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回还很虚弱,但已经坐起来了,她不解地问:“不是说我的记忆出了问题嘛,怎么当精神病治?” 昨晚她就知道自己的记忆力出了问题,但她刚醒,谁都没提病的事,只说她摔车受伤,记忆力受损是不是摔车导致,需要进一步确认。 她当时还好奇地问:“记忆力受损是什么意思?失忆吗?我忘了什么啊?”边看向方知有,端详几秒,“你怎么瘦了?头发也长了?” 方知有在故十方的同意下,说:“我开公司以后忙瘦的,留长头发还是你建议的,你说长发更方便做造型,好搭配衣服。” 星回皱眉,“你都开公司啦?不是刚要做TB店吗?” 方知有回答她:“TB店发展成了公司,你闺蜜我都成富婆了!” “这么大的变化不像是一两年的事情。”星回静了半晌,忽然问:“我们,多大了?”方知有刚要说话,她忽然闭起了眼睛拒绝道:“算了,不想知道了,我永远十九。” “……” 此刻,故十方被她精神病的言论逗笑,安抚地说:“精神病学涵盖的领域不只一个方面,回头我慢慢告诉你。” 星回没什么耐心地说t:“别慢慢,你还是快点给我治吧,有什么手段都上来,我怪急的。” 说话都还没什么力气,就对他提要求了。 故十方忍笑,“你急什么?” 星回语速缓慢,“一睁眼就抽了六管血,一会儿又要输液,听说有七袋药,下午还有几项检查要做。这一天的安排比我的课表都满。我想出院。” 方知有扑哧一声笑出来,“你现在不用上课了,不出院就不用上班做牛马,多好。放心,故医生会给你开病假条。” 星回听不懂,“什么牛马?” 记忆倒退七年多,和时代脱节了。 方知有看向故十方,“我能给她发个手机让她自己百度吗?她这样像个小傻子。” 故十方微微一笑,“先傻两天,就当休息了。”
第40章 栗萧里四点就从公司出来回了医院,刚到住院处就见方知有从楼里出来,他迎上来问:“她今天情况稳定吗?” 方知有晨起没见到他,问吴歧路才知道他居然回公司上班了,心里憋着口气,“稳定,一般不见你,她都挺稳定。” 栗萧里太阳穴跳了下,蹙着眉没说话。 方知有意识到自己的话属实是伤口撒盐了,缓了下语气,“还行,下午下地了。” 栗萧里点了点头,“晚上我在。”言外之意让方知有回去休息。 方知有才说:“她说无聊,想要画本,我回去给她取。” 栗萧里转身往车的方向走,“我和你一起去。” 方知有本想说自己去就行,转念一想,他上去了能干什么呢,星回又不认识他,犹豫几秒上了他的车。 路上,方知有主动把星回一天的情况说了说,末了总结,“就很十九岁的心态,积极乐观,没愁事似的,没看出来难过,不像是装的。” 栗萧里想问,星回有没有问起他,话到舌尖又咽了回去。她记忆里没有他,又怎么可能问起他。 方知有看穿了他的欲言又止,提示似地说:“故十方以主治医的身份和她重新认识了,吴歧路那个神经病,假冒我男朋友也让星回认识了。” 吴歧路不像栗萧里有心理负担,他虽然也被星回忘了,却像没事人一样出入星回的病房,星回的眼睛在他和方知有身上转了几个回合,终于忍不住问方知有:“你有男朋友啦?” 不等方知有否认,吴歧路抢白道:“对,我是她男朋友。”他笑呵呵地看着星回,“我叫吴歧路,‘人生南北多歧路’的歧路。你好啊,小朋友。” 一句“小朋友”就把星回收服了,她弯着眼睛笑,“我看起来是不是就像十九岁?” 回想那一刻星回的神情,方知有忍不住笑,“她对十九岁好像有什么执念。” 栗萧里微怔,他猛地记起,在一起的时候星回说过:“人要是能只长见识,不长岁数就好了,我想永远停留在十九岁。” 栗萧里不明所以,“为什么是十九岁?” 星回笑着抱住他脖子,“十九岁遇见了你啊。” 栗萧里的眼睛又湿了,他本想控制,可眼眶酸得他一秒都忍不了。安全起见,他把车停在了路边,侧头看向左边,不想被副驾的方知有看见。 方知有懂了他这一刻的失控,终于说:“对不起,那天我话说重了。”她昨晚哭,是想到星回的记忆如果再往前倒退两年,自己也会被忘了。那一瞬,她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共情了栗萧里。 栗萧里抬了下扶在方向盘上的右手,表示不用道歉,他缓了几秒,“是我对不起她。我给她的,都是我想给,随手随口能给的,我还自以为是为她好。我不许她骑车,不顾她的意愿安排她去俪色实习,擅自为她规划着未来。我从来都没问问她想要什么,喜不喜欢我这样?” 就像星回羡慕那些有男朋友帮切牛排的女孩子,他却觉得,这么点小事,根本不能表达爱,可他连这么点小事都没为她做过,算什么爱? 方知有没有劝什么,只中肯地说了句:“你做的那些或许有她不喜欢的,她也有过抗争,但她喜欢你,这一个理由,你就赢了。” 一句“她喜欢你”安慰到了栗萧里,却也不经意刺痛了他的心,让他愈发愧疚,更觉亏欠了星回。 二十分钟后两人到了四季公馆。 进屋后,栗萧里顺手把沙发上星回盖过的小毯子叠起来,把抱枕摆整齐,看见工作间地上放着一个大箱子,他问:“她要出门?” 