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夕熏隐隐也能感受到这一点。她本以为,以顾家第一香行的财力与势力,会有多么厉害,可她来到东京这些日子来,反而感觉赵家势力更强,做起事来不择手段。 莫非……自家古沉香其实是赵家香行所劫? 回到房间将将坐了一会儿,杜鹃便端了一碗鸡蛋羹来。 “听闻柳娘子回来了,见上次娘子好似爱吃鸡蛋羹的样子,杜鹃就赶紧蒸了碗,快尝尝。” “好,我这就吃。”柳夕熏笑吟吟接过来。 这是她自丧父丧母以后,难得感受到的温情与关心。 “吃完以后再把药喝了,估摸着再一两日,柳娘子的身子也调养的差不多了,之后就不必喝这苦药了。” 初见杜鹃之时,她话还比较少,如今相处久了,熟络起来嘴也开始琐碎了些。柳夕熏暗暗笑了笑,重重说了声:“好!” “对了,顾氏香行可有种有莲叶?”下午的周折差点让柳夕熏忘了制香一事。 顾清禹的细心照顾与礼物,还有下午的谈心,一路上的景色,有那么一瞬间,柳夕熏觉得,若是能一直过这样平静的日子该多好。可她的父母不能枉死,她一定要找出真凶,为父母报仇,所以如今还是要以制香为重,古沉香还没有线索,只有爬到高处,才能接触到更多的信息。 “柳娘子有所不知,只要是与香料有关的,顾氏香行定是有的。娘子若是需要,我去香行招呼一声便是,不出一个时辰,也就送过来了。”杜鹃看着眼前眉头又锁起来的柳夕熏,暗暗摇了摇头:这柳娘子,真真是个香痴了,时时刻刻惦记着制香。 “那便劳烦你了,只是我要新鲜莲叶与莲花还有茎秆所制的汁液,务必是新鲜的。”柳夕熏决定当晚便试试新配方。 杜鹃见柳夕熏语气急切,应下便速速赶去香行吩咐了。 一个时辰后,送来莲花汁液的不是下人,而是叶钦,顾氏香行最有声望的制香师。在柳夕熏到来之前,他便是这顾氏香行的顶梁柱。只是如今柳夕熏制的橙叶香露风头极盛,短短两日内,便风靡整个东京城,这是多少制香师一辈子都达不到的高度。 经过李同一事,柳夕熏对其他制香师都心存警惕,她自知此番自己制香露一事出尽了风头,生怕叶钦此次前来也是对她心存不满,也想加害于她。 “叶大哥……你……你怎么来了?”柳夕熏的声音充满的拘谨与警惕。 叶钦自然听闻李同一事,在香行浸淫多年,他也明白柳夕熏此刻在担心什么。于是拱手行了一礼,微笑着说:“柳娘子莫怕,此番我过来只是想向你取取经。方才在香行,听闻娘子需要莲叶莲花的汁液,觉得十分奇特,按捺不住好奇,便唐突前来。还请柳娘子莫怪啊。” 见他说得诚恳,柳夕熏暂且相信了,与叶钦一同走去院中相谈。 叶钦比柳夕熏年长六岁,十四岁那年便入顾氏香行开始制香,如今已有十个年头了。他制香一向循规蹈矩,照着数种香方,逐个摸索。“安息香用于合香,龙涎香用于固香”这之类的制香秘诀,他早已烂熟于心,经他之手研制的香,总能受到文人墨客的喜欢。五年前,他便是东京城内制香师中数一数二的人物,也是顾氏香行当之无愧的顶梁柱。 他本以为,自己已经算是出色,自己便是有天赋之人了吧。直到柳夕熏的出现。 什么橙叶香露,柏子香露,他想都不曾想过。品香的愉悦,向来只有大户人家才能享受到。他从未想过,能制出一种香,让寻常百姓也能用得起的同时,也能得到权贵人家的认可,可谓是雅俗共赏。 