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等温知聆睡着后,谈既周悄悄起来了。 虽然答应等她回卢城再看,但没有忍住,还是去外面找出信封提前拆开了。 淡黄信纸对折了一道,用的应该是她那时练书法用的花笺,纸张上有浅色的底纹。 谈既周垂眸展开,看着上面一行一行,秀气又工整的硬笔小楷。 「谈既周: 见字如面。 提笔时已经是深夜了,不知道你那边现在是几点钟。 我是温知聆,你刻过我的名字,所以应该还记得我吧。 作为回礼,我也给你刻了一枚印章。 我一直在等你,想找机会把印章送给你,可是你为什么不来淮城了?我有些想你。 如果你收到信,看到这儿也许能猜到什么吧。 我发现,我很喜欢你。 我们的最后一面,你在车上问我是不是和你没话说,其实不是的,只是一到你面前,我就变得笨口拙舌,小心翼翼,希望你不要误会。 我这个人还有些慢热,也不敢正视内心,在你离开之后,我才在那种怅然若失中确定了自己对你的感情。 用失去来描述好像并不恰当,因为我从来没有拥有过你,你是从我指缝间穿过的风,我们只有一炷香的缘分。 我不清楚自己到底是什么时候喜欢上你的。 或许它无法用某一节点来具象化,而是一种自然而然的发生。 就像此时窗外正在下雨,就像雨过天晴。 我喜欢你的坦荡,你身上有我不具备的特质,让我不自觉的被吸引。 这是我第一次对一个男孩子产生这样浓烈的感情。 有个词叫做“情窦初开”,我觉得很美,这样的情愫给了你,哪怕你从头到尾都不知晓,我也不会感到不值得。 因为你是很好的人。 我多了一些与你有关的心愿,尽管实现的机会渺茫,但我安慰自己,遗憾也是你曾在我青春里留下过的印迹。 这些天,我偶尔会想,你对我来说是什么样的存在。 你是我陈放的心事,是一场下在我心里的皎洁的雪,是想起时便涩痛的心脏,正如此刻,写到这里,我有些莫名的难过。 停下笔想了想,可能是因为我忽然意识到,我们不会再见面了。 忘了说,我已经不在方老师那里学画了。 因为一些事情,我变得有点厌恶画画,但是想到你说的“独善其身”,我又在犹豫,也许我不应该放弃。 最近我过得不是很好,也一点都不快乐,我在努力改变,希望会好起来。 我给你刻的那枚印章上留的边款是“度一切苦厄”,这是《心经》里的一句话,也是我想对自己说的。 可是,度过了痛苦就会幸福吗,人要怎样才能变得幸福呢,要非常坚强吗?幸福来临时,我要如何握住它? 因为总是在失去,我好像已经没有勇气去留下我想要的了。 即使你现在出现在我面前,我可能也不敢将心意告诉你,就连这封信大概率都会不见天日。 不过,与你相识的那几个月恍若游园惊梦,哪怕你不再来,也足够我沉湎多年了。 一不留神就说了些题外话,言归正传吧。 你告诉过我,你名字里的周是万事周全的周,那我就祝你不困于世,一生周全。 不见面的日子,惟愿你珍重。」 亮了一盏廊灯的二楼,阒静幽深,谈既周立于其中,拿着信笺无法回神。 一字一句地读完,他仿佛正看着坐在书桌前的温知聆慢慢写下自己的喜欢和困顿。 滞留在那个雨夜的心意越过时空,遥寄到他 手中,带着一种湿漉漉的剔透。 他险些错过这一切,又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被好运眷顾,拥有了失而复得的机会。 将信封放进书房的保险柜里后,谈既周回到卧室,轻轻在温知聆身旁躺下。 她睡眠浅,再次被他揽进怀里,低低哼唧一声,有转醒的趋势,谈既周拍拍她的背安抚,“没事,接着睡。” 盯着她的睡颜,谈既周保证,他会给她不需要费力便能留住的幸福。 - 在一起这么久,温知聆还没陪谈既周正儿八经的过一回生日。 四月份,她数着日子过到了月底,给他的礼物也准备好,眼看着离二十七号只差两天了,却被通知需要出差。 但万幸的是,这次出差的地点就在北城。 晚上,她给谈既周打视频,故意面露沉重道:“你先把明天的机票退了吧。” 从他身后露出的一角背景可以看出来他还在公司。 靠着办公椅,谈既周微微抬眉,好像一点也不失望,情绪稳定地问为什么。 “我下午刚接到通知,要出差哎,后面几天会非常忙,可能没时间陪你过生日……” 明明是假话,到最后她自己却先觉得抱歉,说得磕磕巴巴,望着屏幕里的人。 从过完春节回卢城到现在,他已经来这边看过她好几趟了。 见她越说越没底气的样子,谈既周低笑一声,“也不用非得二十七号过,什么时候有空补上就行,搞得跟犯了什么错似的。” 他对生日一向看得淡,去年这个时候刚和她分手没多久,朋友要给他庆生,他根本没心情,生日当天在公司待到深夜才走,现在重新在一起了,还可以听她在视频里念叨着这些话,也没什么其他要求了。 