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先送你们回家吧,”骆星说,“早点跟爸爸妈妈团聚,睡个好觉,明天再出来玩。” 她又跟眉眉确认了遍地址,输进手机导航里。 眉眉的不安愈发明显,章连溪问她怎么了,她才透露实情。 父母是不赞成她和妹妹来洛京找他们的,两边根本没说好,地址也是通过别的乡邻拐弯抹角问出来的,不一定准确。 章连溪叹气,摸了摸她的头。 地址在西南区的一处城中村,路况复杂,道路逼仄,晚间行人众多。 骆星右脚粘黏着油门,时不时就要踩刹车,终于在一处厂房门口找到可以停车的空地。 章连溪带着姐妹俩下车,打算陪她们一起上门看看具体情况,让骆星在车里等。 “有什么事我再给你打电话。” 骆星点头,望着三人沿小巷弯弯绕绕,被重重车流人影遮盖。 慢慢收回视线,却瞥见身后侧停的黑色路虎,降下了车窗,里头的人在看手机。 江云宪是跟她们一起出发的,一路开车跟着。 到这时,骆星心里莫名有点不是滋味。 她们那么多人在一块儿,他独自在车上。 这一晚上,她的注意力全放小姨、眉眉、枇杷身上,大部分时间在照顾她们玩,张罗着。 好像把他晾一边了。 骆星这样想着,打开车门,正要下车去找他。 一道曼妙身影,先她一步到了路虎车前,弯腰时翘臀,完美展示身材曲线。过分大的眼睛与尖下巴,略显科技感。 女人冲车里的人晃了晃手机,响起一把甜腻腻的嗓子:“哥哥,晚上好呀,方便加个联系方式吗?” 江云宪正回消息,眼皮都没掀。 他晚上开车戴回了眼镜,镜面泛着细微的冷调蓝光,神态漠然时不近人情,近乎傲慢。 女人脸上的笑意很快就要维持不下去,僵持几秒,走了。 高跟鞋磕碰地面的脆响,逐渐远离。 江云宪抬头,正好对上不远处骆星的视线。她走近车前,一时不知该说点什么,尴尬的反而是她。 江云宪打开车门,说:“上来。” “我是清白的。”好正经的解释,偏眼神里还透着点无辜,傲慢与冷漠消匿于无形。 骆星刚才目睹一切,自然知道,决定翻篇不提,她坐上副驾驶,生硬插入话题:“小姨在洛京这几天,我晚上陪她住翠湖,她……还不知道我们俩在同居。” 毕竟隐瞒了已婚的事实,家长这边,要循序渐进。 江云宪点了下头。 骆星正要接着往下说,手机消息震个不停,她以为是章连溪那边有事,急忙掏出手机。 没想到发消息的,是正在看演出的李似宜。 骆星随手点开她发来的视频。 李似宜的声音立即炸开:“卧槽星星!给你看帅哥!!!” “葵山乐队主唱有点东西!” 随着李似宜声音一同传出的,还有Live现场震耳欲聋的观众呼声,以及音响里传递出的乐队歌声,摇晃着,震荡着: “我可以投降吗 我可以投降吗 在时间废墟里,我找到你绿色的眼睛 荒野焚烧着那个夏天 火山爆发后陷入沉眠 一年又一年的时间,我们又近又远 没有日照金山,也没有机场渡船 你潜伏在十七岁的洞穴,朝我开枪 射来命运的子弹 我可以投降吗 我可以投降吗 我可以投降吗?” …… 车内安静,视频里的歌声像被放大了很多倍。李似宜的镜头对准现场大屏幕拍了一段。 射灯环绕的舞台,乐队几人呈弧形站位。 中间核心位置的主唱新染了一头银发,肆意张扬,桀骜眉眼陌生又熟悉。 他唱着,我可以投降吗,不知想过要向谁投降。 朝台下扔出手里接到的亮片,像扬了一把星星。 即便拍得模糊,也不难认出是江家显。 江云宪仰头靠着椅背,修长骨感的手指扯松了领带,另一只手将骆星的手机息屏。 惹人烦的声音终于消失了。 世界恢复安静。 骆星有点怔,耳朵里残留着高分贝席卷后残留的一丝嗡鸣,还有点莫名其妙的心 虚与紧张,蓦然想起江云宪刚才那句玩笑,我是清白的。 顿时脱口而出:“我也是清白的。” 江云宪只是安静地望着她。 手突然伸过去,指腹摩挲着她雪白手背上浮现的青色血管,很轻地低声问:“是吗?” 第50章 游戏“我今晚要跟你回家。” 骆星与李似宜创办Nebula的那年夏天,葵山乐队出道。 骆星平常不关注乐队圈子,听的都是些老歌,通过不经意间刷到的娱乐新闻,知道有这么回事,有这么个乐队。 更多的,就不太了解了。 乐队真正火起来,是因为去年暑假发布的一首歌,《我可以投降吗》。 有次工作室里有人放,骆星路过听了一耳朵。 江家显唱歌的声音和说话时有点不同,腔调与音色,都有细微差别。 说话时散漫,唱歌咬字反而更清晰。 骆星听他颐指气使说过许多话,口不择言过,发大少爷脾气。也软过声调,像撒娇,央求她替他办事。 有时一天之内能有多次晴雨变化。 