鼻酸与哽咽冲破枷锁,她几乎没有思考,行动超过意识地伸出两截细瘦小臂,紧紧圈住男人的腰:“三哥……” “……” 钟向窈哽咽:“你怎么才来呀。” 听到这个称呼,男人悬空的手停滞在原处,昏暗光影内,能勉强觑见他无名指指节上的深黑色小痣。 耳边女孩子的啜泣扰得他头疼。 加之刚刚爬上顶层,活动量超负荷的小腿骨隐隐作痛,连带着跪在地毯的膝盖,也染上几丝无法忽视的酸胀。 沉默片刻,等到钟向窈哼唧够了,男人的手才毫不犹豫地落在她的骨节上,控制着力道掰开五指,动作利落到不近人情。 想到几年前那次,她竟然又认错人。 谢则凛的腔调终于染上几丝不悦,凉声道:“钟向窈,你这乱认人的本事竟然还能再上一层楼,是cosplay扮上瘾了吗?” 两人间的距离太近了。 钟向窈半跪着,膝盖只隔了层薄薄的睡裙面料抵在地毯上,下颌搭在对方的肩膀上,一旦侧脸,鼻尖与呼吸就会因颤抖有一下没一下地刮过他脖颈。 浑身沾染着干净的水蜜桃味,夹杂着因紧张产生的汗意。 不难闻,反倒充斥着几分活力。 饶是如此,谢则凛依旧因为刚刚混乱之际时,她喊出口的称呼而感到极为不适。 指尖轻搭在钟向窈细瘦的腕骨上,见她仍旧僵在原地,又等了半分钟,才半真半假地调侃:“还没占够便宜?” “谁占你便宜!”钟向窈瞬间松手。 其实早在谢则凛出声的那一刻,震惊过后,她就开始后悔过于相信自己的判断力了。 认错人这样的事,于钟向窈而言几乎是轻车熟路,经历的次数多了,甚至还有圈内朋友以此来开玩笑。 在这之前,她从没觉得有什么。 直到对象变成谢则凛,并且在这事被指出时,她还毫无矜持之意的窝在对方怀里,尴尬就瞬间破土而出,仿佛有人揪住了钟向窈的头皮,令她僵硬到无地自容。 钟向窈缩紧脚趾尖,试图岔开话题来缓解气氛,声音紧巴巴地问:“小叔还懂cosplay啊,玩的还挺开。” “这就算开?”谢则凛托住她手腕,不紧不慢道,“你再不从我怀里撤走,我还能给你看看更开的。” 话音落,钟向窈的脑间不由自主闪过许多不好的画面,像是被电到一样,猛地从他臂弯里退开,扶着墙准备起身。 只是跪太久,导致松软的小腿倏然使不上力,身形一晃,幸而谢则凛适时伸出手扶她。 无奈两人正处于可视度并不高的环境里,钟向窈感觉到,那抹不久前处于腕骨的凉意,此时正毫无防备的错了位。 指节不经意间刮过某处柔软。 谢则凛眼皮微动:“……” 钟向窈:“!” 两人显然都被这意外惊到,她抬头时,恰好撞进谢则凛那双迎着光的眸里,他低垂着眼睑,眉心微敛。 四目相对,钟向窈看着这张脸,到嘴边的质问突然间就哑了声,卡在喉咙里上下两难。 见钟向窈突然出神,谢则凛顿了顿:“能站稳吗?” 眨了下眼,她很轻地嗯了声:“可以。” 得到她的肯定,谢则凛率先起身,微弓的脊背在中途稍稍僵了一秒,脚后跟腱用了些力,这才面不改色地站好。 捏住钟向窈的手也再无越距,将她扶起。 “谢谢。”钟向窈语速飞快地道了谢,视线紧跟着他的似乎隐隐不太对劲的双腿,转移话题,“你的腿不舒服吗?” 谢则凛收回手,指尖余下的那抹温热细腻消散,漫不经心地蹭了下指腹,懒声反问:“你又知道了?” 听出他这熟悉自然的腔调,钟向窈嘀咕:“那你抖什么。” 闻言,谢则凛挑了挑眉。 他低敛下眉眼,盯着钟向窈乱颤的睫毛沉默片刻,倏地笑了声。 “是吗。”谢则凛的五指缓缓没入裤兜,上前两步,侧身挡在她面前,漫不经心地倾身,“你就确定抖得人是我?” 钟向窈掀起眼皮:“那……” 话没说完,她才注意到距离再次被拉近。 鼻尖除却谢则凛身上清淡凛冽的雪松香萦绕,还有丝丝缕缕的雨水味,混杂着潮湿的泥土气息,有点湿冷。 再加上他此时意味不明的腔调,气氛多出几缕直白的侵略。 谢则凛的身形颀长,挡住了身前所有光线,像座小山似的将她圈在阴影的笼罩之下。 穿着手工西装的肩臂线条流畅分明,领带不知去了哪,最上方纽扣半敞,正好能看见左侧锁骨处的一颗血色小痣。 颜色极为妖冶,半点不像白日斯文模样。 再往上,谢则凛低着眼,姿态如同悲悯众生的谪仙,可偏他此时那双素日淡然的双眼里全是不正经的调笑与玩味。 衬得昳丽眉目好似一副浓墨重彩的油画。 “……” 好闻又熟悉的气味疯狂往鼻腔钻。 钟向窈被搅的心乱如麻,浓密眼睫一如心跳,抖的不成样。 “我随口一问。”钟向窈嘴硬。 谢则凛紧落在她睫毛上的眸微眯,而后饶有兴致地抬手,随意地抵住她身后墙壁。 这姿势带来的侵略感极强。 钟向窈眉心一跳,他捉弄自己的久远记忆被唤醒,直觉不妙地后仰:“干什么?” “我只是好奇。”谢则凛抽出另只手,紧盯着她的眼一点点靠近,对视好几秒,才宛若逗弄宠物般碰了下她的睫毛前端,慢条斯理,“你为什么抖的这样快。”
