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家带给她的那些伤害,已经在满县那个冬天里痊愈了。 —— 许婧房间里摆着不少维修工具,是真的可以拿起来敲敲打打、缝缝补补的那种家伙式。 “怎么样,酷吧?”许婧说着拿下一把扳钳指着墙上挂满的各种工具转了一圈说,“这些都是我朋友。” “酷。”安然眼神明亮说,“非常酷,特别酷。” 说实话,安然没想过许婧最后会成为汽车工程师,就像她没想过自己会修心理学专业一样。 人这一生好像总在被命运推着往前走,但最后我们走到了哪里,其实都是自己的选择。 晚上两个人躺在一起看着天花板发呆,一切仿佛又都回到了十几岁的时候。 许婧说总有一天她会设计出全国,全世界最好的智能汽车,到时候她就要开着它去环球旅行。 许婧说起梦想时的语气格外认真、坚定。 这一刻,安然突然觉得她真的长大了。 他们都不再是当初那个对未来懵懂无知的小孩了。 生活中的一切都在悄悄发生改变。 那他呢? 安然又一次坐上了去满县的绿皮火车。一路上,她看着轨道外的景色从连绵山林慢慢变成广袤平原,心里也渐渐起了层对前方未知的恐惧与不安。 如果一切都在变,那顾栩冬呢。 现在的他又会跟谁在一起,过得怎么样? 太阳落山以后,车窗外景色变得越来越熟悉,安然知道自己快到了。 “满县欢迎您。” 几年过去,站台上这句标语更显斑驳了,不过四周倒是多了不少崭新的宣传语。 “想你的风还是吹到了满县。” “人生是旷野,旅游来满县。” “我在满县,很想你。” 安然看着这些眼花缭乱的宣传标语,心想满县还真是……与时俱进啊。 从列车进站开始,一路上都有不少年轻游客在举着手机拍照打卡。 安然听着周围的喧嚣无声笑笑,心想你看,就连满县都变热闹了。 小城夏末早晚温差大,出站后没多久安然便把风衣穿上了。 当初她第一次在这里遇到顾栩冬的地方,已经变成了专门的候车区。 这座城市里的一切都忽然变得熟悉又陌生,就像她从没真正见过满县的夏天一样。 “姑娘一个人来旅游啊。”上车后司机师傅跟她热情介绍说,“这个季节好哇,白桦镇的叶子好看着呢,不过我建议你冬天也可以再来一次,那漫天的大雪,你们肯定没 见过,美得很嘞。” “确实很美。”安然静静回忆着关于满县的一切,白桦镇的日落,盘春江的风,新年的烟花,还有,一双无数次出现在她梦里的深邃眼睛。 “是回家了。”起初师傅还以为她是自言自语,直到下车前安然又笑着跟他说了句:“我不是来旅游的,我是回家。” 知青苑还是和她第一次见它时的模样一样,老旧,破败。 楼道依旧昏暗,夹杂着不知是从谁家传来的饭香。 安然每一步都走的很沉重、缓慢,就像她即将面对一个既期待又害怕的结果一样。 快到六楼的时候,安然在灭了灯的楼道里停了很久才最后继续爬上了六楼。 家门口被人换了新的春联。 如果不是钥匙还可以正常打开房门,安然甚至忍不住要怀疑自己是不是走错地方了。 家里的一切都还是几年前她离开时的模样。 沙发上半躺的毛绒玩具,衣柜里挂着的校服,桌上没写完的作业,还有…… 床上叠放整齐的两张棉被。 直到安然再次躺在这张床上感受着身下的温度,看着当初无数个失眠的夜里望着的天花板,她才无比真实地感受到,她真的回来了。 那段从这里断开的故事,她和他戛然而止的十八岁,她全部都想找回来。 非要,偏要,一定要。 就当她偏执也好,纠缠也罢,她也不是第一次这般荒唐了。 第75章 第75章四目相对,只有沉重的呼…… 夜里,顾栩冬很晚才从白桦镇回来。 这几年,无论平时工作忙到多晚,只要他人在满县,晚上就都还是会回知青苑。 习惯了。 那扇再没亮过灯的窗,和一道打不开的门,最后都成了他下意识抬头看的习惯。 今天,原本一切也应该和往常一样的。 开会,写方案,整理资料,忙到一天好不容易结束再顺路去看过老谢和土豆后才骑车回城里…… 顾栩冬的生活,从他亲手推开林安然那天开始,就变成了每天单调又无趣的反复循环。 是今夜月光下那束从屋内跑出来的暖黄色的光,打破了这几年困住他的无形囚笼。 对面有人回来了。 顾栩冬被那光晃得心里一紧,甚至一直到他站在六楼门前,整个人还是不敢置信地陷在一阵巨大的恍惚里。 是你吗?林安然。 顾栩冬抬起来的手迟迟犹豫着不敢落下。 是她回来了吗?顾栩冬攥起的掌心彻骨冰凉。 这是他第一次这样害怕,害怕里面的人是她,也害怕里面的人不是她。 无论最后是哪种结果,他现在唯一能确定的就是他还没有做好再次面对她的准备。 另一边,从他上楼起,安然就一直静静等在了门口。 只要顾栩冬手落下,她就会立刻马上开门。 但是最后,他还是走开了。 