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夕熏感受到顾清禹的眼光,也是有些不好意思,连忙说了句“那我们出发吧”,便赶紧钻进马车。 银色丝带随着她走动带起的风,轻轻摇曳,仿佛羽毛轻飘,飘进了顾清禹的心里。 —— 二人来到二皇子府上,递上名帖,便随家丁进入府中。 皇子府邸极大,原本柳夕熏觉得顾氏香行已经很大了,来到这皇子府,方知是小巫见大巫。只是进门后的院落,园林的布局,看着便有顾氏香行后院的五倍大小。山水造景自不必说,花木点缀种类繁多,可谓十步一景。如今正是暮春时节,皇子府中仍是繁花似锦,水中莲花已是半开,石榴花嫣红夺目,还有些青中带红的小石榴,一丛丛蜀葵红白相间。 柳夕熏看着便心生欢喜。哪有女子不爱花呢? 走了许久,七绕八绕,才到一处偏厅,家丁让二人在此等候,二殿下随后便来。 随后便有下人上了茶。天青色的汝瓷茶盏与莲纹盘茶托,盛的竟是龙团胜雪!柳夕熏只是听闻过,当今世上第一名茶便是龙团胜雪,茶叶如银丝般晶莹剔透,随着茶水轻荡,便如同那蜿蜒的幼龙。今日她也能品一品这第一名茶了! 虽心中激动,但柳夕熏表面仍是镇定。今日是来报答二皇子搭救之恩,是在不必在这等事上平白叫人家笑话。 “清禹,实在客气了。”门口传来一清朗男声,“特地来府上道谢,太见外了。” 柳夕熏抬眼一看,那人一袭绛红长袍,肩处以暗红金线绣就等蟒龙,头戴金色发冠,当真是天家富贵,气宇轩昂。 顾清禹行揖拜礼,“拜见二殿下” 柳夕熏忙站起来,也行了一礼。 “快快请起。”二皇子坐在上位,忙让二人坐下。 一番寒暄之后,顾清禹向二皇子说起近日之事的经过。 “那赵氏香行真是猖狂,根本不把本宫放在眼里。”二皇子大怒。 他二人聊着近日之事,柳夕熏在旁听着,一言不发。听到二皇子表示,一定会处理掉李同,本以为这便是结束,说完便可以回去,谁知这才是刚开始的寒暄,接下来的话,让她心中烦闷不已。 “父王最是爱香,三月后便是父王的生辰,我想献上古沉香,定能讨得父王欢心。清禹,你可有寻到?”二皇子喝了口茶。 古沉香? “殿下放心,世间哪会有我顾清禹寻不到的香。古沉香我已寻到,今日带这位柳娘子前来,便是想与殿下商讨,这古沉香是制一方新香献给官家,还是直接献上呢?”顾清禹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柳夕熏闻言却诧异不已。 连日与顾清禹相处一来,本以为他是位谦谦公子,心中自有正义,不欲与赵氏香行一般,做些下三滥的事。自己也要一度以为,古沉香一事与他无关。可谁知,自家古沉香竟是被他所夺,如今还要自己来制香! 真是讽刺。 “先制出一方香试试吧。”二皇子知道古沉香已有着落,便放心了许多。宫中有的是制香师,若是需要制香,吩咐他们一声便是,哪会需要民间的制香师。不过,既然顾清禹推荐,定是有不同之处,试试也无妨。 柳夕熏听出他话中的不屑,自己也不愿为他制香,推辞道:“夕熏技艺浅薄,都是些不入流的把戏,是顾衙内太过抬举我了。沉香必得多年醇化,方为珍品,能入官家之眼,那必是珍中至臻,交予我制香,怕是浪费了这些好香。” 话至此处,二皇子像是想起什么似的,急忙问道:“你这古沉香是多少年了?我听闻皇兄也寻得一块古沉香,是祖传三代而来。” 柳夕熏心中一怔:三代?自家的沉香恰好便是传了三代。 “殿下放心。我可是花大价钱买到的珍品,醇化至少一百五十年了。”顾清禹的语气中满是得意。 至此,柳夕熏方知,自己刚刚是错怪顾清禹了,她家的古沉香断断没有如此大的年纪。 上品沉香本就难得,还能得人好好保存一百五十年之久,那的确是极为珍贵的。如此一想也知道,顾清禹所说的大价钱,是柳夕熏想都不敢想的数字。 顾清禹与二皇子又交谈一番,顾清禹看出二皇子对柳夕熏的实力并不相信,而柳夕熏并不插话,方才的语气也并不情愿,她也不想抱上这棵大树,便寒暄几句提出告辞了。 二人回去路上,顾清禹自知今日之事并未办妥,本想推荐柳夕熏,凭她的实力,定能惊艳四座,到时进入宫廷,成为御用制香师也不是不可能。但自己的贸然,和二皇子的轻视,定惹得柳夕熏心中不快了。于是愧疚向柳夕熏坦诚了心中所想。 “你为何要帮我?”柳夕熏不解。 “你为何来东京?从你找我自荐那日,我便看出,你并非只是想来我的香行混个饭碗。你既有胆识,又有实力,何必在我的香行憋着,终有一日,你将成为整个东京城里香行最闪耀的存在。我又何不顺水推舟,助你早日成功。”顾清禹话说的漂亮,可眼底藏着一点失落。 他真的希望柳夕熏早日入宫吗? 也许是的吧,柳夕熏为他的香行做出很大的贡献,橙叶香露几乎死死地压过赵氏香行一头。他帮她一把也是理所当然的。若是能成功,柳夕熏欠了他这个人情,定会回报,这对他的香行百利而无一害。 对吧。他对自己说道。 柳夕熏愣了愣,这个顾清禹,当真如此好心? “多谢衙内为我筹谋。只是目前看来,我并不适合入宫,做那个所谓的御用制香师。” 这东京城里,四处都是阴谋,宫中遍地都是贵人,情势更是复杂,柳夕熏自知根本应付不来。 “这样啊……那我便不再强推,你先在顾氏香行待着,多了解这东京的行情也好。”听到柳夕熏说自己并不想入宫,顾清禹心中闪过一丝窃喜。 “冒昧问一句,衙内方才所说古沉香,是如何找到的。”柳夕熏还是将心里的疑问说出了口。 只要顾清禹能说出合理的解释与事情经过,只要他所作所为与自家古沉香失窃一事无关,她便不再怀疑他。
