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师,我们要去哪儿呢?”姜至今天中午就跟她说放学后带她出去,但没说干什么,她已经好奇了一整天。 姜至说:“到了就知道啦。” 卓玛很少到市里去,一路都在扒着窗户东张西望,看什么都很新奇,但她没想到姜至会带着她来店里买内衣,往店门口一站,小脸唰一下红了,拽住姜至的衣角,怯怯喊了句:“姜老师……” 姜至蹲下身,“没关系,不用害羞的。” 这类衣服姜至不敢轻易下手买,她拿不准大小,现在的孩子发育都很早,也觉得应该让卓玛自己动手去选。 她提前跟卓玛奶奶打过招呼,卓玛奶奶从来没跟卓玛说过这件事,或许是羞于开口,又或许是压根不了解,那件内衣还是卓玛看见同宿舍别的女孩子穿,她不好意思跟奶奶张口,所以自己才剪了一件不要的吊带背心做成的。 在她看来,给小孩子买个内衣算不得什么,她从小有爸有妈有爱,娇生惯养长大,受了委屈有人疼,不懂的东西有人教,可卓玛要找谁呢? 她只能尽她的绵薄之力,给她的人生添点助力。 姜至牵着她的小手走进店里,耐心道:“女孩子到一定年龄都要穿的,我也有穿啊,大大方方去选就好,没人会说什么的。” 傍晚的西途夜景繁华无比,买完内衣,姜至和卓玛坐在街边的餐厅里吃饭,等餐间隙,她扶住卓玛的肩膀,往后打开,“不要驼背,女孩子嘛,挺直身板才好看。” 卓玛还是怯生生地看着四周,满脸写着不好意思,她一松手,她自动就驼了回去。 姜至在心底叹了口气,明白她为什么总是驼背,刚开始发育的女孩子确实会对自己身体发生的变化感到无措,但她应该要明白这是正常的,挺直腰板演示给她,“像我一样。我上课的时候什么时候驼着背上过?你再看看四周的女生,哪个是驼着背的?这么小的年纪像个老太太一样弯着身体可不好看哦。” 卓玛抿出一个笑,在姜至鼓励的目光中,直起身子。 姜至竖了个大拇指,“等你六年级的时候去当升旗手吧!绝对很帅气!” 刚说完,餐台叫号让取餐。姜至带她吃的汉堡,刚才问了她想吃什么,但她一直小心翼翼地说吃什么都行,很怕多花钱,拿到餐后也没吃多少,返程时,手里掂了很多没吃完的东西。 姜至问她:“吃饱了?” 卓玛点点头,“真的饱了。剩下这些拿回家给我奶奶吃,她从来没吃过呢,以后等我长大了我也靠我自己的本事带她去外面吃饭。” 姜至露出宽慰一笑,“可以啊,那你长大了想去做什么?” “我要回来,回谷黎。” “为什么呢?” “姜老师,庄稼还要收的,每天早上还要浇水,我奶奶一个人弄不过来,等我长大了就回来当老师,像你一样的语文老师。白天在学校教课,晚上回家帮奶奶。” 姜至撇过头,眼眶渐渐热了。 …… 今年,西途的雪季来得很晚,在12月初姗姗来迟,大雪断断续续下了将近一个月,元旦当天,学校放了一天假。但是雪大路滑,而且还有不到20天就期末考试了,基本上没几个学生回家,都在宿舍待着,姜至本打算也留在学校,这种天气李惟钧开山路过来她实在是不放心,然而两个人还没聊完,她就接到了任欣然的电话。 前段时间国考笔试结束后,任丽娟问她这半年的支教经历如何,倒是没问别的,只不过她能猜到妈妈到底是想说什么。 错过国考还有四月份的省考呢。 谁能想到,手机上没问,任丽娟居然直接派人杀到西途来了。 而且落脚地还是盛夏将至。 姜至赶到时,任欣然正坐在盛夏将至的咖啡厅里,等李惟钧给她煮茶。 两个人都没料到她来得如此快。 李惟钧直接放下茶壶,接过她的包,拍掉她衣服上落下的雪,“不是说我去接你?” “哦,没注意看手机。”姜至慌里慌张地打量他一眼,从头到脚,一个头发丝都没放过。 任欣然慢悠悠开口:“至至,我没吃人。” “……”姜至窘迫地歪过头,越过李惟钧的身子看她,“姐,你来怎么也不跟我说一声。” “本来也没准备长待,跟领导过来这边学习的,就是顺路来一趟,待会儿就回。” 李惟钧给了姜至一个暖宝宝,她坐在任欣然身边,却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任欣然替她开了口,“也是妈妈让我来的。” 说着,看了眼煮茶的李惟钧。 姜至打了个激灵,“你跟他都聊什么了?” 任欣然饶有兴致地盯了姜至几秒,看得姜至愈发心慌,但李惟钧面色无异,煮好茶摆在她们俩面前,主动腾出空间,“我到后院帮阿姨扫扫雪,有事儿叫我就行。” 走了没两步,又扭过来,攥住姜至凉丝丝的手说:“厨房有晚饭,还热着,自己去盛?” 姜至无声眨眨眼。 看完全程,任欣然的目光落在姜至担忧的眼睛上,“就是为了他才不回清潭参加国考的?你俩在墙上的合照我看到了。” 姜至立刻摆手摇头说不是,“真的跟他没关系!我还在支教啊!” “至至,你要是这个样子跟妈妈说话可不行。” “……” “输人不输阵懂不懂?你还不了解妈妈?