看,也影响不了什么。” “可我爸妈要是知道这件事,我就死定了,”徐今遥一屁股坐在楼梯上,“而且我们学院的考研复试,还要提供本科阶段的成绩单。万一到时候因为这门课的成绩被淘汰,我上哪儿哭去……” 眼看她越说越沮丧,祁纫夏上前道:“或者,你想办法联合另外那三个没来上课的同学,一起去老师那里说说情?沈蔓不是说了吗,一旦人数大于等于三,就好办了。” 徐今遥摇头,眼睛已经通红,“我早就问过了,他们都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反正他们的论文分数都还可以,只要期末考努努力就行;如果去找教授,万一解释不清楚让他更生气,反而会连累他们的期末考成绩。” 祁纫夏和沈蔓对视一眼,俱是无言。 虽说这种担心不无道理,但那三人平时和徐今遥的关系都不错,如今选择明哲保身,站在个人立场上固然无可指摘,但到底让人有些不是滋味。 徐今遥大学时光的前两年半,过得不算努力,但凭着小聪明和祁纫夏期末特供的重点笔记,好歹也保持着专业中游水平,挂科补考这种事,还真的从没发生过。 祁纫夏的心里同样过意不去,毕竟如果她当时稍微慢几秒发送,情况也不至于如此棘手。 “今遥,你们那位教授,是不是蒋跃峰?”沈蔓揭了面膜问。 徐今遥点头。 沈蔓走下楼梯丢了面膜,换上滚脸仪,“另外三个人就别管了,今遥,你要是想救你的成绩,归根结底都要去找教授认错。我朋友毕业论文的指导老师就是他,据她形容,关系还可以。只要你下决心,我就请我朋友当中间人。反正我们都答辩通过了,也不怕什么。” 蒋跃峰…… 祁纫夏后知后觉,将这个名字在脑海里过了一遍。 心跳隆隆作响。 ——他好像,是陈钊的导师。 电光火石之间,她已经有了思量。但目光和徐今遥落在一处时,对方却抢先说道:“夏夏,就听蔓蔓学姐的。” 祁纫夏的指甲无意识掐着掌心,“也许,可以试一试……” “你别这样。是我自己旷课闯的祸,不能让你难做。” 沈蔓听她俩打哑谜,一头雾水:“你们在说什么?夏夏要试什么东西?” 祁纫夏欲言又止。 徐今遥说:“就那蒋教授,他是陈钊的导师。” 沈蔓愣愣两秒,恍然大悟。 滚脸仪停在她颊边,动也不动。她深思熟虑一番,对祁纫夏说:“夏夏,你给个准话。如果你对陈钊有点发展的意愿,这事可以找他帮忙;如果你完全没意思,就千万别出面,这种人情不能欠。” 祁纫夏低垂了眼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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