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毕业,江枝也没能从单向失恋中走出来。 再次得到消息时,是裴子舒出国,而送她出国的人,是周淮律。 大一的时候,江枝留在A大。 当看见裴子舒的朋友圈有和外国男友的亲吻照时,她忽然意识到,周淮律失恋了—— 那是人生中,她做过为数不多但却很疯狂的一件事。 她凌晨坐飞往美国的飞机,出现在周淮律面前时,她正挂断被爷爷骂的电话。 那是个秋天,他身穿西服,白色衬衫扎进西裤里,那碎盖已经变成了稍显成熟的上扬碎发,长身而立在别墅门口,长腿影子覆盖住蹲地的江枝身上。 她仰起头,巴掌大的脸庞被路灯映照,很勇敢的说:“我喜欢你。” 他单手插兜,居高临下的,道:“江爷爷给我打了电话,你这样做,很危险。” 江枝站起来,发丝被风吹散,她伸出手,尽管风大也很冷,却还是保持淑女样子,将秀发挽在耳后,轻声道:“周淮律,我喜欢你。” 周淮律沉默几秒,那几秒里,是属于江枝的惊天动地,终于他在这场暗恋里给了回应。 是面无表情,是无甚所谓,简单的一个字:“哦。” 后来,在江爷爷异国他乡不安全的请求下,周淮律收留了江枝。 此后,在周淮律的留学期间,她经常去美国。 她不敢在他面前提起裴子舒,就像这人从未出现过。她记得亲他的那晚,是她终于把齐肩短发留长至腰间,穿着白色连衣裙,喝了酒,踮起脚尖的那一刻。 她清楚看见他眼底那抹,看不清,道不明的神情。 他没有拒绝,片刻后,伸出手摸她留的垂直长发。 那是裴子舒整个高中时期爱留的长发。 就连白裙,都是裴子舒高中生涯爱穿的。 在他眼里,她是谁,他又把她,当做谁呢? 江枝不想问、不敢问。 因为她认为是她乘虚而入,这是她偷走的,属于裴子舒的温柔时光。 - “她回来了?” 江枝抱着腿蜷缩在沙发上,柔软垂长的头发耷拉在腰间,她整个人脑子里只有一道声音,那就是反复地、不断地、问自己:“为什么她要回来?” “为什么她要在婚礼前回来?” 裴子舒就像是她心里的一道疤,它无声无息,钉在那里。 在她出国的这段时间里,她偶尔会忽略掉这道疤痕,但疤痕始终是疤痕,消不去,散不去。 她心中清楚,裴子舒回来是她的自由,但是她真的难以接受她忽然回来的消息。 她可以在婚礼结束后回来。为什么、为什么明明要在举办婚礼前回来? 江枝捂着脸,任由炙热呼吸喷洒在手心里。她阻止自己往深处想,她不知道这么多年了,周淮律是不是还没忘记裴子舒,又或者说,他有没有打从心底里接纳她。 毕竟这场婚事,是周老爷子做主的,让他选择,他大抵不会选她。 虽然江远修那天对周家守孝的事情颇有微词,她觉得不礼貌。 但如今她冷不丁的想,如果婚礼早举办完了,她是不是就不会像现在一样,胡思乱想。 毕竟要举办婚礼的时候,周老爷子去世了,她规规矩矩守孝三年,终于等到要举办婚礼,可以光明正大成为周淮律的妻子,昭告天下他们是名正言顺的合法夫妻时,裴子舒出现了。 是不是代表着,又会出什么差错? 客厅倏地亮了起来,亮到晃人眼。 窝在沙发角落的江枝从膝盖处抬起头来,看向开灯的始作俑者。 深夜归家的周淮律,带着明显酒气。 黑色衬衫搭配黑色高定西服,长身而立在玄关处,深邃眸光看向客厅的女人。他应该是应酬去了,旁人不懂,但妻子江枝了解他不甚酒力,喝了少许酒就会眼眶通红。 他捏了捏疲倦的眉心,没有等佣人给他换鞋。 而是长腿稍后撤,踩住鞋跟,动作流畅穿上拖鞋。 灯光下,清晰可见江枝脸庞上有眼泪的痕迹。也能清楚看见她的样子很颓废,头顶的发丝被手拨弄地有些乱,可他却没有询问,没有关心,没有问她,为什么哭了。 是十年如一日的淡然和无所谓。 是那种明知你心情不好,却依旧选择忽视的夫妻生活。 也是她自己执拗的选择。 但此刻她很想站起来,问他:“周淮律,你看不见我脸上的泪吗?” 可话到嘴边,却又想起这段婚姻的前提,是她的心愿,并非他。 于是那句质问,到了嘴边,却变成了:“老公,你喝酒了?” 他嗯了声,往里走,踩着步伐上楼梯。 见他离去,她立刻从沙发上起身,追着他的步伐,纤细笔直的长腿靠在楼梯的木制栏杆处,头往上扬起,红彤彤的双眸里是他寡淡的背影。 - 她就站在原地,十分钟后,江枝踩上楼梯去了卧室。 推门而入,果不其然,他喝了酒后的反应就是胃痛。 西服还没换,修长长腿踩地,上半身在床上,背部靠在床头软包处,双眸紧闭眉头蹙起,手指不轻不重的按压着胃部,这是他常年来胃不舒服后的习惯。 生意场上,酒是用来促和交谈的,不卖张三面子,也要卖李四面子。 尽管没人灌酒,他总不能先拿乔。意思喝两杯,是给大家面子,也是给大家行个方便。 江枝纤细修长的双手端着樱桃木色的托盘,她走上前,轻声道:“我给你熬了醒酒汤,还有胃药。”她说完,便将托盘放在床头柜,然后拿起胃药,轻轻的放进周淮律的嘴里。 