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烟升腾,萧令烜的话,说得很慢,“他最好信任我。” 徐白拿着筷子的手紧了紧。 十六七岁的卢天瑞脸色微白:“烜哥,你不会欺师灭祖的吧?” 萧令烜淡淡一笑,漆黑眸光安静落在卢天瑞脸上:“当然不会。” 见卢天瑞脸色更难看,萧令烜伸手,拍了拍他后脑勺:“吃饭。” 又道,“你是个好孩子。你爷爷只想让你做富家子,磨掉了你的利爪,可惜了。不如到我身边来做事,洪门很缺人。” 卢天瑞:“我中学毕业就要去留洋,爷爷不愿我涉足帮派。” “你自己呢?” “我不太爱念书。”卢天瑞垂头,“但我会听我爷爷的安排。” “愚孝。” “留洋很好啊,我将来也要去留洋。”萧珠突然插话,“徐姐姐在外面念了四年书,对不对?” 众人目光投向徐白。 包括卢天瑞。 气氛里的紧绷消失,卢天瑞问徐白:“在外面念书辛苦吗?” 徐白喝了一口汤,才回答:“不管做什么事,有天赋、有兴趣,就很容易。反之则很难。卢少现如今成绩如何?” “介于中等和糟糕之间。”卢天瑞诚实道。 徐白:“那就是既无这方面的天赋,也不是很感兴趣。你如果去留洋,大概会觉得很辛苦。” 萧令烜转向徐白这边,手臂搭在椅背上:“听听,这就是明白人说的话。” 卢天瑞沉吟:“我会考虑的。” 又道,“你既然不去扬州,我得及早回去交差,我下午就走了。” “我叫祁平送你。”萧令烜道。 下午时,卢天瑞走了,萧珠有点担心:“阿爸,你会得罪卢老吗?” “这天底下没有不能得罪的人。”萧令烜说,“你操心这些破事,还不如好好练字。” 戳她的头,“这里装了个猪脑吗?一个多月了,字还是丑得像鬼画符。” 萧珠气得七窍生烟。 她张牙舞爪要和萧令烜干架,萧令烜信步下楼走了。 萧令烜如愿得到了洪门在华东五省一百多处码头。 从此,全国多半的军阀,想要军械都得看萧四爷脸色。 他很忙。 这天之后,徐白又好几日不见他。 再次见到他,是午后。 这天下雨,大中午也是阴阴的,楼道内光线暗淡。 萧珠每日歇午觉,徐白从房间出来找点水喝,正好萧令烜上楼。 他喝多了,远远都能嗅到他身上酒味。 他本想直接上楼,听到这边房门开合的声音,他伸头看一眼,调转脚步,朝徐白走了过来。
第39章 恶作剧 萧令烜走近。 烟酒熏染下,男人体温极高,似个热炉。 “四爷。”徐白放轻声音,“阿宝睡了。” “你来,有话跟你说。”萧令烜定定看了她几息,继而开口。 他转身上楼。 脚步稳健。 徐白到此处上工有六周了,从来没上过三楼。 三楼的小会客室,佣人打扫得很干净,开了长窗通风。 冬日寒风撩拨窗帘,把寒意一阵阵送入室内。 萧令烜没坐,依靠着窗台点烟,指了指靠墙沙发:“坐。” 徐白坐下。 阴天,室内没开灯,萧令烜肩膀开阔,几乎遮挡了窗口透进来薄薄天光,室内一片阴暗。 他逆光,只烟头忽明忽灭,看不清楚他神情。 “陶家宴会那天,萧珩抓了几个人?”他问。 徐白端坐,手放在膝头。 她目视前方,却不看萧令烜:“四爷,您这边的事,我从未透露一个字给萧珩。” “嗯?” “萧珩的事,您这样有本事的人,应该都可以查到。我不能告诉您。抱歉。”徐白说。 在权贵门第做事,头一件是嘴严。 她今天敢出卖萧珩,明日就会出卖萧令烜。 “还没过门,就这样忠诚?”他冷笑,“我的确查得到。我问你,你如实回答。” “我不会说。”徐白道。 萧令烜:“你不说,难道等我想办法撬开你的嘴?” “四爷,我不是您的犯人。您和萧珩都是做大事的,我没有野心掺和,请您别为难我。”徐白说。 萧令烜吸了口烟:“徐白,你是谁的人?” “当然是您的人。”徐白很果断。 她只能在萧令烜这里看到一点前途了。 他给的薪水、他能提供的工作机会,是徐白救命的浮木;她弟弟也指望他那边教导成才。 萧令烜按灭香烟,朝她走了过来。 男人身上的热浪,扑面盖向了徐白,她本能想要站起身躲开。 她犹豫几秒的功夫,萧令烜撑住沙发靠背,将她圈在身下。 方寸空间,她如被笼罩,视线里的光线都淡薄了。 “我的人,不要吃里扒外。”萧令烜的声音,在徐白头顶。 徐白缩着肩膀,尽可能不碰到他,低垂眼睫:“您可以信任我,四爷。我没有野心。” 她再次说了“野心”二字。 徐白刚和萧珩订婚时,踌躇满志;留洋在外,慢慢知晓了世情,沉稳很多,心中仍有大愿。 她不是个蠢人,学习又努力,她能混出点名堂。 然而家中遭难,她被一棒打醒。 