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似乎凝固了。 爸爸喉咙动了动还没出声,妈妈就冲厨房里冲出来。 她一巴掌拍在玄关柜上,震得水晶摆件哗啦啦响:“给你爸道歉!现在!马上!” 我从来没见过妈妈瞪圆眼睛的样子。 她平时的脸上总是挂着梨涡,此刻嘴角却绷成了直线,整个人像张拉满的弓。 我被吼懵了,眼泪鼻涕糊了满脸,脖子还梗着。 最后,是爸爸叹了口气过来拉她:“算了,孩子不懂……” 那晚我在他们卧室门口站到腿麻。 门缝里漏出妈妈的哭声,然后是爸爸安慰她的笑声:“都过去了,你跟她说那些干嘛。” 第二天早饭时,我盯着粥碗,小声说了句“对不起”。 爸爸当时在给我剥水煮蛋,蛋白上突然溅开一滴水渍。 高考成绩出来,我考得还算理想。 填志愿那天,我攥着打印的志愿表在书房门口转了很久。 我的手汗把纸边洇得发软,专业栏上“法医学”三个字的墨迹,都快被我蹭花了。 爸爸开门出来,问:“你干嘛呢?有话就说。” 我战战兢兢地把表格推过去,指甲掐进掌心:“先说好了,不准骂人。” 他眯着眼睛看了会,“噗嗤”笑出声:“以前带你去庞铉叔叔家里玩,你什么都不感兴趣,就要拿人家的《解剖图鉴》走。后面你又缠着你妈买一堆类似的,我就知道有这天。” “挺好”,妈妈端着果盘凑过来,“看来你和我一样,都喜欢研究骨头。” 我愣在当场,准备好的长篇大论全噎在喉咙里。 电视里法制频道正在放解剖现场,爸爸顺手把音量调大两格:“有套《鉴证实录》你妈囤了全集,今晚连看三集?” “可是……”我喉咙发紧,“小璐她爸妈说女孩子干这行晦气,以后相亲都……” 话没说完就被我妈截住。 “相什么亲”,妈妈把果盘放下,擦了擦手,“我和你爸就不是相亲认识的,真喜欢你的,哪里管你做什么?记住,不要为别人的目光而活。” 我的眼泪砸在志愿表上,爸爸扯了张纸巾递给我,“哭什么呀!大不了爸爸给你开个私人解剖室,全装落地窗,比咖啡厅还亮堂!” “别胡说”,妈妈掐他后腰:“景舒要进正规鉴定中心的,铁饭碗。” 打包行李那天,妈妈把家里掀了个底朝天。 我蹲在地上叠毛衣,看她像只陀螺似的在衣帽间打转。 “妈!”我按住她往箱子里塞电热毯的手,“北方冬天有暖气!” 她拍开我,硬是把毯子折小:“你小时候踢被子老感冒……” 她弯腰时后颈碎发滑落,露出的几根银丝,在灯下泛着冷光。 爸爸杵在门口当监工,朝我招招手。 我走过去,他往我手里塞了张黑卡,“密码是你生日,遇到急事别傻站着哭。” “谈恋爱可以,十点前必须回宿舍”,细纹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爬上了他的眼角。 他喉结滚了滚,不放心地又补了句,“要带眼识人……那种请你喝酒的男人,直接泼他一脸!” 我噗嗤笑出声,笑着笑着眼泪就下来了。 他转身去检查最大号的行李箱,可那迅速抹眼角的背影还是出卖了他。 大学毕业典礼那天,我把学士帽穗子拨到左边,看到爸妈坐在台下给我拍照。 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们感情还是一日既往地好,总是牵着的手就是最好的证明。 我突然明白了我这个名字的含义。 妈妈把爸爸的暴脾气熬成温粥,爸爸把妈妈的温柔化成铠甲。 他们的相爱共同给了我很大的天空,让我真的可以做到了“景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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