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白羽拿起注射器,“我打。” “不要!” “程白羽!” “打了就没回头路了!” 身后的兄弟团都在劝阻,程白羽却置若罔闻地解开袖口。他卷起衣袖,露出手臂上的疤痕。 他的拇指卡在注射器推柄的凹槽里,针尖悬在暴起青筋的胳膊上方。 方书晴的睫毛沾满泪水,视线却焊死在他颤抖的手指。 他的无名指还戴着那个素圈婚戒,此刻却被针管压出了深红的月牙痕。 “你知道他为什么不会喜欢你吗?”她突然开口,“你要把他变成第二个你……” “闭嘴!”Rose食指搭在扳机上。 方书晴反手摸到栏杆,“我偏要把他变回个人!” 话音刚落,她的后脑勺就重重撞上Rose下颌。 她的耳边响起了金属栏杆断裂的脆响,以及向天走火的枪声。 失重感袭来时,方书晴看见程白羽扑过来的身影。 风灌满她的礼服裙摆,Rose的指甲在她手臂抓出血痕。 橙色的充气垫在视野里急速放大,坠落的时间却比想象中绵长。 这足够让她想起,两个人是如何从邻居到情侣再到夫妻,又是如何从爱别离苦到破镜重圆。 充气垫承受冲击的那一刻,发出爆裂般的闷响,塑胶表层被砸出两米的凹陷。 方书晴疼得眼前发黑,五脏六腑像挤压在了一起。 她还没缓过劲来,Rose染血的发梢就又出现在她模糊的视线里。 Rose过来死死掐住方书晴的脖子,牙齿摩擦得咯咯响:“你以为这破垫子能救你第二次?” 方书晴的手指陷进缓冲垫表面的橡胶颗粒里,身子因为撞击完全使不上力。 她就像溺水的人,眼睁睁看着自己身体下沉,空气越来越稀薄。 “砰!” 枪响来得突然又干脆。 当子弹从Rose左耳后方穿入时,方书晴甚至能看清对方瞳孔瞬间扩散的纹路。 温热的液体溅在充气垫上,随着Rose倒下的身体,晕开了暗红色的痕迹。 二十米外,庞铉还维持着射击姿势,枪口的硝烟渐渐被风吹散。 程白羽撞开酒店大门冲出来,他的掌根全是栏杆蹭破的血痕。 方书晴想撑起身子,却发现充气垫表面太软,反而让受伤的身体陷得更深。 程白羽几乎是摔跪在她身边的,充气垫被砸出沉闷的震动。 “能动吗?哪儿疼?”他的手掌虚悬在她腰侧,想碰又不敢碰。 她张了张嘴,只挤出嘶哑的气音,手指蜷了蜷去够他下巴。 他立刻握住她手腕,却在察觉她指尖蹭过自己颧骨时僵住了。 她的拇指擦掉他脸上混着雨水的血渍,他抓住她手掌按在自己脸上,“没事,没事,救护车马上到。” 穿反光背心的救护员推开他肩膀,把人抬上担架。 他追着担架一直走,直到救护车的门“哐”地关上,才不舍地目送车子离开。 雨渐渐大了,他摸着裤袋找打火机。 他的烟头叼在嘴里半天没点燃,滤嘴被犬齿咬出两排牙印。 警戒线外突然伸来把黑伞,庞铉的警徽在雨里泛着冷光。 程白羽偏头躲开伞沿,后颈雨水顺着脊梁骨往下淌。 打火机响了很多声才窜出火苗,烟却早被雨浇透了。 雨势突然转急,冲刷着沥青路面上干涸的血迹。 他抹了把脸,两年前以为结束的其实只是中章,而现在混着彩带屑流进下水道的玫瑰花瓣,才是真正的终局。 第60章 番外 我叫程景舒, 是妈妈起的名字。 她说这名字是“良辰美景,云卷云舒”的意思,还说我爸的名字里有个“羽”, 她的名字里有个“晴”, 合起来就是“晴天飞羽”,正好也是“景舒”。 我妈妈真有文化, 我很喜欢她。 她说话永远温温柔柔的, 连我考了倒数第一都没骂过我。 我记得一年级时候学加减法, 我愣是分不清破十法和凑十法, 作业本上全是红叉叉。 她下班回家就拉了椅子坐在我书桌旁,拿彩铅画水果给我看, “景舒吃掉三个桃子还剩几个呀?” 我掰手指头算半天, 她也不催, 就撑着下巴笑。 我爸不一样, 脾气上来就像火山爆发似的。 有次我要考试, 但妈妈前一天晚上加班, 我只好自己复习。 我拿了一些题目问爸爸,他一开始还算有耐心,后面声音逐渐变大,笔尖在草稿纸上戳得啪啪响:“这题你妈昨天不是教过你了吗?你手指头掰不明白就脱袜子啊!” 我缩在书桌边不敢吭声,橡皮擦蹭得作业本哗啦响。 他扔了铅笔凑过来看,呼吸喷在我后脖颈上:“9减6等于3啊!你掰手指头数数, 这是几根?” 我颤巍巍伸出左手, 被他一把按在桌上:“用右手啊!左手刚掰过了!” 他辅导我学习很随意。 有个晚上, 他教我凑十法,开头假模假式地哄我:“你看啊,8加5不好算的话, 咱们把5拆成2和3……” 结果,他拆着拆着就把自己绕晕了。 后面,他干脆一推作业,往后一仰瘫进沙发:“算了,你爸我当年高中都没毕业,现在不照样住大别墅?” 