第5章 话音刚落,狭长的走廊内亮起灯光。 酒店终于来电了。 最近的一盏,正好处于他们头顶上方,电压不稳的光线闪烁着,明明灭灭地映入眼底。 钟向窈的呼吸悄悄滞住,喉咙吞咽。 看着面前这张脸,她恍然回想到,在还没有出国念书之前的那段时间,谢则凛也格外喜欢像现在这样逗弄她。 每次都有各种新奇古怪的小把戏,精力旺盛到难以招架。 睫毛上的触碰传递至眼皮,酥酥麻麻的,钟向窈忍不住抬手捂住眼:“你管我!” 娇气的声调仿佛将她拉回到小时候,亲密无间,没有疏离,更没有那个荒诞的娃娃亲。 思及此,她无端想起徐烈的话中意。 “要是解除不了婚约呢。” 同一时刻,傍晚小提琴老师的那句“这会对你目前的困惑有所帮助”也环绕在耳畔。 两句话如同被开了扩音器,回声震震。 她恍然意识到什么,抬头隔着指间缝隙,愣怔地望着谢则凛,还不待再进一步细究二者关联,只听见两步开外传来电梯叮的一声。 紧跟着,钟其淮错愕又恼怒的喊叫响起:“谁他妈准你亲我妹妹了,把手给爷撒开!” 钟向窈的思绪骤然被打断。 她身子一扭探头张望,眼睛倏然间亮得惊人:“哥哥!” 声音清脆悦耳。 迎着周遭那抹淡淡的水蜜桃香味,谢则凛喉结滑动。 -这场雨一直下到十一点。 降水量刚减弱,派出所那边接到电话后迅速出警,两辆白色警车停在呈嘉酒店门口,警示灯闪动,折射出血一般的艳色。 待一行人下楼,大厅内驻留挡雨的行人还未散开,纷纷扭头朝他们这边看过来。 钟向窈与钟其淮走在最前面,后者眉心紧拧,表情看上去尤为不痛快,他半揽着钟向窈的肩膀,一手抓着她外套领口。 不满念叨:“说了别跟他接触太多。” “可小叔帮我了呀。”钟向窈被他夹在臂弯里,碎步跟上,“而且你都没跟人家道歉。” 钟其淮声音骤然拔高:“那角度谁看了不以为你俩在亲嘴。” “……”钟向窈冷不丁被吓到,恼怒气急地连连跺脚,“小声点,你再嚎我下回给你装个喇叭在头上!” “行行行我的错。” 得到道歉,钟向窈才顾得上他那句略显孟浪的话,立马又不自然地转着眼睛反驳:“那二哥怎么没觉得。” 钟其淮:“他是为虎作伥。” “才不是呢。”钟向窈扭头看他,笑意灵动狡黠,“明明是因为某些人心是黑的,所以看什么都是黑的!” 钟其淮向来说不过她这套歪理。 两人走到车前,他拉开副驾驶的门,一手按住她肩将人塞进去:“回去再收拾你。” 很快车窗半降。 钟向窈眼带笑意地趴在窗沿,扬起小脸看钟其淮,正打算说些什么,余光瞥见酒店门口的两个人影。 下意识扭头看过去。 只见钟叙与谢则凛立在花坛旁边。 阴沉的夜空没有半点星光,雨后空气湿润,两人背光站在金碧辉煌的酒店前,给他们周身镀了层淡淡的光圈。 一道火光点亮,钟叙点燃烟后低头吸了口,往身边递去,手腕很快被挡了回来。 谢则凛并肩站在他左侧,懒散地把玩着手上那支烟,一边听钟叙说话,一边哼笑颔首。 直到他猝不及防地抬眼看向这边。 今夜一场意外,因着与谢则凛三番两次的接触,倒是叫她回想起小时候的那些交情。 变得重新亲近起来。 钟向窈眨眼,露出温软又乖巧的笑。 隔得距离有些远,谢则凛大概也是没料到她这突然的举动,神色停滞两秒,才不紧不慢地扬了扬下颌。 得到回应,她又将覆在窗沿边的手指翘了起来,四根指腹很轻地与对方小幅度的晃动几下,示意再见。 一来一回之后,额角忽然一股痛意。 钟向窈无辜地抬头:“你干什么?” “别眉目传情了。”他不悦地催促道,“赶紧给我坐回去。” 马路沿边的能源灯依旧明亮,落在车身,与尚未彻底干透的雨水融合,倒映出波光粼粼的反光线条。 而她在被敲额角后,往回缩了缩。 那双灵动的双眼依旧与钟其淮较着劲儿,却又在下一秒,鼓了鼓腮帮子乖乖坐了回去。 像只胆大妄为又不敢过分造次的小白兔。 待到视线中那张莹白的脸消失,谢则凛收回眼,唇边染上几丝细微的痕迹,重新看向早已被自己捏的不成样的香烟。 察觉到身侧视线,他挑眉:“看什么?” 钟叙好以整暇地盯着他,嗓音含笑:“我在看只要囡囡表露善意,某些口是心非的人还能绷多久。” 谢则凛闻言一哂:“有病。” “那咱们不然打个赌?”钟叙掐灭烟头,指尖勾着车钥匙来回晃动,“如果我妹主动,你最多坚持三个月。” 谢则凛忍不住屈尊降贵地搭话,哼笑道:“假设有误,你的时间概念就根本不成立。” “既然你只计较如果。”钟叙跟他抠字眼,“那赌约生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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