如今她又要改良夏霜香,用新鲜莲叶汁液,不知是何打算。 叶钦此刻才惊觉,自己是不是太过迂腐,怎么柳夕熏那些新奇的制香之法,自己从未想过? 一番诚挚的交谈,柳夕熏感受到面前这个叶大哥的无奈。 其实她制香并无什么章法可言,只是尽力还原自己想象中的味道罢了。这算是天赋吗?柳夕熏并不觉得,也许自己只是更加大胆一些罢了。 “那此次你的新鲜莲叶汁液,只是为了还原夏天带给你的感受吗?”叶钦好像明白了些。 “是这个想法,只不过,莲叶隔夜之后,香气便会大大减少,我也在想用什么办法才能使香气持久。”柳夕熏撑着脑袋,那样子看上去真是很发愁了。 “我倒有个想法,既然你能制橙叶香露,为何不能制莲花香露,再以莲花香露浸泡香料,最后制成香丸,不也是保留了莲花的气息吗?”叶钦满眼欣喜看着柳夕熏,仿佛希望立刻得到她的认可。 原本柳夕熏提出以莲叶、莲花以及茎秆的汁液浸泡,是希望保留花叶与茎杆中细微差别的味道,使香气更加富有层次感。若是无法保留,制成香露浸泡也不失为一个好方法。看着叶钦热切的眼神,柳夕熏点点头,伸出大拇指,向他表达了认可。 二人又谈论了许久。一旁的长亭里,顾清禹将一切看在眼里,心里有些涩涩的,转身便离开了,方才让下人买的糕点,也径直扔在地上了。那本是他打算送给柳夕熏尝尝的。 —— 回到房间,顾清禹召来平叔,让他次日在香行宣布新规定:为保证香行的正常周转,香行内制香师不得私自定情,违者逐出香行。 平叔不解:“从前并无此规定,况且制香师之中,唯有杜娘子与柳娘子两名女子。这样做,会不会引人非议?若是制香师能喜结连理,也不失为一桩美事啊。” 顾清禹有些尴尬,此时也不知自己为何突然这样,不想叶钦与柳夕熏二人定情。其实平叔所言不虚,若是制香师喜结连理,在香行中也是一桩佳话。他只得摆摆手,“罢了罢了,此事作罢。明日我去二皇子府上道谢,柳夕熏一同前往,制香一事暂交予叶钦。他二人今日相谈甚欢,制香一事想必理念互通了。” 语气中略有些委屈,平叔想到方才也见到叶钦与柳娘子相谈一事,便知自家衙内是怎么回事了。 柳夕熏虽算不得绝色之貌,可模样也算娇俏,且才气与灵气十足,饶是见惯了佳人的眼睛,也会对她多看两眼。偏生她性子冷清,与人交往透着疏离感,顾清禹即是这香行的总把头,生得也是玉树临风,可柳夕熏从不与衙内多言,如今与叶钦倒是聊得来了,难怪衙内有些失意了。 平叔只是笑笑未多言,便去安排向二皇子府上递上拜帖了。 二皇子虽对顾家照顾有加,可登门道谢不递拜帖,总是不合礼数的。这些琐事,平叔自然会提顾清禹安排好。 不一会儿,顾清禹又想到些什么,又找来平叔与杜鹃。 —— 次日清晨,杜鹃带着几名侍女,各端着木盘便来到柳夕熏房内,替她梳洗。 柳夕熏还是睡眼朦胧,见这阵势,立马清醒了过来,不解地望着杜鹃。 “柳娘子莫怕,今日要去二皇子府上道谢,衙内吩咐为柳娘子梳洗打扮一番。”杜鹃放下手里的木盘便来扶柳夕熏。 那木盘里放着的是藕紫银线暗花的大袖,另一侍女端着的是杏黄罗裙,只裙裾边上绣着几只粉蝶,素净又雅致。 “娘子快别看了,先穿上吧。”杜鹃催促道。 “为何要穿这些,难不成是说我的衣服上不得台面吗?”柳夕熏有些不满。她的确生于普通人家,虽衣着素朴,但也不是不能穿出门,更不是拿不出手。 杜鹃见柳夕熏有些生气,便知她也是有傲气的,使了个眼色让众人放下东西先出去了,轻声解释道:“娘子这么说,便是误会大了。”
