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俞寒带着一身风雪回来,上车后便把衣服脱下,放到离她最远的地方,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全新的蓝色医用口罩:“这里没有药店,基础的鼻炎药也借不到,暖气隔段时间我关上一次,不能全关,气温太低你容易着凉感冒,先戴口罩,减少鼻子的刺激。” 温苡顿住:“你……一家一家问的?” 医疗资源稀缺,并不是每个村庄都有医疗馆,据她所知,医疗馆是在隔壁村,如果问药只能一家一家问。 靳俞寒默认下这个事实,笑说:“应该的。我不是和你邀赏。” 他为她风雪里几次来回,温苡受宠若惊,不知道怎么回报他,说了一句最单薄的‘谢谢’。 “靳俞寒。”温苡不熟练地叫着他全名,“你可以不用叫我温苡小姐。” 每每听到,第一感觉是过于正式,再琢磨会不好意思,总觉得这个称呼下有更深的含义。 “叫我温苡就好。”对面前和自己有着七岁差距的男人更多的是敬畏。 靳俞寒玩味淡笑:“可我不想叫温苡。” 温苡疑惑,不叫名字叫什么? 电话打断靳俞寒的回答,温苡看到来电显示「父亲」,一颗心又死静下来,表情冷硬。 靳俞寒瞥见备注,眼里有微小的波动。温苡看似被家里人千娇万宠,实则她和亲人之间好像有跨不去的距离感,妈妈的备注是女士,爸爸的备注是父亲。 靳俞寒低声问她:“需要我帮忙吗?” “可以……?”温苡不需要亲自接父亲的电话,求之不得。 靳俞寒接过那部少女心满满的手机,点接通,温父急冲冲地说:“温苡你周末不好好在家休息你去见什么客户,那边大雪封路都上新闻了,你是不是被困了?情况怎么样?有没有磕着碰着?” 父亲的语气愤怒又带着关心,而温苡的心早麻木,不知如何应对,无措地看着靳俞寒。 电话那头有道苍老又温柔的声音劝道:“是给小喜打电话吗?你别凶孩子,有话好好说。” 听到外婆的声音,温苡眼底发热,咬紧下唇。 “小喜?”靳俞寒压低声音问,“小名?” 温苡把口罩拉上去,遮到眼睑,掩盖落寞:“嗯……因为外婆很喜欢我,所以叫我小喜,我爸觉得好听,就给取了小名。” 小时候大家都会跟着叫她小喜,但长大后很少这么叫了,大多时候习惯叫她名字,错觉给她一种那份喜欢随着称呼的改变而消失了。 靳俞寒手在空中停顿几秒,摸了摸她柔顺的长发:“三分钟后回来。” 然后打开车门出去。 在他反手关上门前,听到他说:“叔叔您好,小喜刚休息,我是……” 后面的声音被厚实的门隔绝,车厢只留下胸膛里那颗跳动有力的心脏在她耳边响起。 他叫她……小喜? 她把脸埋进毛毯里,脑子嗡嗡地乱想。 男人不想叫温苡,却会叫温苡小姐,会叫小喜。 要么生疏要么亲昵,绝对不要不咸不淡的昵称。 又或许对靳俞寒来说,温苡小姐是别种意义的亲昵。 如果执着于用古板又正式的小姐来称呼对象,那也太禁忌了吧! 温苡看着男人高大的背影,骤然地,呼吸急促几分,对自己的新发现莫名感到兴奋。 性张力的反差感太强烈,不禁深想,靳俞寒……到底是个怎么样的人? 老靳:床上叫温苡小姐,床下叫小喜,懂的。 小苡:……你懂个锤子!
第9章 冰雪来信 第二天清晨山雪消融,回程的路也通了,温苡过敏性鼻炎闹得她没休息好,返程路上发了低烧,昏昏欲睡,没有意识到身子的疲惫是因为生病。 抵达小区停车场,靳俞寒见她脸颊微红,以为是暖气太足造成氧气不足,替她摘掉口罩,露出红红的鼻尖,碰到她耳垂不由得顿住。 “温苡?”靳俞寒放轻声音叫她一声。 温苡呓语:“不想上班,再睡会儿……” 鼻炎还未好,说话鼻音重,吞音严重,好似吴侬娇语,软乎乎的。 靳俞寒拿过她的东西,走到副驾驶,把她横抱起来,温苡也不反抗,倒在他肩头,额头贴着他脖子上的脉搏。 他喉结不由得上下一滚,无奈地心想,小朋友也太没戒备心了。 把温苡送回家前后折腾大概半小时,靳俞寒并没有多留,担心温苡醒起来看到外人在不自在,回到家后联系助理帮忙把钥匙送回去给温苡的上司。 处理完一切,本是打算休息,看了眼闹钟,不确定温苡会睡多久,亲自出门去趟附近超市。 陆戚骂骂咧咧打来电话,质问靳俞寒怎么先走了,不等他。 靳俞寒简单几句打发,赶着去超市抢最新鲜的食材。 睡了四个小时的温苡对后来发生的事没有任何知觉,醒起来只觉得浑身黏腻难受,习惯性向床头柜伸手,摸到手机正在充电,恍惚片刻,撑着身子坐起来。 手机对准脸,屏幕亮起,十个横标折叠在一起,显示‘你收到了一条微信消息’,温苡头疼欲裂,不用猜就知道是母亲或者父亲找她。 撑腰走到盥洗室,温苡猛然想起昨天送她回家的是靳俞寒,路上发了低烧,加上晚上没休息好,怎么回到家都不记得了。 她急急地转身去拿手机。 