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任丽娟一听就说:不行。 反应格外强烈,态度格外强硬,一句话就否决掉姜至做了好几个月的资料和准备。 她说:“不要浪费你现在的应届生身份,西部计划没有编制的,那是合同工,顶多干三年就回来了,三年之后你能得到什么?除了一个基层工作经历以外,什么都得不到啊!等你失去应届生这个身份,想再考公就难了,非应届生岗位少,分数又高,难度比你现在要大得多!” 她还说:“再说那边条件肯定是比不上清潭的,在家里吃住都方便,去那边吃不好,睡不好,你连做饭都不会,衣服都是我给你洗,房间都是我给你收拾,自己一个人怎么过?家里不缺你一张吃饭的嘴!” 到最后,这场争吵让她变成了一个情绪崩溃不知道该怎么跟父母沟通的神经病,明明她不是那样的人。 凛冽的西风把脸上泪痕吹得冰冷,姜至感觉自己的眼睛和整张脸都是麻木的,听见前面司机说:“太冷了,把窗户关上吧。” 说话间,后座窗户被关上了,姜至捂着话筒,又把车窗放下,“车里有很大的味,我怕吐您车上。” 司机掐灭烟,不再说话了。 手机在低温下迅速掉电,姜至本想挂断,姜如峰见劝说无果,又换了第三个人。 姜至是真没力气应付了,那边却说:“压岁钱那张卡也没拿着,你手里没钱打算怎么活?” “姐,我已经投了简历,提前来这么多天就是为了面试,先把生活费挣出来,妈妈说我离了他们活不下去,可是我总不能一辈子都靠他们吧。大不了先去摇奶茶端盘子,等报上名走完流程有了职位就有稳定工资了。” 任欣然倒是平静,“我支持你,但是至至,不要把事情想那么简单,任何工作都没有你想象中那么好找,也没你想象中那么好干,别为了证明自己去跟妈妈怄气。我知道她对你经济制裁了,也说了很不好听的话,我不替她说话。出门在外,不能委屈自己。钱我转你了,算是借你应急的,以后手头宽裕就还我,西途不比清潭,那地方我们都不了解,没人和你照应着,你把自己管好,该花钱就花,有事就给我打电话。” 任欣然大她八岁,随任丽娟姓,她随爸爸姓,姐姐从小到大都在爸妈的安排下一步一个脚印走得稳稳当当,前年刚结婚,工作稳定,生活稳定,所以任丽娟把自己所有关注都放在了她这个小女儿身上,希望她也能像姐姐一样省心,但偏偏她并不省心。 “听话,把钱收了,不要钻牛角尖,想找工作挣钱的前提是你得把自己养好,没钱怎么养?也不要怕妈妈说你拿我的钱是靠家里养自己,我说过了这钱是借你的,”任欣然强调:“我就说这么多,今天折腾一天,晚上一定要找个安全的地方好好歇脚,调整好情绪,不要怕花钱,西途比咱们这边冷多了,你自己多注意。” 任欣然是个很利落的人,说完,挂了电话。 既来之,则安之。 来了她就不后悔,摆在眼前的现实也没有留给她那么多伤春悲秋的时间。 她需要让自己迅速恢复正常。 姜至抽噎几声抹干净眼泪,看向窗外。 出租车已然驶离远郊进入喧哗市区,黑漆漆的天也变得流光溢彩,闪烁的霓虹灯让这座城市的夜晚热闹起来。 道路两旁有各式各样的冰雕,房屋建筑风格迥异,屋顶上盖着厚厚的雪,路的前方是白皑皑的山和草原,一眼望不到边,视野开阔,渺远,西途的确是个很美的地方。 鼻尖一凉,姜至仰头看,纷纷扬扬的雪花斜斜坠落。 出租车恰好在这个时候停在道路尽头的民宿前,那是一幢两层小楼,大门口右边挂着招牌:“盛夏将至”。 小院搭着天棚,有好几个葡萄架,看来老板是个挺有情调的人,还在院里建了花园种满了花,修了小吧台,上头摆着乐器和酒水,不知道哪里在放歌,是首老歌,《月半小夜曲》。 屋外墙上挂了暖橙色壁灯,也给姜至的脸上蒙上暖黄。 更稀奇的是,小院里居然有道小水渠。姜至一进院就听见有哗啦哗啦流水的声音,低头一瞧,那道水渠紧挨着花园流淌,明明是寒冬时节却也没结冰,徐徐散着白雾气。 在这个到处是雪白的城市,这个民宿真像是在过灿烂的夏天。 姜至双手推着行李箱,走进这家开在冬天里的“盛夏将至”。 屋里果然暖和的像是夏天,而且非常干净整洁,大门左边是沙发休闲区,装着室内壁炉,右边是小咖啡厅,有很浓的咖啡香,地板一尘不染,姜至在门口的地毯上用力跺了跺脚抖掉鞋上的雪,套上一次性鞋套,正要把行李箱推进去,又想到行李箱轮子也是脏的。 在她弯着腰犹豫的那几秒里,一双修长宽大,骨节分明的手出现在视线中,手背青筋蜿蜒,微微蜷紧,握住了她的行李箱拉杆,同她的手挨在一起,只差几厘米的距离。 那么一对比,姜至觉得她手好小,似乎可以轻易被他一只手包住。 对方轻轻松松把她两个行李箱拎进屋里。 姜至一抬眼,才发现他居然穿的黑色短袖,使力时双臂肌肉略微胀起,贲张的线条很有力量感。 这个背影,应该就是老板了。 看照片看不出来,没想到他本人这么高,姜至净身高167,穿着一双马丁靴大概只到他嘴唇的位置。 她连忙出声:“谢谢。我预定了一个房间,办下入住。” 老板转过身。 