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知道席则会受伤,他就不会让他涉险了。 “……我没事。”席则慢慢睁开眼,嘶了声,“就是一下疼晕过去了。” “还说没事,手一直在流血。” 应粟一脸心疼地看着他。 “你怎么会——” 应粟话还没说完,身后就传来了警笛声和救护车的“呜——呜——”声。 随后是数不清的脚步声往这边飞奔过来。 警察们拉起了警戒线,先疏散了围观车辆和人群,然后去勘测现场。 医生和护士们一半来到了应粟身边,一半朝着那辆迈巴赫跑过去。 医生们快速检查了下两人伤势。 席则伤得更重些,需要马上清创止血。 “还能走吗?”医生问。 “能。” 医生朝几个护士摆了下手,“你们把他扶上第一辆救护车。” 随后他看向了应粟,“你左手臂疑似轻微骨折,跟我们一起上救护车吧,回去拍个片。” 应粟浑浑噩噩地点了下头,她刚迈开步,很快就反应过来自己遗忘了什么。 她骤然回头,朝那辆迈巴赫望去。 只见纷乱的白衣人群中,一个浑身淌血的男人被抬了出来放在担架上。 医生争分夺秒地给他戴上氧气瓶,抬着他往救护车这边疾步走来。 “主任,患者是心源性休克,且失血过多,需立刻抢救!” 一行人路过应粟身边的时候,她鼓足勇气,往担架上看了一眼,随之双腿一软,差点晕厥。 真的——是他。 是……傅斯礼。 “立刻联系医院那边,准备手术台!” 傅斯礼被抬上救护车后,主任迅速监测了一下他的心电和血氧,表情分外凝重,一边吩咐旁边的医护准备对他进行心脏复苏,一边朝车外问:“这里有他的家属朋友吗?” “……有。” 应粟大脑早已僵硬空白,她完全是凭借的本能往前走了一步。 主任严肃道:“你跟我们一起来吧,病人情况十分危险,必要时你试着唤醒他一下。” “但……也请做好准备。” 做好准备? 什么准备? 应粟呼吸骤停了一下。 “别耽误时间了! 快上来。” 身后伸过来一只手,抵在她削薄的脊背上,轻轻往前一推,沉稳的声音仿佛给予了她无限勇气。 “他现在需要你,去吧。” 应粟眼泪刷的就流了下来,她不敢回头注视席则。 他也受了伤,也在流血。 她知道,自己只要往前走一步,等于又舍弃了他一次。 可她不得不…… “……席则,”应粟用力抹了把泪,颤抖着说,“对不起。” 说完,她依旧没回头,飞奔着跑向救护车。 车门关闭的一霎,应粟泪流满面。 第90章 Butterfly她的蓝蝴蝶,还是…… 救护车沿着曼珠大桥急速往前行驶着。 医生们在拼尽全力地和死神殊死搏斗。 “患者血氧饱和度掉到70%了!” “准备除颤!” “砰——” “砰——” 越来越急促的放电声如暴雷般鼓动着应粟的耳膜。 她浑身僵硬地坐在角落里,看着担架上的男人胸膛一次次剧烈地震颤着,而他毫无知觉,毫无生命气息。 唯有血色顺着他手腕蜿蜒,一滴一滴,好似直接钻进了她心脏。 忽然又是“嘭”的一声,外面惊雷炸响,乌云翻滚,整个世界仿佛被瞬间卷进了黑色的漩涡里。 应粟麻木地往外面望了一眼。 变天了…… 救护车里面的声音伴随着外面的惊雷戛然而止。 主任摘下仪器,将不知何时瘫软在地的应粟扶起来,遗憾地说:“病人是心脏衰竭,我们已经尽力了。” “节——” 在医生完整地说完这句话之前,应粟猛地站起身,连滚带爬扑到傅斯礼床前。 她不管他还有没有心跳和呼吸,也不管旁边的心跳检测仪是不是一条直线。 她不管。 她什么都不想管。 他不可能死的。 他怎么能什么话都不说就死呢! “傅斯礼!你起来!” 应粟愤恨地晃动着他薄纸般的身躯,声嘶力竭地吼道:“你答应过我的……会留给我时间……你已经食言那么多次了……要再敢骗我我永远都不会原谅你的!” “你听见没有……”应粟额角青筋凸起,她竭力控制着自己恐惧的哭腔,话说的语无伦次,“你不是想看婚书吗?” 应粟说着往自己身上胡乱摸了摸,这才发现她被绑架时,婚书早就掉了。 “我、我没把它带来……”应粟像个犯错的小孩,极力想补救什么一样,“但我背下来了,我背给你听好不好?” 她忍着哭腔,逐字逐句背给他听:“嘉礼初成,良缘遂缔。赤绳早系,白首永偕。礼同掌判合二姓以嘉姻。书向鸿笺……敦百年之静好……葳蕤繁祉,鸾凤和鸣……” 应粟背到后面,声音越来越弱,断断续续的都被哭腔打断了。 她握住傅斯礼苍白羸弱的手,抵在自己的额头上,深深埋了下去,含泪饮血念出最后一句: “心有缱绻……望若初见……” 立在周围的医生们见惯了太多的生离死别,可还是受不了这种场面。 有的人偷偷抹泪,有的人别开眼不忍再看,有的想上前去劝慰一下应粟。 