徐白终于看到了世道的残酷。她曾经自以为是的骄傲与高贵,只是构建在她爷爷用鲜血打下家业的基础上。 徐家搬到了小弄堂,亲朋散去,徐小姐身上的光环都黯淡,徐白这才明白,人本身很渺小。 优秀的学识、才华,没有买家时一文不值。 “怀才不遇”四个字,徐白深刻体会到了。 如今她的愿望,是生存。 在萧令烜这里做细作、帮衬萧珩,从而嫁进帅府?徐白想都没想过。 “……你身上是什么香水?桂花味的?”他突然说。 徐白等一个结论,陡然听到这句话,她诧异抬起眼。 正对上萧令烜的眸。 他的眸子太漆黑,哪怕在暗处也有锋芒。 他喷出来的呼吸,几乎灼烫徐白,两个人靠得太近。 徐白下意识偏头。 萧令烜站直了。笼罩在徐白身上的压力,卸了大半。 他却没后退。 “办好你的差,不要多管闲事。萧珩那小孽畜,总在坏事,你别被他利用。不管你有意还是无意,你这里泄露了我的消息,我都会找你算账。”他道。 徐白道是。 因为他站在她身边,而她坐着,她的视线,好巧不巧落在他身上最尴尬的位置。 更令徐白尴尬的是,平原起山峦,突出得格外明显。 她转过脸。 萧令烜对她这个转头很不满意:“我的话,你听清了吗?” 徐白:“是。” 萧令烜蹙眉,还想要说几句,自己也感觉到了不对劲。 他快要气笑了。 ——他才二十八岁,身上最亲密的东西,居然不经过他的容许,造反了。 它到底在兴奋什么? 已经好几次了。 为这个女人? 不可思议! 萧令烜看着徐白,觉得她此刻尴尬得想要找个地洞钻进去,又好气又好笑:“你什么表情?” 徐白:“……” “在国外三年,真吃素?”他突然捏住了她下颌,强迫她抬起脸。 徐白的脸,几乎凑在他腰腹下。 她想要挪开。 萧令烜觉得自己喝醉了,醉得有点糊涂,所以他很恶作剧往前靠。 ——他几乎贴上了她的脸。 徐白猛然站起身,并且推搡他。 萧令烜被她推得后退两步。 “四爷,您喝醉了。”徐白抢到了门边,“您先休息,等您酒醒了再说。” 她开门出去了。 不知是她惊慌失措,还是满腹愤怒,门被用力带上,砰的一声巨响。 萧令烜被这声响,震得耳膜疼。 他蹙眉看着那门。 再看看自己。 眉头蹙得更深。 徐白这天回家,很沮丧,一种莫名的灰暗情绪,萦绕不散。 她没胃口吃晚饭。 母亲上楼喊她。 见她恹恹坐在书桌前,轻轻拍了拍她肩膀:“岁岁,吃饭了。再怎么不高兴,也要吃点东西。” 徐白:“一口也吃不下,饿一顿没事。” 这天夜里,徐白觉得特别冷,身上发寒。 翌日早起时,头重脚轻的。 她发烧了。 母亲吓到了。 “这是怎么了?” “昨天受了冻。”徐白说,“我打电话给阿宝,再去找师姐开点药。” 她去弄堂口的电话亭。 先打给萧珠。 “……可能是风寒发烧,别过了病气给你,我请两日的假。”徐白说。 “我去看你。” “你听话。”徐白说。 萧珠:“我派军医去看你。” “行。” 萧令烜睡到半上午才起来,听到萧珠正在吩咐副官长石铖,派个军医去徐家。 “她没来?”萧令烜问萧珠。 萧珠:“她生病了。” 萧令烜想起昨天中午的事,冷笑:“装病吧?” “她干嘛装病?她可放心不下我了。要不是真病了,她不会不来。”萧珠说。 萧令烜没说什么。 石铖叫了军医去徐家。 萧令烜洗漱后出门。原本说好了要去洪门开个会,他临时改了主意。 他对石铖说:“去趟高安弄。” “去看徐小姐?” “她犯不着装病。不想做,大把的人等着排队。”萧令烜道。 石铖:“……” 可是阿宝只想要徐小姐。
第40章 探病 军医给徐白打了一针。 她昨晚没怎么睡好,这会儿高烧,她昏昏沉沉躺着,听到上楼的脚步声很重。 “我烧得耳朵都脆弱了。” 家里没人有这样重的步子。 听动静,似军靴踩在木制楼梯上,竟像是萧令烜。 她用被子捂住头。 房门没有反锁,被打开,有人走了进来。 徐白闭着眼睛。 她的被子被拉下来。她只当是母亲不放心,又来看她是否退烧。 她嗅到了一点淡淡烟草的清冽,也以为是错觉。 然而,大手覆盖在她额头,她猛然睁开眼。 萧令烜就这样立在她床边。 徐白睁大眼睛看着他。 萧令烜微微弯腰,眼底似乎有一缕诧异:“真发烧了?” 徐白:“……” 她可能是烧糊涂了,脑子停止了运转,除了“他怎么在这”的念头外,再无其他。 “好好养着吧。”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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