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她难得回来得早了点,她准备腾出时间将《逢春》的剧本读完。 她犹豫的须臾,梁峻的司机已经看见她,告知了梁峻。 下一秒,他已从车上下来。 西装革履,一丝不苟,随手将车门关上,温和地看着她,对她笑笑。 温文儒雅,看上去好像没有脾气,他们之间也没有龃龉。 “小夜,爸爸跟你说几句话。” 梁音夜抿了下唇。 她给了他一点时间。 梁峻请她上车,他们可以在车上谈。 梁音夜不知道他想说些什么。想了想,也没拒绝这个提议。 “我看见了很多你和闻晏的新闻。”梁峻说,“你们现在怎么样了?是那个情况吗?” 梁音夜:“就只是绯闻。” 梁峻看了她两秒。 虽然他们之间或许真的不是很亲近吧,但是他想,他多少还是有一点了解她的。 她和闻晏之间,应该不止是绯闻那么简单。 “你们如果在一起也很好,我觉得你们很合适。他家里的事情现在基本上也都解决了,倒也没有什么后顾之忧……” 梁音夜倏然看向他,有些不解地询问:“他家里……什么事情?” 梁峻皱了下眉,“你不知道吗?他家里几年前出事……” “几年前?出什么事?” “五六年前了吧,就你闻叔叔他们做生意失败,欠下不少债务。我前段时间还跟你在说呢,唉,都好长时间没见他们。” 梁音夜感觉自己的思绪在凝结。 他喝醉给她打电话的那晚,她似乎是听到了句什么,也产生了疑惑,但转瞬即逝,她没有太留心,后续被什么事情一叉开神她便忘了再问。 没想到背后藏的是这个事情。 她好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有点发哑:“那,他们现在还好吗?” “都挺好的,最难的阶段已经过去了。多亏了闻晏,他这几年……着实不容易。一个人还清了那么多债,谁都没想到。”那并非是一笔小钱,即使闻晏再有能力、再会赚钱,这么短时间内还清,依旧是叫所有人震撼。 梁音夜越往下听,她发现底下越是藏着汹涌的波涛。 外面不知何时下起了雨,雨越下越大,打在了窗户上,她才怔怔地往外望了望。 是啊,今晚申城有强降雨,所以她今天早早忙完,提前回来,想要避开这场雨。 可是此刻她的注意力完全无心再分在这场雨上。 她喃喃:“你们为什么没有告诉我。” 谁都没有同她说。 她甚至不知道,她为什么会不知道。 梁峻拧紧眉。他也在想是哪里出了问题。 “欠了多少钱?”她又问。 “十几个亿,再加上……反正,挺繁重。”梁峻的声音有点沉重,“当时我们也想帮,但这已经是帮完之后最好的结果。闻家力挽狂澜了数个月,最开始的时候还远不止这个数字。只是到最后,也确实是没有办法了。” 这个数字庞大到让人没有真实感,就好像它只是一串数字,难以想象它的背后是怎样一笔钱。 梁音夜感觉呼吸都有点困难,“您为什么……今天突然来跟我说这些。” “我看见了你跟闻晏的那些新闻。我想,如果你们彼此喜欢的话,这回我们是支持你们在一起的。” “这回……那还有上回吗?” 梁峻倏然一顿。 他到底还是轻叹一声:“五年前,你们关系也很好,那段时间新闻很多,你们的那个什么CP,炒得很火。但那个时候也是闻家彻底坍台的时候,倒不是说落井下石,只是债务庞大,我们肯定不放心你还和他在一起,那段时间我确实和你妈妈在谈这个事,担心了好一阵,不过后来你们也没有在一起,我们才松一口气。” 司机在外等候,突然回来,敲了下车门:“先生,太太来了──” 何昭云不知是不是闻声而来。 梁峻征询她的意见:“要见妈妈吗?她这段时间都很难过。” 她的小女儿口口声声说不要她了,宛如在她心口凿上一刀。 梁音夜整个大脑一片混沌,她说:“我有事情想问她。” 她拉开车门就要下车,被梁峻拉住,他递给她一把伞。 外面雨下得这么大,她就跟没有看见一样要往下冲。 梁音夜心烦意乱,她接过来,撑伞下车。 何昭云也下了车,刚要过来。 她们撑着伞正好对视上。 还不待她说话,梁音夜急迫道:“闻家当年出事……是您刻意瞒我吗?” 她想,这么大的事情,她原不该一无所知的。除非有人刻意在瞒着她,切断消息传播。 可她不知道该去问谁。 她看向何昭云,语气急切。 何昭云得知梁峻来找她,立即便过来了,但还是不知他们都说了些什么。她看了眼随后下车的梁峻,听着这声问,还是点了头:“是没刻意告诉你。消息在国内发酵最厉害的时候你又在国外,所以可能错过了,就没听见风声吧。” 梁音夜捏紧指尖。 是,那段时间……她直接出国,一走就是那么久。 “爸爸说,你们不赞同当时我们在一起,那……您有做什么吗?”她几乎有些不太敢问。