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有了早春的暖,香烟被卷着,飘飘摇摇。 萧令烜沉默抽完一根烟,这才站起身,拍了拍墓碑,似拍他大哥的肩膀:“安息吧。你儿子,过些日子会跟你团聚的,到时候你好好教他。” 徐白能回家,似乎是个信号:城里的动乱,基本上结束了。 还有人心里惶惶不安,但局势却很安稳。 驻地没有动乱,城里也没有开炮。 可徐白平静的日子再也回不去。 周末时,徐白去找师姐顾秋元。 师姐这段日子工作很忙,精神倒也还好。 徐白只想问冯苒的事。 顾秋元是冯苒的姨母表姐,他们是亲戚,应该更清楚冯家的去向。 “……我不知道她有没有钱花,如今过得怎样。”徐白说,“我刚回国的时候,她把自己仅有的积蓄都给了我,还替我买衣裳。如今她家遭难,我都没送别。” 师姐忙安慰她:“你别内疚。姨父和大表哥死了,是因为掺和了争斗。姨母带着家产走的,在乡下。” 又道,“不到两百里。你下次有空,咱们去乡下看她。” 还说,“这个世道,虽然死了人会痛苦不堪。但能守住点家财,也是不幸中的万幸。” 总要往前看。 徐白点点头。 师姐又看她:“你瘦了。” 徐白的确瘦了。 她本是圆脸大眼睛,如今脸更小了,越发显得眼睛大。 顾秋元觉得她这样,看着似一朵柔弱的花,十分美丽又惹人怜惜。不太妙,可能会引来觊觎。 “你要好好吃饭。太瘦了不好,瞧着可怜。”师姐说。 徐白点头。 “……你要是有心事,可以跟我讲。”她道。 “也没什么大事。你能联系到滕禹吗?他的诊所开了没有?” “开了。” 徐白心道太好了,有借口和他见面。 军政府内部的事,以前冯苒知道;现在,也许滕禹会清楚。 “……能否约他喝咖啡?”徐白问。 师姐:“我写个地址,你直接去他诊所。叫他开些补药给你。” 徐白道好。 师姐工作很忙,再三劝她:“岁岁,真的要好好吃饭。你现在这样……” “什么?” “旁人不抢你,都会觉得亏。”师姐说,“三分柔弱、七分绝俗,看着就是砧板上的鱼。” 徐白细品这话,顿时心惊肉跳。 “我明白。”她道。 师姐点点头,拥抱了她一下,给了她一点力量。 徐白去找滕禹。 滕禹也觉得她瘦了之后,变得娇柔了,添了点楚楚可怜的气质,和从前有点不太一样。 “……军政府的事,你知道多少?”徐白在他办公室坐下喝茶,如此问。 滕禹对徐白没有男女私情,只有朋友的关怀。 他叫人去买小蛋糕招待徐白。 关上办公室的门,他和徐白聊起了他知道的。 “原本帅府除了军政府,还有后院住人。萧珩的母亲,如今搬离了帅府。萧珩重新安置了院子。” 徐白:“凶手的事,你听说了多少?” “当时,你和大帅夫人是不是都在场?”滕禹问。 “是。人人都知道了吗?” “我听家里人说的,倒也不是人尽皆知。萧令烜封锁了消息。”滕禹说,“那个饭店所有人,都接受了拷打与盘查。萧珩也被审了三天三夜。” “那大帅夫人……” “有人提出审你和大帅夫人,萧珩反对,萧令烜也反对。”滕禹说。 徐白背后发僵。 萧珩说,叫她同流合污,他有没有考虑过,他能否阻止她受审? 还是说,他一开始就把萧令烜也算计进来了? 万一萧令烜不护她呢? 被拷打审问,萧珩希望她怎么说? 他到底有几个思路。徐白在他的计划里,究竟是什么棋子? 徐白唯一相信的,是萧令烜护住了她。 同阳路的公馆,是她的保命符。因为她被接到了同阳路,才真的避开了刑讯。 “你去看过大帅夫人没有?”滕禹问她。 徐白回神,摇摇头:“还没有。” “听我姆妈说,她好像发疯了,精神不太正常。可能是吓到了。” 徐白:“……” 她沉默着。 滕禹叫她吃小蛋糕,她没动。 “军政府的人,提到我了吗?”徐白问。 滕禹:“提到你,都是猜测你可能看到什么。不会有人怀疑你杀人。” “凶手呢?” “是萧令烜。”滕禹道。 “为何?” “每件事都指向他。而大帅死后,他受益最大,他原本就是回来杀萧令烨的。”滕禹说。 两个人说了片刻的话,滕禹突然想到,徐白似乎,还跟萧珩有婚约。 “……岁岁,你现在在做什么?”滕禹问,“萧家的事,你都撇清了吗?” 徐白想,她这辈子都撇不清了。
