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肆皱着眉头,听得一知半解:“所以——” “所以问题又回到了原点——我们最需要的,是强有力的抗体。可是现在,几乎所有被感染的人,都拖不过2周,就死了,没法产生有效抗体。”徐知宜情绪有点低落:“只要找到这个抗体,结合我们上面的两种方法,就可以杀死所有甲型流感病毒,再不怕病毒变异了。” “所以归根结底是,缺少抗体是吗?”沈肆问。 徐知宜点点头,沉默了。 沈肆也没有说话。 外面大雨不断噗噗噗敲打着玻璃,使得电话亭里这一刻的沉默显得分外压抑。 亭子以外的地方,每分每秒都有人在被病毒感染。 被感染的人里,也许很快就有他们的朋友、亲人、伙伴…… 甚至—— 他们自己。 “我跟你说这个干嘛?你又不能解决任何问题。”徐知宜察觉到沈肆情绪低落,便忍不住抬手摸了摸沈肆的脸:“笑一笑,再英俊的人板着脸也不好看。” “怎么笑得出来?只要一想到,你随时有可能心脏病突发倒在实验室里,我就浑身发凉。我觉得自己真没用,为了自己苟活,就不管你的死活。” “你还真把自己当英雄啦?”徐知宜轻笑。 “我只是觉得,每天躲在口罩后面惶惶不安,像阴沟里的老鼠一样。而你却在为我、为无数人赌上自己的性命。”沈肆喃喃道。 “即便生活在阴沟里,也可以仰望星空啊。”徐知宜忽然凑上前,伸出食指,沿着他嘴唇的轮廓,轻柔地描摹:“说不定,就能像我一样,一伸手就摘下了最亮的那颗星。” 沈肆一低头,含住了她的手指,轻轻吮了一下。 指尖传来唇舌温柔的舔舐,那软软的触感,令徐知宜膝盖发虚,连脊椎骨都一节节酥麻。 她把手指从沈肆的嘴里抽出来,然后放进自己的嘴里,用力咬了一口,痛得眉头一颤,嘶声痛呼。 沈肆没憋住笑出声。 没想到一向冷静淡定的徐教授,会有这样幼稚的行为。 “居然不是梦。”她说:“我一直以为,生活中但凡一件事太过美好,那一定不是真的。” “你怎么会这么想?” “因为,我这一生要做的,就是把流感病毒关进笼子里。这件事太过于美好,如果它实现了,我想,我已经不配再拥有别的了。” 说到这里,她忽然笑了:“你说,要是未来人们真的发明一种时间机器,可以让我们与过去的自己对话,那该多有意思。” 说完,她眼睛亮晶晶的,取下电话机上的话筒,随手在按键上,噼噼啪啪一阵乱按,然后把话筒放在自己耳边:“喂?请问你是徐知宜吗?我是一年后的你。” 她的声音很轻很轻,好像电话那头真的有人在。 “我想告诉你一个秘密。今天中午,你会在食堂摔倒。然后有个莫名其妙的男人,会来跟你搭讪。接着,他会在你摔倒的地方,也狠狠跌一跤。然后……你会爱上他。所以,你千万不要把隐形眼镜搞丢,因为你要好好看清他的样子,看清这个你会想要与之共度余生的人!你要珍惜他。” 沈肆喉头发干,他突然有些想哭。 他一生听过情话无数,也被各种炙热的爱意包围过。 但没有任何一刻,像现在这样,令他心悸。 想到作为预言师的自己曾经说过——你一生也没有机会,让她爱上你了。 曾经的他,本以为他对她的爱,就像被夜裹住的光,永远没有亮起来的一天了。 可是此刻,她清清楚楚地告诉他,她爱上了他。 他想,怎么能够在拥有后,再失去呢? 他不能忍受,已经改变的命运又回到原有的轨迹。 沈肆一把将徐知宜拥进怀里。 他抱着她,用一种失而复得的心情,抱着她。 他抱得那样紧,紧得几乎想她嵌进自己的身体里,再也不放开;但他又抱得那么温柔,温柔地像是在拥抱迷茫的未来,拥抱飘摇微弱的生命之火。
第111章 大结局(1) 只有浅薄的人才了解自己。 沈肆一向以为他足够了解自己。 很长一段时间里,他都认为,自己想要的就是永远活跃在聚光灯下。 仅此而已。 可是——没想到爱情会令一个人变得深沉。 深沉到,他自己也不了解自己为什么有勇气孤注一掷。 在给鲁鲁喂饱食物、又洗了个痛快的热水澡后,沈肆独自出门了。 没开车、没戴口罩、没做任何防护措施。 他就这样无遮无拦地,轻快地走进了充斥着病毒的大街。 他想,自己一定被爱情冲昏了头。 他一边轻声怨怼着,让他做出这样轻率举动的徐知宜,一边又觉得,只是念着她的名字,嘴里也像含着一颗芬芳的水果糖。 秋日的阳光是那么软那么亮,像金色蜂蜜、粘稠的把一切美好都包裹在其中。闪闪发亮的黄叶、瓷白的云、晴碧的天空,柔靡的风…… 好像世间一切烦恼都是不存在的。 他第一次发现,这世界原来是这样的美好。 他贪婪地捕捉着身边的每个细节、甚至不放过空气里流淌的汽车尾气和桂花甜香。 渐渐,他走到人口密集处。 没有戴口罩,很快他就被人认了出来。