方知有探头看一眼,“那是她从米兰带回来的行李。前些天,就是和你闹掰后,才拿出来整理。应该是她发现记忆在波动,借此寻找记忆。” 栗萧里走进去,视线落在书桌上的画本上,他以为是星回的设计图,随手翻开,却在下一秒愣住。 方知有提示,“你数数一共多少页。” 栗萧里一页一页缓慢翻过,整整二十七页,全是他的肖像画,他张了张口,没发出声音。 “她摔车那天我才看见。她应该也是直到那天,才搞清楚为什么会有这二十七张画像。”方知有轻抬眉头看他:“这些你的画像,不是她想你,想像着画出来的,而是你去米兰看她时的样子,你去一次,她画一张。” 爱在这一刻被真诚回应。栗萧里站在那里,喉咙像是被什么哽住,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还有一幅新画,我看不懂。”方知有留他独自平复,转身去了星回的卧室。 栗萧里深呼吸克制住情绪,小心地合上画本放回书桌上,跟着过去。 方知有从梳妆台上拿起一幅画和用项链串起来的他的那枚戒指,“这条项链是她最喜欢的,是星叔叔让五星坊的细工师傅专门打给她的。” 栗萧里接过项链戒指,边用目光锁定了那幅画,他微凝着神色足足看了一分钟,又转眸看了看项链戒指,忽而微微上扬了眉头。 方知有知道他看懂了,问:“什么意思啊?” 画上有两棵树,一棵是没有叶子的枯树,另一棵枝繁叶茂,一片翠绿。两棵树中间站了个人,那人面朝着那棵繁盛的绿树。 栗萧里眸光微闪,“她把自己比作那棵枯树,让我去做另一棵树的春天。” 方知有皱眉,“那不是在推开你?”可看他的样子怎么有点开心? 栗萧里摊开掌心,把那条串了他戒指的项链给方知有看,耐心解释,“她拉着我的手,然后嘴上说,你走吧。” 她用自己最喜欢的项链串起他的戒指,分明就是拉着他的手,不放。 “口是心非的家伙。”方知有笑了下,又叹了口气说:“她不是一个不懂拒绝的人。没遇见你之前,她体面地拒绝了很多追求者。和你在一起后,她不拒绝只是想让你吃醋。这种对你的小心思,她层出不穷。” 栗萧里勾了勾唇,他把画折起来,和项链戒指一起收进大衣内袋里,抬眸,“我喜欢她对我用心思。” ---- 栗萧里和方知有再回到医院时,才一出电梯,就见星回扶着墙从病房里出来。 她被病号服包裹着,尤显单薄瘦小。 栗萧里脚下一滞,站在原地没动。他昨晚想了一夜,又做了一天的心理建设,依旧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场“初见”。 方知有不妨他突然停顿,差点没刹住撞他身上。 不远处,吴歧路端着手跟着星回,苦口婆心地劝,“你下午不是活动过了嘛,不会血栓的,不用再走了,走多了刀口撑开我没法交代的人太多了。你替哥想想,求求了。” 星回动作缓慢,一步一挪,“腔镜的刀口很小的,我再多睡一两天都长好了,不会那么容易撑开的。” 吴歧路慢慢跟着,“那你让我扶着,保证摔不到磕不到碰不到,要不哥害怕啊,哥胆小。” 星回摆了下手,“你别扶我!你是知有的男朋友,我和你还不熟呢。” 吴歧路啧了声,“我跟你说不妨碍!哥对你熟悉得很,而且哥这个人就一个优点,对你方姐忠心耿耿。”说着就去扶星回胳膊。 星回一侧身避开他的手,又忽然停下来,“知有应该快回来了,我去电梯口接她。你别跟着我,我也求求了!”言语间就要转身,可她太急于躲开吴歧路,动作幅度有点大,一下子抻到刀口,瞬间疼得躬着身子就要跪下去。 方知有一惊,刚要动,身旁的栗萧里已一个箭步冲过去,抢在星回倒下前,右手自正面撑在她腋下,同时俯身半跪在理石地面上,让星回的手能撑在他肩上。 星回几乎t是半趴着伏在他肩上,她垂眸看着面前那张英俊的脸,有一两秒没说话。 吴歧路提到嗓子眼的心落下来,松开揽在星回肩膀上的手,退开一步。 栗萧里没敢动,神色紧张地问:“刀口疼了?” 星回回神,就要站起来。 栗萧里却没让她动,他一手自她腋下穿过,右手则放低了移到她腿弯处,随即双手微一用力,打横抱起她时,自己同步站起来,边吩咐吴歧路,“叫医生!” 双脚离地的瞬间,星回的胳膊像有肌肉记忆似地,下意识搂住了他脖子,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他看着,直到栗萧里把她放到里间的病床上,她都没松手。 栗萧里等了两秒见她不动,也没急于撤开,他双手拄在床上,近距离看着她。她明显瘦了一圈,脸色虽比昏睡时红润了些,却也难掩憔悴,唯有那双乌黑的眼,澄澈灵动,一如当年初见。 看模样与十九岁那年所差不多,却比十九岁那年更让他心动。栗萧里根本移不开眼,要不是方知有适时咳了一声,有医生进来,他都忍不住要吻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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