第74章 他送还徐白的家 徐白在滕禹这里坐了一个多小时,才回家。 翌日上工时,正巧萧令烜出门。 徐白客气和他打招呼:“四爷。” 萧令烜只是点点头,带着几名副官,脚步匆匆走了。 中午吃饭时,徐白和萧珠闲聊,提到了帅府。 “……你们会搬到帅府去吗?”徐白问。 萧珠:“那地方不吉利,又被萧珩住过,我阿爸不放心。才不会去的。” 又说,“我大伯母好像发疯了。” 徐白:“我也听说了,她现在精神不太好。” 萧珠立马说:“你不要去同情她。” “我不会。”徐白道。 她哪有力气同情旁人?她自身难保。 半下午时,萧令烜回来了。 他对徐白说:“你留下来吃晚饭,有点事和你聊。” 徐白道是。 晚饭是厨房做的,萧令烜没亲自下厨。 他最近公务忙得厉害,哪怕回家了,苏宏和石铖也是跑上跑下的递送文件。 “……高安弄住了七十八户,有些租户一家七八口人。那么点地方,至少住了四百人。”吃饭的时候,萧令烜开门见山。 徐白:“是,我知道。” “不安全。人太多了,我的人没有三头六臂。”萧令烜道,“我建议你搬家。” “好。”徐白利落道,“我明天上午去找房子,这周内定下来。” 又说,“我也很想搬家的。高安弄距离我妹妹的学校太远,她每天乘坐电车上学。” 学习已经很吃力了,还需要花费很多的时间和力气去挤电车,非常疲倦。 要不是萧珩弑父,把很多事打乱,徐白过完年也是打算搬家的。 萧令烜给了她极高的工钱,又给了她很多赏钱,她能买一套还不错的小寓所。 萧令烜颔首:“不用你找房子。” 他喊了石铖。 石铖把一个文件袋,放在徐白手边。 徐白打开,里面竟是一张地契。 雨花巷七号。 她怔了怔:“这是……” “有次与人喝酒,听说你家以前住雨花巷,多问了几句。那些人掏空心思巴结我,以为我感兴趣,把这套宅子送给了我。”萧令烜说,“我又不住,白放着可惜,先借给你。” 徐白情绪起伏,心中被什么裹得很严实。 萧令烜这席话,不算假话。 的确是市政厅的官员把宅子送给他的。 他那天特意去瞧了一遍。 他很明显特别感兴趣。这么好的机会,官场老油条岂能放过? 那官员当天晚上就搬了家,把宅子腾出来,没过几天将地契转赠了萧令烜。 萧令烜那天喝了点酒,鬼使神差就收下了。 他忙完了,也给予那官员升迁,连跳两级。 ——也不算他白收了礼。 “……四爷,我想每个月只拿五十大洋的薪水。减去三十大洋,做这个宅子的租金。”徐白说。 她再也想不到,自己此生还可以回家。 她出国时,小院里还种了一株桃树,特意叮嘱佣人用心照料,等着回来吃桃子。 她踌躇满志走的。对前途、对将来的婚姻,她都是充满了期待。 回来后,家就没了。 徐白顾不上难受,打起精神谋生活。 直到这一刻,她眼睛酸得厉害。她极力忍着,恨不能掐住大腿,强迫自己别掉眼泪。 到底眼睛里有了点泪花。 她转过脸,偷偷揩去。 “不必狷介,我又不缺你这三十大洋。”萧令烜说,“这宅子大,你搬回去住还得再雇几个人帮佣。缺钱的时候,别跟我客气。” 又道,“你照顾好阿宝,千金难换。” 徐白没有继续推辞。 她连声道谢。 吃了饭,她先回去了,依旧是石锋送她。 萧令烜坐在沙发里抽烟,萧珠凑到他身边,笑道:“阿爸,原来你这个房子,是专门给徐姐姐准备的?” 他推她:“去睡觉。” 萧珠牛皮糖一样又黏回来:“她感动极了,都哭了,你瞧见没有?” 萧令烜当然看到了。 他猜她会高兴,不承想她是喜极而泣,效果比预想中好多了。 故而,他此刻心情也不错。 “……你是不是有所图谋?”萧珠问,“你是不是喜欢徐姐姐?” “少打听,去睡觉。”萧令烜眉目舒展。 萧珠:“到底是不是?” “你再废话,就要挨打了。”萧令烜说。 “我先把话放在这里:你要是愿意结婚,可以娶徐姐姐。我同意你娶她。”萧珠说。 萧令烜:“我还要经过你同意?你反了天。” 又道,“别胡说八道。把她吓跑了,你自己去住女子小学,别指望我再给你找老师。” 萧珠撇撇嘴:“难道你愿意,徐姐姐就会喜欢你?” 萧令烜眉头一蹙:“你什么意思?” “你瞧瞧你,没念过洋派的书,脾气又大。徐姐姐学富五车,又是时髦派的人,她干嘛要喜欢你?”萧珠不屑。 萧令烜:“她说了什么?” “她几乎从来不提你。哪怕我想聊,她都打岔叫我别说。”萧珠道。 萧令烜:“……” “外头喜欢她的人,可多了。不止萧珩,还有滕家那个小儿子。你见过滕勇的小儿子没有?长得可标志了,还自己开了个诊所,也是洋派留学生。”萧珠道。 萧令烜吸了口烟,冷冷吐了口烟雾:“你到底去不去睡觉?不睡就去门口站着,别烦人。” 他站起身,上楼去了。 萧珠过足了嘴瘾,觉得她阿爸好像恼了,又有点后悔。 千万别给徐姐姐惹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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