第7章 风莲香(二) 二皇子并非一般权贵人家,而是皇子,出入皇子府上,难免惹眼。 其实二皇子本是三皇子,只是宫中第二个皇子降生第二日便夭折了。官家视为不详,便下旨抹去了那第二个皇子的痕迹。第三个皇子降生时,便称呼他为老二,于是三皇子便成了二皇子。 柳夕熏如今是顾氏香行的制香师,往后接触的大多也都是京中有头有脸的人。这些人惯会的便是以貌取人,若是此次前往二皇子府上,衣着素朴,往后柳夕熏制的香再好,落在他们眼中,也是不入流的玩意。到时,柳夕熏再想往上爬,得到名流的认可,可谓是难上加难。 另外,顾清禹也不想自家制香师平白受人口舌欺负,所以便为柳夕熏准备了这套新衣与头饰。 “柳娘子,杜鹃知道您是有傲气的,只是为了自己的前途,此时不得不在意一下他人的眼光啊。”杜鹃语重心长地劝道。 此时,柳夕熏也明白了。自己目前只是个新人,免不了被人品头论足,穿得好些给自己省麻烦,也是给自己装饰了门面。待到自己爬得足够高的那一日,自己才有资格不去在意别人的眼光。 因为此时的自己还要往上爬,还要查清真相。待到弄清楚仇敌,自己还要有足够的能力与对方周旋。 这些顾清禹当然不知,他只知道,柳夕熏孤身一人来到东京城,又有如此制香天赋,他日定是要有一番作为的,切莫在此等小事上被他人轻看,误了成名的时机。 见柳夕熏情绪平静了许多,杜鹃也知道她接受了,便把侍女召进来帮她梳洗打扮。 除了藕紫色的大袖与杏黄儒裙外,还有粉白暗花长抹胸,另有一银丝绸缎制成的腰带。 从颜色搭配到材质,都十分适合柳夕熏,她知道,定是杜鹃挑选的。 穿好衣服,接下来便是梳妆了。杜鹃帮柳夕熏梳了个流苏发髻,头顶编扎一圆形发髻,并以几根细长的银白色丝带缠绕头发,丝带下垂,如流苏一般。梳好以后,又在左边插上三支金线掐珍珠绕成的蝴蝶发钗,如此一来,铜镜中的柳夕熏既温婉清秀,又带有两分娇俏活泼。 “如此甚好,我们柳娘子只是随意打扮便如此好看,若是再精心装扮一番,定是要迷倒那二皇子了。”杜鹃看着柳夕熏调笑道。 “杜鹃!”柳夕熏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了,脸上染上一抹绯红,不知是胭脂的缘故,还是她害羞的缘故。 “嗷!娘子不喜欢二皇子呀,那迷倒我们衙内也是绰绰有余的。”杜鹃见柳夕熏有些害羞,又调笑了一番。 “别瞎说!”柳夕熏见玩笑越发离谱,佯装生气了。 “好好好,我的好娘子,我不再说了。时候也不早了,衙内怕是正在门口等候了。咱们还是快去吧。”杜鹃收起调皮,正色说道。 二人便匆匆来到门口,顾清禹果真已经在此等候,马车也已经备好了。 柳夕熏忙行礼,略带歉意道:“抱歉,我来迟了。” 顾清禹见柳夕熏装扮妥当,比自己想象的更美,新衣与头饰并未掩盖她分毫的灵气,反而更增添几分娇媚。此刻她便是顾盼生辉的美人,顾清禹心中莫名紧张了起来,声音有些生涩地说:“不……是我早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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