顺手看了看电脑上的工作行程和待办,他说:“我改个签,往后挪几天,过去陪你过五一,你五一有计划吗,回不回临北?” 谈既周倾身坐正,“要不然回去看看外公外婆?我跟你一起。” 温知聆都准备说实话了,闻言,她一下子止声。 “好吗,就当是补给我的生日礼物。”他问。 温知聆没有犹豫地轻轻点头。 她凑近了屏幕,“不骗你了,虽然要出差,但是是去北城,所以你不用过来啦,把票退了吧,我去找你。” “是不是很巧?我本来都准备试试看能不能和同事换班了。” 谈既周盯着她漂亮的眼睛,“那还去临北吗?” “去呀,过完生日我们就回临北,今年你有两份礼物,惊不惊喜?” 他勾唇,却答非所问:“是三份礼物。” 她微怔,显然不理解是为什么。 谈既周说:“你也是我的礼物。” 猝不及防的听了句情话,她求教道:“你怎么这么会说话啊?” “这不是很简单?实话实说就行。” 温知聆托腮笑起来。 - 去临北是五月一日的上午。 上回来这里,谈既周还只能将车停在街角等温知聆,这次直接停在了她外公外婆家的院子外。 下了车,谈既周跟着温知聆进到家里。 二层自建房里没有什么独特设计,四方四正的格局,很敞亮,红木桌椅与沙发都蒙着岁月的痕迹。 因为春节的时候提前和家里人说过,这一回,当温知聆告诉他们,放假要带男朋友回去的时候,大家都有准备。 见家长,自然是了解各自的家庭,打听谈既周的情况。 大家围坐在客厅周围。 温知聆外公外婆都是和善的人,不端架子,也不拿捏人,捡着些家常聊了聊,便问谈既周有没有想吃的菜和忌口。 今天温知聆妈妈也来了,但她有所顾忌,问不到点子上,也可能是很久没有管过女儿的事了,总有些没底气。 葛云静在一旁听得干着急。 对于温知聆这个男朋友,葛云静只从她女儿口中听到过一星半点的描述。 任冉对谈既周的了解也不多,仅限于一面之缘,说来说去,都是三个字,长得帅。 对此,葛云静不屑一顾,曾没好气地白了女儿一眼。 长得帅能当饭吃啊? 但今天谈既周来家里拜访,刚进门的时候,葛云静见到人就在心里嘀咕了一句,这么帅的好像还真能当饭吃。 临北五月的气候刚刚好,不冷不热,谈既周穿着白衬衫和西裤,与温知聆坐在一起,哪怕还没说到家庭情况,但凭他在国外念完大学,还能回来自己开公司,就能猜出来家里不一般。 而且接人待物,举手投足间的气质骗不了人。 这时候,葛云静也没有想太深,毕竟他是北城人,那边很多家庭对小孩的教育都很上心,培养出这样的孩子也不是稀奇事。 葛云静便问:“小谈啊,你父母是做什么的呀?能把你培养得这么好。” 谈既周刚刚一直没有刻意提,但长辈问了,他便一五一十的讲清楚,包括父母各自的产业和生意领域。 等听他说到那个最耳熟能详的郡景酒店时,大家齐齐静下来。 只有任冉小声惊呼一句,“是我知道的那个郡景?” 外公外婆还不清楚谈既周口中的那些产业具体代表什么,但光是那么多名字也够唬人了。 葛云静则是跟她姐姐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眼中看出点震惊。 而他旁边的温知聆淡然不惊,应该是一早就知道。 葛云静清清嗓,“小谈啊,你不嫌我问得多吧,知聆这小孩什么都没跟我们提过。” 说着,她嗔怪地瞥一眼温知聆。 温知聆朝小姨心虚地笑笑,低头喝水。 担心家里人知道了会有负担,她本来就没准备说,但要让谈既周瞒着似乎也没必要,所以便放宽心,两边都没管,要是没问到就算了,问到了也不是什么大事。 谈既周说:“没事,小姨,您是为了知聆好,我知道。” 这就跟着叫上小姨了。 还挺上道的。 葛云静心下衡量一番,也能感觉出他的态度,“是啊,我们知聆书读得好,但是没什么心眼,真叫人担心啊。” 好不容易等小姨问完,一直没怎么说话的温知聆妈妈开了口:“小谈,我听说你跟知聆在一起挺久的了,你们是怎么打算的?你家里父母都知道吗?” 谈既周点头,“他们都知道,我一直想让我父母跟知聆见个面,所以先来这边拜访一下你们。” 听他这样说,葛云仪便放心了。 吃完午饭,葛云仪还有事,便先回北城了,下午的时候,小姨将温知聆拉到房间聊了会儿,聊完也收拾收拾,拉着丈夫回了市里。 谈既周倒是待到了晚上,和温知聆一起陪外公外婆吃了顿晚饭才离开。 院子外面,过年时挂的红灯笼还未摘下来,两边各一个,在黑色的夜里洇着红色光晕。 春末夏初的晚风宜人,温知聆看着寂寥的街道,和谈既周说:“我们走走路再回车上吧。” 她还记得,沿着这条路往前一直走,就是曾经偶遇他的疗养院。 走出一段路,谈既周问:“你觉得,我今天表现得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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