你越慌她越强势。” 思索几秒,姜至迟疑地张口:“姐,你是来帮我的吗?” 任欣然被她逗笑,答非所问道:“你这话的意思是不想走了?” 姜至哑了声。她是这个意思吗?她居然是这个意思吗。 她忽然想到了自己在某个夜晚鬼使神差筛选出来的岗位表——近三年来,西途省考的岗位表。 她在表中选中了西途市教育局。 原来她想要的是留在西途吗。 在任欣然看来沉默就是答案,她端起热茶喝了口,身体迅速回温,又瞥向姜至手里的暖手宝,看来那个男人还挺细致的,“在这儿住得怎么样?” “你看我胖了还是瘦了?” 任欣然没说话,姜至说:“他把我照顾得很好,当然,我自己也没亏待我自己。” 她冷静道:“但是至至,太远了。” 姜至蹙起眉头,再次沉默。任欣然的意思就是任丽娟的意思。 “既然喜欢,就不能逃避这个问题,省考什么的可以先放一边,那个以后也有机会,指不定哪回就上岸了,逼太紧也没用。但是能让你放在心里的人不多,谈就认真谈,我来也是提前给你打声招呼,妈妈知道你在谈恋爱,过年回家免不了要问你,你想好要怎么说了吗?” 当然没想好。 一直到放了寒假,在学校批完期末试卷,备了课写完教案,姜至都没想好。 在任丽娟的催促下,姜至买了回清潭的机票,但人却没什么回家过年的心思,一来是自己没想好应对的话,很怕说服不了任丽娟,二来…… 她在等李惟钧。 李惟钧说,任欣然没有跟他谈太多东西,仅仅就只是问了些她在西途的事而已。 姜至才不信,任欣然在某些方面简直就是翻版任丽娟。 但李惟钧很淡然,相比于她的愁绪,李惟钧每天都很松弛,松弛到让姜至觉得慌乱。 离飞机起飞的日子又近了一天,姜至和李惟钧办完民宿的年货回来,高越冬从后备箱搬东西时,李惟钧拦住他:“里面那几个箱子别动了,先在这儿放着。” 都是些西途的特产,姜至问道:“仓库没地方了?咱们也没买太多吧。” 李惟钧说:“这些待会儿给你寄回清潭。” 快过年了,怎么能空着手回家呢,总得带点礼物吧。姜至知道他什么意思,又仔仔细细去看那些箱子,吃喝玩乐都有,很齐全。 有种异样的感觉在心里蔓延开来,她拽着李惟钧的手回屋里,“什么时候买的?” “提前预定了,今天正好可以拿。” “那么多,得吃到什么时候啊。” “不知道叔叔阿姨喜欢什么,就都买了点儿,给姐姐和姐夫的也在里面。” 他向来很周到,但放在这个时候,却让姜至有些不满,“以谁的身份给的呀?” “当然是我的。”他轻笑,“你男朋友的。” “妈妈知道我们谈恋爱。” 他“嗯”了声,“所以这些礼物要准备。” “放寒假我们就得二十多天见不到了。” 李惟钧以为她只是黏人,舍不得走,抱着她说:“我会给你打视频的,也会过去找你。” 姜至试探地说:“我妈肯定会问我们俩的。” 他还是“嗯”。 她忍不住了,“上次我姐都跟你说了什么?” 李惟钧低头注视着她,眸光认真,“不是说了?我们谈了你。” 姜至别过脑袋,想刨根问底弄清楚,可是看到他平稳的目光,又把话咽了回去。 “我妈妈肯定不支持我们异地的。”她这样说。 李惟钧清楚。 他想起任欣然说的话,姜至是他们一家捧在手里长大的,从小到大都没受过委屈,看上去温温软软,性格却最倔,有些事一旦上了头,谁都别想阻拦她,但往往这种时候也最容易因为冲动而受到伤害。 他自己也清楚姜至是个什么样的人,也早就知道她总有一天会离开西途。最一开始他就想过,她走还是留,他不会变,只是那时候他们还没有建立起如此深刻的亲密关系,但现在不同了,他确定他想要姜至一辈子,因此,不想让自己的一己之私干扰到姜至的想法,更不想让这段感情成为她和家庭之间的阻碍。 难道就这样接受异地了吗?当然不是的,他私心里不想让她和自己分隔两地,但更害怕她因他的话而背井离乡,和父母分开是什么滋味他再清楚不过了,姜至不应该承受那种压力。 所以就由他来努力吧,挪到清潭的想法还在进行着,只是暂时还没什么有用的进展,说了也是吊人胃口,他不想提前开香槟,到最后却让姜至白白高兴一场。 等有眉目再说吧,李惟钧是这样想的,然而,他不知道这一时的不长嘴在姜至眼里全然变了调。 他的“暂时不作为”在这一刻放大了姜至对这段感情的不确定。 无非就是她留,或者他走,怎么到李惟钧这儿就变成沉默了呢? 她本就烦心着,两个人之间什么不吵架约定瞬间忘得一干二净,娇纵的脾气上来谁也挡不住,连她自己都没意识到自己又要发小脾气了,倏然从他怀里退了出来,李惟钧还抬着手臂,怀抱一下子变得空落落。 姜至的心簌簌下坠,眼底的光渐渐熄灭,平声说:“你太理智了,为什么不自私一些呢?”
自愿捐助网站
网站无广告收入,非盈利,捐助用于服务器开支!
怕迷路,可前往捐助页面加联系方式!
点击前往捐助页面>>
45 首页 上一页 41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