面容解锁进入到微信主页面,十多条消息都来自靳俞寒。 今晨的记忆一点一点清晰起来。 靳俞寒把她送到家,还给她冲了药,因为太疲惫,意识涣散,打心底抗拒吃药,他耐心地哄劝她喝完。 想到这,温苡蹲在地上,脸深深地埋到手掌心里,除了和家里的男性撒过娇,第一次在外人面前这般。 她都干些什么啊! 手机震动一下,新消息弹出来。 温苡不得已面对已经发生的事实,打算装失忆,当没发生过,拿过手机,冷静查看消息。 前面几条是靳俞寒每隔几小时发来问她睡醒没。 其余的消息是交代一些事情。 靳先生:【车钥匙已经拜托助理帮忙送你经理,她知道你情况后嘱咐你好好休息,不用担心。】 【给你买了新的药,就放在门外。】 …… 几条消息全是单方面的告知,没有要求她做任何事,所有的事情被他妥当安排好。 在他们的相处过程中,温苡整个人是松弛的,这种豁然的感觉……好久没有了,以至于对着几条消息愣神许久。 “囡囡,你醒了没有?”客厅忽然传来一道中年男声,脚步声越来越近,朝房间走来,吓得温苡手机从手里脱落。 关门声后,紧接着是母亲的埋怨:“这孩子明知道身体不好周末还去山里见什么客户,出意外让我们怎么办?小姑子怎么想的,把小苡介绍进这种公司。” 才缓解疼痛的温苡感觉脑子里面一根筋扯着,又疼得她眉头紧皱。 又是不打招呼登门,自以为很关心她,实则让她透不过气。 温父敲门:“小苡,你在吗?” 温苡套上针织衫,拉开门:“嗯。” “你门口怎么有药?你生病了?”温父手里提着袋子,上面写着小区门口外的药房名,是靳俞寒给她买的鼻炎药。 “没有。”温苡不敢告诉父母亲身体不适,接过药,“提前预备的。” 温父放下心:“那就行。” 已经在厨房忙活的池秋雁催温苡:“赶紧洗漱换衣服出来吃饭。” 菜是池秋雁在家做好用保温饭碗带来的,带了一家三口的份,势必要和她一块吃顿饭。 温苡压抑心中的烦闷,转身回房。 洗澡前给靳俞寒回消息,告诉他好多了,道完谢接着给张琴打电话让她放心。 张琴挂电话前还打趣她说男朋友办事思虑周全,对她知疼着热,下次一定要见见,温苡嗯嗯几声快速结束话题。 坐回饭桌上,温苡食欲不大,吃菜速度缓慢,父母亲问题多,一个接着一个问她,明明是关心的话,却像阴雨天前闷闷压人的天气,一场凄凉雨正在下着,五脏六腑被侵蚀腐烂,空了心只有壳。 温父忽然想起来,问:“改天叫小靳来家里吃饭,你们三年了,该定下来了。” “爸,不急。”温苡不愿意顺从父母的意思。 池秋雁给温苡夹菜:“三年该了解的都了解差不多了,你们是不是不想结婚?” 温苡停筷:“我才二十四。” 池秋雁:“我在你这个年纪都和你爸结婚一年了。” 先是不停地提问,接着是催婚,温苡忍无可忍,愠怒说:“就非要结婚吗?现在不是挺好的?” “我就知道!”温父脾气比温苡还急,“你就是不想结婚。” 温苡不理解,结婚怎么成她的必做题而不是选择题。 池秋雁怕父女俩吵起来,赶紧劝:“小苡别犟,爸爸妈妈是心疼你,以后我们走了没有人照顾你怎么办?以后别人成家,就你一个人孤零零的不难受吗?” “你们想太多了。”温苡放下筷子。 温父:“我们关心你,为你着想还错了?” 温苡:“是的,我不想结婚,也不想每周强行见到你们,你们给我的压力很大,连独处空间也没有。” 温父勃然大怒:“你不结婚就是错的!” “小苡!别说了。”池秋雁压住丈夫肩膀,防止两人真的吵起来,“爸爸妈妈只是关心你所以想见你,你怎么能这样想。” 观念不同,压根无法聊下去。 温苡不愿意再吵下去,起身回房。 合上房门还能听到父亲骂骂咧咧的声音,她实在呆不下去,换一身衣服出门。 路过厨房,温父站起身要说教,池秋雁劝他少说两句。 出到门外,温苡看了眼家门,沮丧想,这到底是谁的住处,怎么是她离家出走。 在父母亲心里,房子是温择叙的,是家里人的,不属于她个人,他们有权想来就来,这也是为什么她特别想要有一间属于自己的房子。 坐乘电梯到楼下,撞上在等电梯的靳俞寒,他戴着斯文的半框眼镜,穿着黑色羽绒服,肩膀落了雪,手里提着一个银色的保温壶。 温苡意外,叫他道:“靳俞寒?” “要出门?”靳俞寒把手从口袋拿出来。 温苡不想出卖糟糕的心情,本想骗他,和他视线想碰时,转了念:“我爸妈来了,刚吵架。” 靳俞寒:“他们常来?” “嗯,经常。”温苡苦笑一下。 替她接过两次电话的靳俞寒大概猜到父母亲对温苡的态度。 确实关心过了头。 “打算去哪?”靳俞寒看了眼窗外,“今天还会下大雪。” 温苡眨眼频率低:“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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