第8章 风莲香(三) “上月,在大理国一带,有皇室子弟愿意出手这块古沉香,我得到消息便差人买下,快马加鞭送回了东京城。此事十分隐秘,香行中知晓此事之人极少,为免麻烦,制香师都是不知情的。”顾清禹如实道来。 也难怪,如此珍品沉香,多少制香师一辈子都无缘得见,若是知道顾清禹买到了,定是要闹得沸沸扬扬。那赵家又不知要使什么阴谋诡计了。 “原来如此。”柳夕熏语气冷冷的,不再说话。 并非有意冷言冷语,只是她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了。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这便够了。 若是要与顾清禹,与二皇子为敌,她真不知这辈子能不能报仇。 好在不是他们,好在,自己和他们是一边的。 —— 两日后。 二皇子回到东京城,赵氏香行规矩了许多。即使他们的简陋夏霜香并没有如期那么畅销,而顾氏香行的橙叶香露却仍然受欢迎,也再未出现当街意图行凶之事。 柳夕熏难得过了两天清净日子。改良夏霜香一事交到叶钦手上,他进展顺利。薄荷与蜜香已浸在莲花香露中两日了。今日取出晾干,再等一日便能制成香丸了。 歇息了两日,她心情也好了许多,今日都有心思在园中池塘边喂鱼了。 顾清禹见她心情大好,也凑上前攀谈。 “柳娘子,今日难得你有雅兴,要不我带你去街上走走吧,看看东京城的风土人情。你来这么久,还没看看东京的繁华呢。” 都说这东京城夜晚也是灯火通明,热闹非凡。柳夕熏本不愿顺他心意,但转念一想,自己的确不曾见识过,便答应了下来。 顾清禹见她答应,忙去定了东京第一酒楼天香楼的雅间,还订了招牌菜。 到了傍晚时分,二人便出发了。 天还未黑,摊贩便已经开始出动了。吆喝叫卖之声,不绝于耳。 柳夕熏还未逛过夜市呢,偏东京城新鲜玩意又多,她见什么都是新奇的。可又怕顾清禹笑话她没见过世面,拘束着,不敢凑近瞧。 可眼睛的欣喜与雀跃是骗不了人的,顾清禹一看便知。 既然你怕,那便我来带你看吧。 顾清禹想着,这个摊前看到新制的胭脂,便凑近瞧着,大声喊着:“夕熏你快看,这个好看吗?”那个摊贩前看到藩国进口过来的珊瑚耳坠,又激动得招手:“快看这个,和你的珊瑚发钗很配的。” 柳夕熏见他比自己还激动,唤的还是自己名字,仿佛二人很熟络一般,忍不住翻了翻白眼,好像顾清禹让自己丢脸了。 看了不说,顾清禹还要买,这个好看要买,那个合适也要买。 柳夕熏在他旁边,摇了摇头,真不愧是富家子弟,花钱不眨眼。 二人逛了一会儿,便来到天香楼雅间。 雅间布置格调十足,进门是一面剔红镂空雕花的十二面屏风。绕过屏风后,桌椅布置在靠窗的地方,雅间中心是一张椅子,若是需要会有乐师在此献乐。地上铺满了羊毛与棉线混织的金丝地毯,看起来华贵非常。西面的墙上挂着两幅青绿山水,画卷之下是一张长案,其上摆着的一盆兰花,东面的墙角处摆着一副高架,其上是一定窑白瓷花瓶,瓶内插的是新鲜的莲花。那莲花花瓣经过精心折叠,露出中心的小莲蓬。 顾清禹引柳夕熏坐在桌前,座椅上也已提前放了软垫。柳夕熏对这家酒楼印象极好,布置上雅致不失精致,富贵华丽又不多显累赘,还有摆放软垫,十分周到细心。 “衙内定是常客了,招待如此周到。”柳夕熏接过顾清禹递过来的茶,喝了一口,是菊花茶。 “这个天气喝菊花茶甚好。”顾清禹并不正面回应她的话,但笑容中略带得意。 不一会儿,天黑了,外面已经是张灯结彩,从窗外望出去,街上果然是灯火通明,人也多了起来,柳夕熏就这样看着外面的景。 而顾清禹看着她眼中的灯火,亮亮的,他移不开眼。 直到店家上菜,顾清禹才急忙收回视线。 “这是招牌蟹酿橙。” “这是鲈鱼脍。” “这是东坡豆腐。” “这是黄金鸡。” “江南的风腌小菜。” “糖醋熘鱼。” “这可是天香楼的招牌酒,桂花酿。” 每上一道菜,顾清禹便说一次菜名。 最后上了些点心,顾清禹才说:“菜齐了,快尝尝。” 柳夕熏知道他是怕自己不知道拘束,领了他这份好意,拿起筷子便开始品尝。 天香楼厨子的手艺极好,柳夕熏只觉每道菜都是美味。那桂花酿虽说是酒,但十分香甜,桂花香气浓郁,入口柔和,两人不知不觉间竟喝完了一壶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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