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行樾下楼不是为了指责什么,便说:“驿站提供不了餐食,你们这也算物超所值。” 姑娘笑起来:“你放心吧!刚刚那事包在我身上!等天亮我就去找我阿卡,问他要抛沙的工具。” 白行樾微微颔首:“辛苦了。” 楼梯口那道影子几乎覆盖了整面墙,想不注意到都难。 墙壁由灰到白,直到影子快不见了,白行樾才瞥去一眼,捕捉到淡蓝色的裙摆。 姑娘正叽叽喳喳说些什么,白行樾无心多言,应对完,抬腿往楼上走。 二楼,走廊的折叠窗被掀开一条缝隙,风丝丝绕绕地吹进。 周旋站在通风口,不停地拨弄着头发,有一缕钻进领口,紧贴着皮肤,留下一道湿漉漉的水痕。 房间隔音不好,王玄粗犷的笑声传来,混着林立静的不满:“您不能仗着自己官大一级就耍赖!该弹的脑瓜崩儿一个也不能少!” 许念在一旁当和事佬,弱弱地说:“要不就算了吧……真要论这个,我们俩加一起也大不过领队。” 林立静拔高音量:“不行!他刚刚弹我那么狠!” 周旋在外头听得想笑,余光瞟见白行樾过来了,不自觉地敛了嘴角的弧度,手上的动作却没停。 白行樾走到她身旁,按动打火机,掌心拢住火苗,朝窗缝吐出一口烟圈。 两人并排站着,任由时间分秒流逝。 过了两三分钟,白行樾说:“今天奔波一天,又走了那么远的路,睡前记得放松肌肉,省得明天难受。” 周旋眼睫一颤,说知道了,又说:“你也是。” 白行樾扬一下眉梢,说:“我又不累。” “看出来了。” “看出什么了?” “你精力比常人旺盛。” 白行樾看她一眼:“你指哪方面?” “没指哪方面。”周旋顿了顿,“字面意思。” 白行樾低低笑了声,问她:“刚刚怎么没下去?” 周旋不意外被他发现,坦言:“怕打扰到你,也不想干涉太多。” “在你眼里我就这么花心。见一个,对一个感兴趣。” “速战速决,及时止损……有什么不好?” “止的什么损?” 周旋这才意识到,自己掉进了坑里。 他从没挑明过自己的感情倾向,何来的及时止损。 可她也不是非要按部就班地回答他的问题。 周旋把半干不干的头发捋到肩后,面上带笑:“挺晚了,早点睡吧。晚安。” “周旋。”白行樾看着她的背影,不慌不忙叫住她。 周旋转过身。 白行樾往前挪动半步,缓缓抬起手臂,修长的手指沿她耳廓向下,停在锁骨处,要落不落。 停留了几秒,最后放下手,携走一股风。 白行樾自始至终没碰到她,也没打算直接上手,而是提醒道:“衣服里黏了头发,不难受么?” 他太清楚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 周旋的神经由紧绷到放松,再到悬空。 正僵持着,不远处的木门被一把推开。 王玄迈过门槛,看到他们面对面站着,一愣:“你们俩杵这儿做什么呢?” 第20章 不会不管你 王玄看他们的表情明显有点奇怪,白行樾面不改色:“聊点私事。” 王玄了然,看热闹不嫌事大:“你们俩之间,除了聊宁夷然那小子,还有什么私事可聊?” 白行樾看了周旋一眼,似笑非笑:“也不见得。” 周旋没接这话茬。 王玄原本也是随口打趣,压根没在意,低声嘟囔了一句什么,转头进隔壁上厕所。 王玄进去后,白行樾丢下一句“记得放松肌肉”,先走了。 周旋在窗前又站了会,这才进屋。 入夜,一群人穿戴整齐在地上打通铺,周旋躺在靠墙那边,裹着被子,睡前刷朋友圈。 她和宁夷然有几个共友,其中一个人发了四宫格照片。 今晚聚餐宁夷然也在,他翘腿坐在角落,正同人说笑,酒杯在摄像头下折射出不同光线。 周旋一眼认出他手上戴的那块腕表,是她去年情人节送的礼物。 不是他平常会戴的牌子,价格也远远不及,但被放在衣帽间最醒目的位置。宁夷然一直舍不得戴,这次突然翻出来,更像在替她彰显主权。 周旋点开和他的对话框,聊天记录还停在她下飞机那会。 对着屏幕出了会神,她切掉微信,翻身睡觉。 一夜多梦,被王玄和许念此起彼伏的呼噜声吵得没法睡,周旋很早就醒了。 趁天还没亮,补了个回笼觉,很快又被闹钟叫醒。 : 洗漱完下楼,桌子已经摆好了。前台那姑娘穿着围裙,在厨房和前厅之间来回穿梭,麻利地端上早饭和茶水。 周旋看着一桌子的吃食——核桃馕、烤包子、丸子汤和油塔子,还有几碟小菜。足够丰盛。八成是看白行樾的面子。 王玄拿筷子那只手弯了弯,招呼姑娘别忙活了,过来一起吃。 林立静 天生自来熟,打听:“你叫什么名字啊?” 姑娘笑眯眯地说:“古丽……在汉语里是花朵的意思。”想了想,又说,“和大树小草什么的很配哦。” 说完,古丽悄咪咪看了对面的白行樾一眼。 周旋也看向他,又不着痕迹撇开了视线,把馕撕成几小块,边吃边喝汤。 