可那个医生刚往前走了半步,眼神倏地一变——心电监测仪竟然有起伏了! 下一秒,应粟也似乎感应到了什么。 她握住的那只手,蜷了蜷,轻轻点了下她额头。 她僵了一秒,猛地抬头。 恰好撞进傅斯礼那双素来古井无波的黑眸里。 主任和几个医生一见他奇迹般的醒过来了,立刻上前,准备二次施救。 但傅斯礼却用眼神制止了他们,下一秒,他自己摘掉了氧气瓶。 几个医生见状,齐齐无奈地退后了几步。 他们知道自己做再多都是无用功,因为医术无法让人起死回生。 而傅斯礼之所以能在心跳停止后还能睁开眼,也不是医术和科学能解释的。 这是奇迹,是他本人的强大意志,是他对这个世界还有深重的眷恋和不舍。 “……你说的,我听到了,”傅斯礼气若游丝,几乎每说一个字都要喘息一分,“别哭。” 他抬起苍白的手想要触摸一下应粟,但应粟先一步抱住了他,痛哭出声。 “小叔叔……别走好不好……别这样离开我……” 这大概是应粟这一生最无望的时候,当她抱住曾经那个最为熟悉的男人时,她只感受到了枯槁的骨骼和冰冷的温度。她知道,怀里的这个男人正在离她远去… 她往后余生再也见不到他了。 不。 他们不该是这样的结局。 她绝不接受这样的结局! “粟粟,”傅斯礼艰难地抬起右手,拍了拍她后背,“对不起,来年我不能陪你去看樱花了……” 应粟拼命地摇头,眼泪很快浸湿了他的肩膀。 傅斯礼抬起她的脸,轻轻抚摸了下她眼角的泪,然后一瞬不瞬地望着她,似乎想再多看一眼多看一秒。 他从六岁起就在等待今天,他一直以为自己早已坦然接受自己的结局。 死对他而言无足轻重,更像是一种解脱。 可偏偏,让他遇到了她。 让他有了太多不舍和遗憾。 “这一辈子好短啊粟粟……” 他都来不及好好爱她,给她一个幸福圆满的家。 应粟望着他那双死灰般黯淡的眼睛,泣不成声,剧烈的悲痛和恐惧挤压着她胸腔,竟让她一时间连呼吸都很艰难。 傅斯礼极力睁着眼睛,执着而祈求地看着她,“粟粟,再说句爱我吧,看在我快死了的份上,哄哄我,骗骗我吧,嗯?” “我、我……”应粟张了张口,却发现极大的悲恸下,她竟然失声了,半个字都讲不出来。 她只能看着傅斯礼本就毫无生息的眼眸,渐渐沉入死亡的晦暗。 她的沉默粉碎了他最后一丝希望。 后来在无数个他入梦的夜晚里,应粟总会听他微微笑着问自己—— 应粟,你满意了吗?我爱你爱到死不瞑目。 那笑容就和他此刻一样,惨淡又悲哀。 “算了……”傅斯礼苦笑了声,颓然地放下手,目光昏昏暗暗,恍若摇曳的残烛。 “你自由了。” 烛火熄灭了…… 他的眼睛再一次闭上了。 这次,永远都没再睁开。 外面一道惊雷劈过,心跳检测仪赫然拉出一条惊心动魄的直线。 随后暴雨噼里啪啦地砸下来,砸在什滹海里,翻涌起黑色的浪,瞬间将白昼吞没。 应粟伏在傅斯礼平静的胸膛上,久久没有动弹,眼泪也好似流干了。 她缓缓闭上眼睛,感觉自己沉入了深不见底的大海。 整个世界被暴雨洗刷,模糊了边界,只剩下混沌的、单调的、潮湿的黑暗。 而在这默片一般的黑白世界里,终于只剩下了她和傅斯礼两个人。 死亡真是一种奇怪的东西,它会带走人的恐惧、悲痛、恨、怨。 他闭上眼的那一刻,应粟想起的,全都是他的好。 脑海中如走马灯般一帧帧闪过他们的过往。 最后定格在了久远的一幕上。 “当然,我更不会像他们一样蠢,为了那点不值钱的无聊爱情,把自己的命都搭上。愚不可及。” 原来他数年前在这座桥上讲述他父母的爱情,不屑一顾他们为情而死,竟是他命运的伏笔。 原来他身体里终究流着他父母的血。 救护车还在曼珠桥上匀速行驶着。 这条路长得仿佛没有尽头。 傅斯礼四岁那年没有走完的曼珠桥,他37岁也没能走完。 至此,他的命运形成了闭环。 应粟 意识渐渐混沌,恍惚中,她好像又听到了傅斯礼那永远温润优雅的声音,贴着她耳畔响起—— “粟粟,别怕,我对你总是不同的。” “只要你乖乖待在我身边,我会宠你一辈子。” 一辈子…… 真的是……好短啊。 - “病人是急性应激反应下导致的失声,是心理原因,我们能做到的有限。最重要的还是你们朋友要多开导她,舒缓她的心情,千万不能再刺激她。” 周璨接过医生开的药单后,点了点头,然后去给应粟办出院手续。 她自傅斯礼死后昏迷了两天,醒来就失声了,住院观察了一周。 她和席则没在一家医院,周璨看到新闻报道后就急忙来照顾应粟,还没来得及看席则那边什么情况,据说伤得并不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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