随后坐在床边,将周淮律的头靠在自己肩膀处,倒了些温水给他送服药物,夫妻三年,她早就私下学了不少按摩手法,在他喝酒后,帮他揉捏腹部和胃部缓解酒后的不适。 周淮律就待在她的怀里,此刻,他们像极了恩爱的夫妻。 待按摩了十分钟后,她轻声道:“我给你喂醒酒汤。” 说完她端起醒酒药,想要喂给他喝。 却被周淮律接过,伴随着他那句低沉的嗓音响起:“我自己来。” 他端起碗,一饮而尽,然后把碗放在托盘处,拿起枕头靠在背部,没有继续依赖在她的肩膀处,江枝看着空荡荡的手,眼眸微颤,轻轻的抿了抿唇。 她的指甲嵌入掌心里留下了月牙弯发红的痕迹。 挣扎好久后,她似乎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在他面前,主动提起那个人的名字:“我今天听兰双说,裴子舒回来了,你知道吗?” 昏暗的卧室内,只有他的呼吸声。 开关就在她抬手处,她却不敢打开,怕看见他闪烁的目光,也怕看见他眼神里那不为人知的神情。在这场等待回答的倒计时里,她的心思是热血沸腾的,说不上是心还是胃,一阵又一阵的热浪翻涌而过,怕听到那句肯定的回答。 可他没有任何的回应,是知道,还是不知道? 但是江枝想,他应该是知道的。 毕竟那天晚上,裴子舒的电话,或许就是通知他,她回来了。尽管他没接,但是裴子舒会想尽办法告诉他。 因为这才是裴子舒,让别人难受,是她的为人守则之一。 这不是她对裴子舒的偏见,而是周淮律和她结婚的事情,裴子舒知道,却又在半夜给已婚人夫打来电话,江枝不敢去细想其中的用意。 又像在那场暗恋里,当听到周淮律亲口承认喜欢后的第二天,裴子舒就特意把这个事情告诉她。 她记得那天,裴子舒带着几个姐妹,将她团团围住,居高临下,高高在上道:“江枝,你拿什么和我争?又拿什么和我比?” 是耀武扬威、是炫耀、是胜利者在呐喊百年好合的口号。 而她则只能勉强维持体面不掉眼泪、不再画他,是她最后的骄傲。 如今,裴子舒忽然回国了。 江枝握住周淮律的手,垂眸看去,骨节分明的无名指上没有婚戒的痕迹,她抚摸着他的手,像害怕,像担忧,害怕属于自己的东西要被夺走。 就在她出神的时候,周淮律忽然睁开了双眼。 她以为他睡着了,下瞬,听见他说——
第4章 “你会和我离婚吗?” “明天要去祖宅,早点睡吧。” 她以为他会说些什么,原来为这次的对话画上的句号,是不容再问,不容她再深究。 明明他没睡着,也听见她问的问题,但是关于裴子舒他就是不愿提起,不愿回应,这是不在意,还是自始至终,她没从他的心里走出去? 他应该是胃缓解好了,酒也稍微醒了,从床上撑起身体,往浴室走去。 看着他的背影再次消失在眼前,只有浴室灯是亮着的,江枝坐在身侧,自嘲笑笑。 - 周家祖宅位置位于半山腰处,劳斯莱斯从正门进入,车牌自动识别,自动打开大门。 车子只能开在院落门口,下车后,周淮律和江枝要走上台阶,佣人打开徽派双开大门。 进入这道门后,映入眼帘的是中式的院落,像小型的御花园。古色古香的院落。亭台楼阁,假山流水,这仅仅是一进院。 绕过一进院后,是二进院。现在不过早上九点,佣人们正在二进院修剪罗汉松,还有二进院脚下,那用恒温水养殖的数千条锦鲤。两旁是游廊和天井,各种花雕的檐廊,十分精细。 整个祖宅,不仅分为院落,正厅和餐厅、起居室、都不在同个位置,需要穿过连廊往另一处走去。每个人的房间卧室,都有个小院落。 是隐私、亦是家族的秩序。 光是步行到正厅就要花费将近十五分钟的时间。 期间佣人们都低头问好,在这里,每个人都不能多言,不能多说,当离正厅还有小段距离,看见门口处几根雕花木梁时,严肃的感觉瞬间就从脚底心窜上头皮。 她往前走,这时,忽然无端端想起江远修的话。他曾说周家规矩多,但他不知道的是,吃饭长幼顺序,那只是皮毛,身为周家的长媳,要遵守的更多。 她还记得,初次去周家时,她处处拘谨。 佣人跪地换鞋、吃饭时十几个人的餐厅,愣是咀嚼都没有声音,碗筷碰到一起,不可避免发出的敲击声,在安静的餐厅里响起,都能称得上是冒昧的举动。 小到坐姿、大到眉眼高低的讲话、连喝茶也有喝茶的规矩、为了讨周家老人欢心,江枝嫁过去前,还特意去学了好久的茶艺功夫,一杯茶愣是给她琢磨出几分新意。 尽管这些规矩不是为她而定,但她和周淮律结婚快三年,还是没能适应,甚至有些恐惧去周家祖宅。潜移默化下,她也变得小心翼翼,十分讲究,和他结婚开始,她就觉得无时无刻都有一群人注视着她的一举一动,稍有不妥的,就会被放大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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