安然听着门外脚步声越来越远,直到对面开门又关上了门,她这才把手慢慢从门把手上无力地滑落下来。 晚风吹动窗纱轻轻摇曳。 安然抱腿坐在地上望向窗外失落地笑着,有风就进来朝她脸上直直吹着,她这才后知后觉到原来满县的夏天,夜晚也是像秋冬一样寂静清冷的感觉。 最后,世界安静的只剩墙上时钟在不停转动的声音。 安然不知道自己这样坐了多久,也许很短,也许很久,直到她突然下定决定般起身换上睡衣,出去敲响了对面的门。 安然沉默着站在顾栩冬家门口,一下接着一下锲而不舍地敲着他的门。 故事真的回到了他们的十八岁。 那时的她也是这样不管不顾倔强又放肆地一头闯进了他的生活。 隔在两人中间的那道门,到底还是开了。 四目相对,只有沉重的呼吸声在耳边交缠,至于其他,什么都没说。 好久不见。 什么时候回来的。 这些年过得还好吗。 以及,想过我吗。 什么都没有,两个人就这样沉默地望着彼此,谁也不肯先错开半分视线。 顾栩冬头发长长了,看上去也很疲惫。 好在他长得够好看,这样的憔悴反而让他长大后略显锋利的五官柔和了很多。 “有事吗?”他终于开口了。 寻常的就像他们不曾有过中间分开的那四年一样。 “家里好像停水了,借你家水用一下。”林安然示意他看了眼自己手里提着的东西便进门径直往卫生间去。 手机被她顺手放在客厅桌上。 然后很快,屋内便响起花洒打开的声音。 四年后重逢的第一晚,她穿着和他一样的灰色睡衣,然后不由分说地敲开他家的门,毫不客气地进来借水洗澡。 一切都是那样荒唐的不可思议,但想到对方是林安然,顾栩冬又觉得这些似乎也合情合理。 一时间,顾栩冬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最后反而先笑了。 林安然简单吹过头发后才带着一身水汽出来。 桌上已经摆好了热水,杯子还是她以前用的那个。 “还以为你已经丢了?”林安然说着端起水杯捧在手里,动作自然而然地跟他一起坐在了沙发上。 余光里,有没完全吹干的湿发贴在她脖颈上,暧昧不清。 “懒得换新的,浪费钱。”顾栩冬说。 林安然笑了笑:“还是跟以前一样,那么爱钱。” 顾栩冬起身够水,不动声色地往旁边坐了坐,避开了继续跟她聊起以前的话题。 “洗完就回去吧。”顾栩冬说,“我困了。” “不打算跟我聊聊吗?”林安然放下杯子说,“哪怕只是当做普通同学。” “普通同学不应该这个时间出现在别人家里。”顾栩冬目光落在她手机上,“回去吧,别做容易让人误会的事。” 安然手机没设置锁屏,在她进去洗澡前,手机页面上是她和罗嘉铭的聊天记录。 她知道自己这样做不应该。 但也只能自私地利用罗嘉铭这一次。 你看吧,林安然心里自嘲,果然只要对方是顾栩冬,她就会暴露自己人性里的所有缺点和阴暗。 只有顾栩冬才知道,其实她骨子里任性又自我,从来都不是什么好女孩。 “误会什么?”安然顺手拿起手机,不无挑衅地说:“你该不会以为我还对你念念不忘,余情未了吧。” “那你真是想多了。”安然笑着跟他说再见,“晚安,普通同学。” 一直到她关门离开,顾栩冬才失了魂一样重新坐下沙发上。 林安然真的回来,可他甚至没有资格也没有勇气问她一句为什么回来。 也许真的就像她说的那样,是他自作多情了。 —— 林安然回满县的事,她没有跟任何人说。 一是她不想被顾栩冬提前知道,而是她认识的很多人,都不在满县了。 张扬读的专科,早一年毕业跟唐栗在哈市开了个电玩城。 方悄今年本科毕业直接保研留在了北京,刘烨也在。 这些年,兜兜转转,那些该在一起的人始终不曾被命运和生活分开。 只是当初一心想要离开满县的人,最后却被困在了原地。 第二天安然醒得很早。 然后继续以停水的名义去顾栩冬家借水洗漱,顺便蹭了个早饭。 “林安然。”顾栩冬看上去非常无奈,放下筷子认真问她,“你到底想干什么?” “不是说了吗,家里没水。”安然同样认真解释,“可能太久没住人,物业给停了。” “你是不是还没搞明白,这破小区没物业管你。” “哦,那就是管道坏了,可能,我不是很懂,改天找人来看一下。” “改天?” “这么小气干嘛,这两天用你家的水费我来出。” 这是打定主意赖上他了。 顾栩冬差点就气笑了,但又始终没有说出那句“我来帮你修”。 或许潜意识里,他也在期待着那扇安静了很久的门再次被人一遍遍敲响。 吃过饭,安然真的转给了他一笔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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