但是隐隐的念头,还是叫她想确认一下。 闻晏于此时抵达,他的车在后方停下。远远看见他们在争执,他叫司机停车,让司机开车先走,他自己撑伞回来。 而他迈步过来,远远的,听见的就是她这一句。 他的眸中墨色在翻涌。 只是夜色深,雨势大,所以遮掩了他的存在感。 何昭云抿紧了唇,眉心也蹙起。 “夜夜,我承认,我去找过他,我希望他还是不要来找你。”她叹一口气,“在当时那种情况下,妈妈还是没有 办法看着你们在一起。不止是我,你傅毓阿姨也是这个意思,我们都不赞成──” 那个时候,梁音夜才多大呢?才只是个刚出社会不久的小姑娘,未经风雨,他们也不希望她去经什么风雨。这趟水太深了,她如何舍得叫她去蹚? “那是十几个亿,不是几千万,也不是几个亿。是你们就算再努力,可能都还不完的钱呀,夜夜。”她有些艰难道。 梁音夜死死咬紧唇,唇瓣毫无血色。 她好像,很竭力地在控制着什么,竭力到浑身发颤。
第44章 长夜(完)(双更合一) 滂沱的雨声混杂着这个夜晚的漆黑。 梁音夜好久都找不回自己的声音。 是她从不曾知道的事情, 也是藏匿于她所在之处另一面的隐秘。 她很难去将当年的画面复现在自己的脑海之中,也很难想象当时的情形。 她脑海里只跳出了一个念头—— 原来,这些年, 他竟是过得这么难。 这句话难受得令她失语,胸腔里涌起阵阵潮湿, 闷热到了五脏六腑。 她已经很久不曾觉得情绪迸发得这么严重, 像极了在拍《永夜》的时候。 ——《永夜》是她在拍完《圆满》后无缝进的剧组,没有给她情绪作缓的时间,也没有给她任何缝隙, 直接进入另一片黑暗与深渊。 那是她窒息得最难受的一段时间,也是后期完全依赖药物才能走下来的一段时间。 情绪坠入最低谷。 而现在的难受与当时别无两样。 刚才梁峻和何昭云所说的每一句话都在她脑海里放映, 循环滚动。 她不太能想象,那个时候的闻晏该是什么样子的。 她意气风发的少年…… 傲骨是不是尽数被折在了那一日? 她好像说了句什么, 只是因为她说得轻,加上距离和雨声和太大, 何昭云没有听清,她上前几步, “你说什么?” 梁音夜抬起眸望向她, 面色有些白,加重了声音,一字一句道:“你们为什么, 要这么对他。” 闻晏握紧了伞柄,手指的指节用力到泛白。 整颗心都被攥得发疼。 “为什么要这么对他。” 她有点控制不住情绪,也控制不住流泪。 理智拼命地在试图掌控情绪, 但是最终宣告掌控失败。 何昭云也着急, 她试图解释:“宝贝,妈妈没有对他做什么, 我只是与他沟通了一回,没有说难听的话,也没有去做别的事情伤害他。你要理解妈妈,为人父母,我们不可能放心看着你们在一起的,那些债务太重了,你才多大呀?你怎么能去背那些债呢?那些有可能是你们一辈子都还不清的债呀。我只希望你简简单单地过日子,过好日子,舒舒服服的——你要理解妈妈呀。” 那个时候,谁也不知道闻晏需要多久才能还清,也不知道他这一辈子能否还得清。那就是个深渊巨口,填不上的火坑,她看着都胆颤,又怎么会叫她的女儿去受这份苦?小夜还年轻,前途明媚,未来坦顺,何昭云即使这些年没有将水端平,可她自始至终也只是希望她的女儿们以后的日子都能过得好。 而且,当时她是与傅毓达成了一致的。因为有傅毓这一举,她才觉得那几年没有帮忙白养了闻晏。 她帮忙带着闻晏,让他寄住在家里,却不能是让他带了自己的女儿进火坑,那样她一辈子心都难平。 现在这样的情况自然是最好,闻晏还清了所有的债务,肩上再无重担,如果现在他们还要在一起,何昭云也不会再反对。 梁音夜好像想到了什么。 之前她好奇过,为什么何昭云生日的时候闻晏没有去,当时听了他的解释她也不曾多想,可是现在再回头看去,才能读出其中更多——他问她是不是几年没去何昭云的生日,是不是也意味着,他也已经几年不曾去过? 那,是不是就是自那年之后? 他在梁家生活多年,以前每年梁峻和何昭云生日他都会到。那两年,他们常常一起忙完工作,再一起赶去现场。后来,她因工作无法到场,并不知,原来他也已经几年不曾去过。 她了解他,她知道他不是因为生气,也不是在记恨,大抵只是担心自己的出现会叫他们扫兴,或者叫场面尴尬,所以他的礼会到,但是人不一定要到。 可是也是因为太清楚这些,她才更加难受。 明明没有见过他的那些岁月,但朦胧中,能幻想出他的那个模样——卑微到令人心疼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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