姜至对上他的目光,眼睫轻颤了下,一时怔愣,很多细碎的记忆涌出来。 她有点不确定,不敢认,毕竟已经五年没见过了,而且,她和他并不算熟,同窗三年的熟悉也就那么一点点,不过此时,那些熟悉感穿越五年的岁月长河,重新慢慢地流淌出来。 他的眉眼一直很好看,高中时在那些灰头土脸长青春痘长胡子的男生中就像是鹤立鸡群般打眼儿,比印象中高了,身形壮了,肩膀又平又直,头发剪得利落干脆,整张脸五官也要比以前更深邃。 其余好像没怎么变,他这人的气势看上去一直都很稳。 静谧的空间里,只有壁炉烧柴火发出细微的噼里啪啦的声响,咖啡厅的操作台上定时开始烧热水,滴答一声,机器嗡嗡运作,他们就这样在短暂的几秒钟里沉默地看着对方。 姜至心里打鼓,觉得他凝望着她的眼神不像是看陌生人,尝试叫了一声:“李惟钧?” 她笑起来,眼睛弯弯的,“你还记得我吗?我是11班的姜至。”
第2章 烧水机嗡嗡运作的响动渐渐弱了下来,沸腾的水咕噜咕噜,直到彻底停止,恢复安静,姜至那句自我介绍就变得格外清晰。 除此之外,李惟钧听到耳膜中传来怦怦鼓动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归来的心跳,一声一声愈发强烈。 怦怦,怦怦,怦怦。 时隔多年再次听到姜至叫他的名字,李惟钧觉得有些恍惚。 高中毕业后,他一直日复一日地重复做那么几件事,总觉得时间过得好慢好慢,如今见到姜至才发觉,那五年仿佛是昨天,好像一眨眼就过去了,此刻他仍然身处在盛夏的清潭市,坐在清潭一中高三11班的教室上晚自习。 那时候,姜至的头发还没有现在这么长,梳起高马尾后,头发有些自然卷。她当值日班长坐在讲台上盯晚自习纪律时,总是用食指缠着自己的发尾玩,皓腕翻转,绕啊绕,绕啊绕。 那时候,他的晚自习作业永远都是晚上回宿舍熄灯后熬夜补的。 那时候,一切都还没有发生。 姜至脸上的笑意渐渐放浅,握着托特包背带的右手收紧,有些迟疑,琢磨着该不会是自己认错了吧,又或者是,他把她给忘了…… 李惟钧恍然回神,收拾好自己的情绪,同样笑着点了点头,喉结划过干涩的喉咙,很温和地回了句:“姜至,好久不见。” 果然是他。 姜至怎么也不会想到她会在遥远的西途,遇见五年未见的高中同班同学,尤其是遇见李惟钧。 她什么都没有多想,首先出现在脑海里的情绪是惊喜。 或许是同在异乡为异客,在这个陌生的地方能遇到一个认识很多年的人,尽管他们许久未见,她的内心还是下意识产生了一丝亲近感,身体的疲乏暂时被新奇和喜悦取代,心情好了许多,跟他开玩笑:“吓我一跳,刚刚你半天不说话,我以为你把我忘了呢。” “不会的,”李惟钧摇摇头很快反驳她,停顿了下,漆黑目光重新放在她身上:“我是没想到你能这么快认出我。” 姜至似乎明白他这话的意思。 上中学时,往往有两类学生最能让人记忆深刻,一是学习成绩特别好的,二是调皮捣蛋的。 但李惟钧是个例外。 李惟钧学习成绩很好,可是在班里的存在感却很低。 他个性比班里其他男同学要沉稳的多,又是住宿生,几乎每天都在埋头学习,再加上个子高,排座位也总是坐在教室最后,除了课间和别人打球之外,姜至很少见李惟钧有什么活跃时刻,他向来不怎么主动表现自己。 而且姜至偶然听到过一些男生在背地里悄悄说他坏话,他们说李惟钧这人就是太骄傲,成绩常年在班里排前三名,所以眼高于顶不屑于跟别人来往,谁也瞧不起,好学生都是这样,自满,清高,也就那些情窦初开的小女生被迷的五迷三道。 然而,李惟钧从未对这些言论有过反驳或是什么出格的情绪,像是懒得分出精力去搭理他们,始终温和地对抗一切朝他涌去的浪潮。 总之除了成绩亮眼,老师经常夸他之外,他在班里是真的“低调”。 后面高中毕业了,“李惟钧”被提起的次数更是少之又少,他没参加谢师宴,最后一次班会课也没来领个人档案,之后更没参加过同学聚会,也从没在班级群里说过话,高考结束后像是消失了一样。 在姜至的记忆里,同班三年,李惟钧主动找她说话的次数一双手就能数得过来,大概不超过十次,但通过那仅有的几次接触来看,姜至觉得他这人单纯就只是话少而已,完全不像是别人口中说的那么骄傲,木讷。 正如此刻,她完全不知道该怎么接下李惟钧那句话。 “很正常呀,”姜至心里尴尬,面上却不显,双手无意识握着拳,身子轻晃了两下,“你有时候考得比我好嘛,咱们俩的成绩总是被放在一起比较啊。” 李惟钧看着她轻晃的动作,这代表她在尴尬,他猛然意识到自己刚才的问题不好回答,差一点就把天儿聊死了,便没在这话题上多说,到一旁咖啡厅拆了个新的运动水杯,接了半杯热水,“还有空房,待会儿可以上去挑一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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