曾经有个学妹对江家显不死心,半道上堵着骆星,打听他喜欢什么,足球篮球冰壶还是赛车,想要投其所好。 骆星说他喜欢变脸。 这话被从花坛后经过的正主听见,他勾着她的肩膀,把人往僻静处带,危险地眯起眼睛,“敢开我玩笑了?” 骆星说:“没有啊,哪敢。” 她其实没什么不敢的。 算计他算计得明明白白,付出与索取,心里有本账。 舍弃时毫不留恋,做朋友做恋人都不要,她低头赶自己的路。 唯有一点歉疚,是当年江家显出国前他们见的最后一面,她说讨厌,说恶心,在章连溪与孟达婚姻破裂的重要关头,确有迁怒于他的嫌疑。 但时过境迁,往事早已一笔勾销,他或许连她是谁都忘了。 所以十年后她说一句清白,实属不为过。 “十年没联系,早就是陌生人了。”在车里,她说。说完觉得自己这样表述有点微妙,好像曾经真有过点什么。 看个乐队LIVE视频,怎么弄得像被捉奸。 “十年没联系,”江云宪似在琢磨她这句话,突然说,“我差点也成陌生人了。” “但我们缘分比较深嘛。”她算是在哄他了。 “相个亲也能遇见。” 江云宪倏然笑了:“你说的对。” 替佛像镀金身,掷万金修缮寺庙,捐无数香火钱,如同拨雪寻春,烧灯续昼,人总有无数种强求的办法。 关门闭寺,只因他要问卦。 筊杯扔一晚上,神佛都熬不住,总能扔出他想要的结果。 连住持也笑说,佛不度犟种。 这么多年,真是头一回见。 许久之后这事被夏榆偶然得知,她作为旁观者,犀利点评江家这同父异母的两兄弟。 一个轻飘飘放弃了,面子大过天,写点苦情歌只感动过自己和粉丝。 一个死死攥着,又争又抢,表面不显,实则像极了豺狼虎豹。 车内安静。 厂房外有几株野生蓖麻和一树开花的玉兰,月下枝桠的浮影在车盖上缓缓流动。 骆星的手还在江云宪手里握着。 好像他的情绪也顺着指尖传递给她,让她莫名觉得,他此刻罕见的有点儿低落。 该说什么呢,她绞尽脑汁。 莫名想要他开心一点。 脑子飞速转动,今晚的罪魁祸首李似宜却打来电话。 接通之后,仍然是演出现场喧闹的背景,和李似宜像吼出来的声音:“星星,你那边好安静,在哪儿呀?” “车上。” “你老公车上?” “……” 骆星再次觉得,今晚李似宜真的声音很大。 她不习惯那个称呼,光听着也觉得耳热,从好友口中说出来,依旧感到些许别扭。 但没否认,嗯了一声。 “你们要来看吗?”李似宜说,“明晚还有一场,元绉有门路,不用票也可以,到时候会有工作人员带你们进来……” 网络售票通道已经关闭,线下也很难再买到票了,李似宜贴心地替两人计划好。 “来吗来吗来吗?” 电话里连环催促。 骆星的手背被不轻不重地摩挲着,有点发麻,像细微电流窜过。江云宪望着她,像在无声地一同催促。 “去吧。” 他忽然建议。 事情就这样猝不及防被敲定下来。 明晚八点半,骆星要和江云宪一起去看葵山乐队的演出。 仔细想想,有点玄幻。 “星星?” 车窗外传来章连溪的声音,她见骆星车里没人,喊了两声。 骆星立即从江云宪车里下去,招手道:“小姨,我在这儿……” “见到枇杷和眉眉父母了吗?” 章连溪点头:“地址是对的,只不过里面弯弯绕绕的,费了点时间才找到。” “已经把她俩送进门了。” 之所以去这么久,是因为她还跟俩姐妹的父母坐下来聊了聊,耽搁了些时间。 “这两天她们都跟父母待着,星期天下午我再跟她们一起回枝陵,枇杷还要上学。”章连溪说。 “你不多留几天吗?”骆星问。 章连溪推辞:“金芙蓉里还有事,还是早点回去,再说让她们俩单独走我也不放心。” 开车回到翠湖。 骆星晚上是要陪小姨住的,在电梯口跟江云宪挥挥手道别,上了楼,换上新的床单四件套。 好在这边生活用品和衣服没搬空。 小姨去洗澡了,骆星接了壶水,等待烧开,站在厨房窗口往外看,发现江云宪的车还停在楼下。 她给他打电话:“你还不回家吗?” 江云宪降下车窗,抬了抬头,面前的小区楼夜里亮起密集的灯光,十二楼的窗口有道模糊纤瘦的身影,但什么也看不清。 “抽根烟,马上走了。”他嗓音被夜色衬得更低沉,手腕悬在车外,掸了下烟灰,一小截灰白色簌簌掉落。 “你今晚不开心吗?”骆星问。 “为什么这么说。” “给我的感觉是这样。” 骆星那边响起冷水渐渐煮沸的声音,咕噜咕噜,不安躁动,像一百只飞蛾溺水。 江云宪顿了顿,“非要解释,你可以理解为我患得患失。” “啪嗒”,水烧开了,自动断开电源,沸水蒸腾的动静缓缓减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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