白行樾不予回应,任由她们闲聊,夹起周旋面前的盘子里的馕,送进嘴里缓慢咀嚼。 他吃相斯文,饭桌上鲜少主动讲话。 古丽用自己的勺子盛一勺碎肉到白行樾碗里,热情招待:“这是我自己腌的,很好吃的!” 白行樾说了句“谢谢”,却迟迟没动筷。 古丽搭话:“对了,你们是做什么的呀?” 白行樾说:“他们考古,我无业游民。” 古丽被逗笑:“那能和他们走在一起,你也很厉害啦。” 白行樾淡淡勾了下嘴角,没说什么。 周旋默默听着,加快了吃饭的速度。喝完最后一口汤,她想擦下手,抬头看一圈,发现卷纸在白行樾左手边。 她和白行樾中间没坐人,隔了个凳子,距离不远不近。 周旋不想开口求他,只得自己站起来,倾身去够。 看出她的意图,白行樾冷眼旁观,并没有要帮忙的意思。她上半身贴近他,发尾不小心坠到他手背,白行樾移开了手,向后靠,给她腾地方。 两人无声互动,全程零交流。 拿到卷纸,周旋坐回自己位置,听到白行樾说:“说句话就能解决的事,何必这么麻烦。” 其他人只顾着聊天吃饭,没怎么注意他们这边。周旋压低音量:“我没觉得有多麻烦。” 白行樾倒没揪着不放,话锋一转,不紧不慢道:“我们是聊什么见不得人的话题了?” 周旋没太反应过来:“……什么?” “说话声这么小做什么。” 周旋清了清嗓,平静地说:“昨天受凉了,嗓子疼。” 白行樾止住了话匣,泰然自若地继续吃饭。 如果换作往常,白行樾不会轻易给她这台阶,逗弄或消遣,定义没那么分明。她一般都会维持镇定地反压回去,尽量不让自己吃亏。 突然这么一遭,戛然而止,周旋无端有点哑然。 吃过早饭,昨天带路的维族汉子来了,带上工具和两个年轻小伙,帮忙拖车。 临行前,古丽送他们出门,依依不舍地看着白行樾,三步一回头。 王玄离远瞧着,摇摇头:“啧,可惜了。” 林立静拉着周旋凑过来,八卦兮兮道:“可惜什么?” 王玄一语道破:“这姑娘年纪太小,一看就不是行樾会相中的类型。” 听到这话,林立静更来劲了:“那白老师喜欢什么样的?” 王玄凭印象回忆:“行樾打小比同龄人成熟,我估摸着,是喜欢跟他势均力敌的。” 林立静秒懂:“那不就是谈姐弟恋。” “看不出来啊。”王玄一个脑瓜崩弹过来,“你这丫头有点儿慧根,能听懂我的意思。” 林立静捂脑门直叫:“您就趁机报复吧!” 周旋在一边旁听,想起类似的话宁夷然也曾说过。 这头正聊得起劲,白行樾最后一个走出旅馆,跟他们汇合。 天色湛蓝,周旋和他四目相对。两人脸上都没什么多余表情,对视一瞬间,相安无事。 - 回到营地,周旋还有大半天假,没急着去现场,直接到办公室整理陪葬坑的资料。过段时间要下去发掘,得提前做准备。 傍晚,林立静下工了,拎着保温食盒来找她。 周旋对着电脑看得认真,没注意到有人进来。 林立静一屁股坐在桌上,拧开食盒:“就猜到你为了工作废寝忘食,柏叔给你煮了鸡汤面,趁热吃点,别坨了。” 周旋视线从屏幕上移开,笑说:“还是你和柏叔对我最好。” 林立静扯把椅子坐到周旋旁边,看着她吃面,视线频频发直。 周旋问:“怎么了?有什么心事吗?” 林立静叹一口气,说:“周旋,你家里人支持你做这行吗?” “他们会尊重我的决定。” 林立静颓丧地说:“我妈最近老是给我发一些考古现场出意外的视频,还说什么这行不着家不安稳,收入还低,让我考公或者继续读博。” 周旋理解她的心情,问:“那你自己的意思呢?” “我肯定是喜欢干考古的,但我妈说的话,我细想了想,也没法辩驳。”林立静说,“因为她说的都是事实。” 林立静是北京土著,家里比较富裕,父母对她的要求无非是健康活着,不搞投资创业之类的烧钱行当败光家产就行。 这行收入低事小,常年见不到人,且无法保证人身安全事大。 周旋安慰一句:“趁实习期还没结束,可以再好好考虑考虑。” 林立静说:“其实别的倒还好,我只要一想到荒郊野外也没个信号,真出事了不能及时和家里联系,我就心慌。” 周旋说:“别担心没发生的事。” “也是。”林立静说,“那你呢,以后有什么打算?” “我应该不会转业。” 林立静误打误撞:“那你和你男朋友怎么办啊?” “还没想到更好的解决办法,但我不会为了谁放弃事业。” “有些男人仗着自己有钱,总想着圈养女人,让女人顾家。”林立静说,“要是真遇到这种男人,还不如直接甩了,简直别太三观不合。” 周旋笑出一声,有点恍惚地说:“各自立场不同,其实也没什么对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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