开始有粉丝激动地涌上来、要签名、要合影、兴奋而大声地向他表白。 他不带任何抵触情绪,甚至是以一种虔诚到近乎于珍惜的态度,与每个冲上来的粉丝认真交流,回答她们提出的每个问题。 他看着那些,不顾危险,扯掉口罩,站到他旁边合影的粉丝,看着她们脸上满足的表情—— 他想:她们爱他的时候,是真的爱,不计一切代价的爱。 尽管,这种爱容易摇摆。 但这一刻的真实,已经弥足珍贵。 他被人簇拥着,穿过一条又一条街,渐渐身后跟随的人,越来越多——他开始跑起来,感受到力量在生命里流转…… 他的粉丝也跟着他跑起来,跑在金色的阳光、金色的微风里。 他想,也许迎面的一阵风、也许身边某个粉丝的呼吸里,就隐藏着可以将他击溃的病毒…… 可是,有什么关系呢? 他应该让自己的命运,按照本来的样子生长。 这样,别人的命运才不会受自己牵连,而他心爱的女人,皱紧的眉头才能舒展开……她人生中最美丽的愿望,才能实现。 她才不会因为过劳早夭。 这一天,新闻媒体炸了锅。 沈肆毫无防护措施的在大街上穿行,与粉丝零距离接触的报道铺天盖地。 人人都在感叹:他一定疯了。 也有人猜测:他活腻了吗?被病毒吓得绝望了吗? 更有人评论,这是沈肆表演的一种行为艺术,代表着他对病毒的蔑视。尽管这种方法极端愚蠢,但是勇气可嘉。 但这一切,关在实验室里的徐知宜都不知道。 而沈肆自己,则是完全不关心。 此刻,他正躺在一家无人问津的小旅馆的床上,看着窗外窄窄的一角天空,静静等待着命运的安排。 灰扑扑的窗帘,被风轻轻吹动,在人心里落下了一抹暗影。 他其实挺害怕,可是却又有一种破釜沉舟的平静。 他想,如果这样跑一趟,他还没有感染上病毒,那么命运自会有别的安排。他只要继续等待徐知宜就够了。 如果命运安排他回到之前的轨迹,让他重新感染上病毒,他就勇敢地接受这场豪赌。 五天后,他发烧了。 他很清楚地知道,死神已经站在了他身后。 他呼出的每一下鼻息都带着岩浆的炙热,心跳很快、头痛欲裂、全身的力气都在快速抽离,胸口剧烈地喘息着,却还是无法把空气吸入肺里。 原来,感染病毒,这么难受。 他几乎想要后悔。 迷糊中,他拨了120,然后给徐知宜发了条短信。 他垂下手,呆呆看着斑驳陈旧的墙壁—— 有那么一瞬,他好像透过墙壁,看见那张被岁月的痕迹摧毁的老人的脸,和那双苍老的琥珀色眼睛。 他艰难地动了动嘴—— 对不起。 他说。 他浪费了他的苦心。 他想告诉那个五十年后,还在费尽心机,妄图保护年轻沈肆的自己,原来有些命运太过强悍,非人力所能扭转。 但他想对他说谢谢,谢谢他给了自己整整一年与她相处的时间。 这一年,已经是一辈子那么富足了。 所以,此刻—— 即便他赌输了,他也不后悔。 他想,那个沈肆,一定会理解自己的。 他没法再继续自私下去。 她的身体已是强弩之末,再也无法与病毒进行长期的拉锯了。 就让他来终结这一切吧。 黑暗中,他感觉到有人在猛击他的胸口,有人在大声喊他的名字,还有人在用力拍他的面颊,眼皮被强行扒开,刺亮的光针一样猛扎进他瞳孔。 他用尽全力,转动眼珠—— 醒了,醒了!有人在欢呼。 一张戴着面罩的,清秀而温暖的男人的脸,出现在他眼前。 方鸣! 他艰难地张了张嘴,干涩的声音传到了方鸣的耳朵里。 “我不要你救!” “你烧糊涂了吧?我不救你,你早死了!”方鸣见他能说话了,也终于松了口气。 “你这次,这次、不要再、再被我传染了!”沈肆断断续续地说。 防护罩后面的方鸣突然忍不住笑了:“难道还有上次?” 旁边的护士们也笑了。 每天在隔离病房里与死神搏斗,突然来了个英俊的明星,简直像是在冬夜里点燃了一把熊熊的八卦火焰,让这些年轻的姑娘们,在死亡的阴影中,感受到了一点活着的乐趣。 沈肆看着面罩后面,一双双笑弯的眼睛,忍不住剧烈的咳起来。 很快,他被方鸣注射了镇定剂,沉沉睡了过去。 他被送进了一个独立的单人病房内。 病房里什么也没有,只有一张床,一把椅子。 徐知宜赶到的时候,沈肆还在沉睡中。 他的高烧刚刚被控制下来,肺部已经开始出现白斑,但呼吸系统还能维持正常的运作。 原本如阳光一般耀眼的男人,忽然间暗淡了。他躺在病床上,脸色比床单还要灰败。 病毒像黑夜一般,吞噬了他身上的光和热。 此刻,徐知宜的眼睛里没有丝毫情绪,只有她自己知道—— 当她半夜走出实验室,看着手机上那条短信时,脑子嗡地一响。 庞大的黑暗差点将她击倒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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