说着,他摸出手机点外卖,“想吃冰淇淋冷静一下不?香草味还是巧克力?” 那天我妈加班到九点回家,推开家门时正撞见我爸往我嘴里塞草莓圣代。 我的作业本摊在书桌上,错题红叉连成串,铅笔痕被橡皮擦得黑乎乎一片。 妈妈的手指顺着错题往下划,指甲盖在“15-7=9”上顿住。 她问我,声音轻得像羽毛,“爸爸没给景舒讲错题吗?” 我爸立马从沙发上弹起来,“讲了啊!她自己改的!” 我嘴里的冰淇淋突然不甜了,眼泪啪嗒砸下来:“爸爸说,我改完就能吃……” 我妈蹲下来擦我眼泪,手指凉凉的。 她翻开我爸的辅导记录本。 那本子是她特意买的,要求我爸每天写教学反馈。 本子的最新一页是爸爸龙飞凤舞的字:“闺女随我,聪明但不用在正道上。建议直接送国际学校,毕业继承家产。” 妈妈捏着本子边缘的指节都发白了,突然对爸爸说,“程白羽,你跟我来一下。” 那个晚上,他俩在书房待了快半小时。 我蹲门口边玩玩具边偷听,只隐约捕捉到“基础教育”“责任感”几个词。 等门再开时,爸爸抓起作业本就往我旁边坐:“刚才是爸爸错了,咱们重新来。” 他这回连袜子都脱了,用上脚趾头教我加减法,我笑得很欢快。 后来我发现,只要我妈加班,我爸书桌上就会摆着翻开的《小学数学解析》,旁边搁着吃了一半的薄荷糖。 那是他戒烟时养成的习惯,一烦躁就嚼两颗。 有次,我故意把“19+23”算成32,他抓狂到把草稿本揉成团扔进垃圾桶。 后面他缓了缓,又灰溜溜把本子捡回来铺平:“宝贝你看啊,这儿要进位……” 我小时候可调皮了,还故意问他,“爸爸,我那么笨,要是以后真考不上大学怎么办呀?” 他当时正在给我剥橘子,汁水溅到衬衣袖口都没发现。 他把橘子塞我嘴里,“那你以后就卖橘子,摊摆公司楼下,爸爸天天来买。” 我爸虽然脾气阴晴不定,但别的同学家里那些摔碗砸盆的动静,我们家从来没有过。 我记得二年级的周末晚上,我死缠烂打着妈妈非要看《异形》,妈妈摸着我的头说:“看了会睡不着。” 爸爸倒好,把投影仪遥控器往我手里一塞:“让她看,吓哭了我可不管。” 结果我看到小异形从人的肚子里钻出来的镜头,吓得直往妈妈怀里钻。 那天半夜,我抱着枕头挤到他们床上,说我要妈妈。 爸爸翻身坐起来,胳膊横在妈妈腰上像条警戒线,床头灯照得他脸色发青,“你都快八岁了,还要跟妈妈睡?” 最后,还是妈妈搂着我躺下,他气哼哼抱着枕头去睡书房。 过了几天,我又去他们卧室找发卡。 我拉开床头柜的抽屉,吓了一跳。 里面满满当当都是花花绿绿的盒子,摞得就像小超市货架。 我好奇地拿起来研究,看到粉色的写着“草莓爆珠”,金色盒子上印着绽放的玫瑰,还有个黑色包装画着闪电标志。 我以为是新型糖果,撕开包装袋却抖出来个滑溜溜的小圆环。 我拿起来对着灯光照了照,能看见油润润的反光。 “程景舒!” 我爸的吼声从门口炸开时,我已经接了半浴缸水,准备给“气球”灌水玩。 他冲进来,一把夺过我手里湿哒哒的透明膜,耳根红得能滴血:“谁让你乱翻东西的?” 他拎着我的后领提到客厅,一脚踢上卧室门,咬牙切齿地指着我:“以后再碰那个抽屉,零花钱扣光!” 后面我上了初中,生物课讲到青春期教育。 我正转着笔神游,突然被PPT上熟悉的包装盒图片劈中天灵盖。 前排男生挤眉弄眼地偷笑,我整个人“唰”地从头红到脚后跟—— 因为我前几天帮妈妈整理衣柜,又看见柜子里塞着很多盒“凸点螺纹”。 现在每次经过超市计生用品货架,我都会想起父母房间那些烫金浮雕的盒子。 上个月我陪闺蜜买卫生巾,她盯着收银台旁的货架惊呼:“原来还有巧克力味的!” 我淡定地笑笑:“这有什么,我家的款式比这家店还全。” 妈妈唯一对我一次发火,在我初三那年。 期中考后,我和同学到一家新开的k房打卡,回过神来已经快十一点。 我叫了辆出租车回家。 刚到别墅门口,我就看见爸爸杵在雕花铁门边,黑色睡袍被风吹得鼓起来。 他胸口那片凹凸不平的疤痕,在月光下泛着青白。 “程景舒你长本事了?”他攥着我手腕往屋里拖。 我挣开他的手大声嚷嚷:“不就晚回来两小时吗?你管得比教导主任还宽!” 其实,我心里发虚得要命,但瞥见他锁骨下方扭曲的疤痕,叛逆劲突然窜上来:“再说你凭什么管我?整天露着这些丑疤晃来晃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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