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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就打了一次。我老伴儿后来去预约机构打听过，人家说没给他打过电话，他以为是谁跟自己玩的恶作剧，就按计划去打了。后来他出事，我们就想起那个神秘的电话，前后一联想，肯定是有关联的。但我们不知道打电话的人是谁，也没保留录音，只好抱着试试的态度联系了东华的客服部门。” “东华受理了？” “对，我们根据他们的要求提交了所有病例资料，大概半个月后吧，东华派人来找我们谈判，说没办法认定我老伴儿的死亡原因和青春之泉有关系，我们当时也是六神无主，毕竟打针前签署过风险免责条约。不过东华说他们愿意给我们一笔补偿金，条件是不能向外界尤其是媒体透露这件事，我们答应了……唉，人死不能复生啊！” 说到这里，朗婶蓦地笑了下，“朗坤说你不会把这些写到报告里去的，对吧？” 杨波忙点头，“您放心，我的课题里不可能出现明确的产品名称，否则那些医药商家会找我打官司的。” “其实我原本也不该和你谈起这些的，但毕竟十年过去了，东华的产品没出什么问题，我就琢磨可能老伴儿的死和他们的药品没关系。可还是想不通啊！你说怎么就这么巧呢？还有，那个打电话的人到底是谁？” 杨波也很想知道，“他说话的语气态度这些您能形容一下吗？” 朗婶抱歉地摇头，“是我老伴儿接的电话，他哪有心思管这些呀！我就想着，如果这人不是在跟我们开玩笑，那他应该是个有良心的业内人士吧！” 米歇尔敲门，走进实验室，杨波独自坐在全息屏前，聚精会神整理着信息。 “博士，九点了，还不下班？” “马上。” 他没有起身，手指在光屏上这里戳一戳，那里又拉一下，米歇尔看了一眼就明白了，这是一张时间年表，主角依旧是沈清风。 杨波整理完年表，扭头问米歇尔，“如果你负责开发的一项药品，在上市后没多久就被发现存在缺陷，你会怎么做？” 米歇尔不假思索，“先评估风险和危害程度，然后制定相应对策。” 杨波努嘴，“不是马上召回么？” “得看风险评估的结果。迄今为止，没有任何一种药品是 100%安全无害的，或多或少都存在缺陷……” “如果有一种缺陷是致命的，必须召回，或者最起码需要让公众知道存在风险，结果既没有召回也没有公告，你认为会是什么原因？” 米歇尔眉头一挑，“你不会……还在调查那件事吧？” 杨波沉吟着说：“我只是找到了一块新的拼图碎片，但是不是我在寻找的碎片，或者，拼在哪里，我仍然没有把握……下班吧，我送你。” 杨波用中心为他提供的无人驾驶汽车送米歇尔回家。在导航中输入抵达地址后，两人就靠在车后座上聊天。 “博士，为什么你坚持认为沈清风的死有问题呢？” 杨波想了想说：“我和清风之间一直存在某种默契。我记得高二暑假，我和清风，还有几个同学约了去爬山。爬到一半，清风接了个电话，说有事要回去，就先走了。那天我一直心神不宁，不知道为什么。爬到山顶后，大家说好走另一条山路下去，但我决定原道返回。在清风和我们分开的那个地方再下去一点，是一段挺陡峭的山崖，我经过的时候特地停下来观望，然后看见清风的背包挂在崖间的一棵松树上。我打了 110，在天黑之前把他救了上来。” “好险！他人没事？” “断了一根腿骨。清风说如果不是我，他可能就死在那儿了。他的通讯工具都在背包里。他问我怎么知道他掉下去的，我说是直觉。” 杨波顿了一下，说下去，“我现在的感觉和当时差不多，我觉得清风在某个我看不见的角落向我诉说着什么……我很懊悔，当年他出事的时候我没有重视起来，直到现在才……很多线索都被时间冲刷干净了。” “博士，恕我直言，你不会是进入‘心理自我强化循环’了吧？一开始建立一个论点后，在胜负心的推动下，不断想要证明它的正确性……” “米歇尔，我明白你的想法。”杨波沉默了一会儿，“或许吧，但是一个研究大脑的人怎么能忽略自己的直觉呢？” 米歇尔笑道：“难道不是尊重理性？” 杨波也笑了，笑容却并不轻松，内心再次被久违的迷雾所充斥。 ** 老顶在茶楼小包间等杨波。 两天前，杨波再次约见他，“我想要当年东华开发青春之泉针剂的所有研发成员的名单。” 老顶蹙眉，“这活儿可不好干！” “别跟我玩虚的，你们干这行的肯定有办法查到……” “话是这么说，但要在不惊动东华的情况下找到这些资料……” “钱加倍！” 老顶的牢骚戛然而止。 杨波说：“还有件事，你再给我好好查查肇事车和司机的情况。” “不是查得很清楚了吗？” “换个角度，你给我查一查那辆车出事前后都做过什么，司机和谁有过联络。” “这个比查名单还费劲儿，可不是钱的问题，实在是过去太久了，我只能尽力而为啊！” 杨波走进包间，在老顶对面落座。 老顶一言不发，甩出一张纸质名单。杨波捡起来看了眼，上面列着五个人的姓名和目前的下落。 他正要细看，老顶把单子收了回去。杨波会意，在信息终端上点开付款程序，把这一项的调查费用打进老顶的账户，老顶这才嘿嘿笑着把名单递回给他。 “你是想找他们了解情况是吧？参加当年那个项目的一共五个人，其中三个现在还在东华，你不能找，会打草惊蛇。另外两人，一个五年前离职出国了，旁边列的那个号码我打过，通的，他也是你唯一能找来问情况的人，因为另外一个离开东华的就是沈清风。” 杨波指指代号为 M 先生的联络号，“我打过去有用吗？他会不会不搭理我？” 老顶笑道：“既然收了你的钱，就不会忽悠你。给我这个号码的人是 M 先生信得过的，你只管打过去问，但能问到什么我保证不了。” “肇事车方面有进展吗？” “那个不好查，我在等一些消息。你不是着急吗？先找 M 先生吧！” 杨波在凌晨一点拨了 M 先生的电话，正值 M 先生午间休息。 “你是彭教授的朋友？” “是的！孟先生，我有一些关于东华产品的问题想请教您……” “请教不敢当，但我离开东华好几年了，不知道还能不能帮上忙。” “您当年参加过青春之泉的研发任务是吗？” “呃，这个，你知道我和东华签过保密协议，如果你想了解这方面的问题，我恐怕爱莫能助。” 杨波忙道：“我不是要打听产品的具体参数，其实是这样，我有个朋友叫沈清风，您应该不陌生吧？我知道他也是你们研发组的成员之一。” “清风啊……”孟先生忽然有些唏嘘，“他真的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英年早逝，可惜了——你是清风的朋友？” “高中同学。” “哦——这么说，你找我是为了打听清风的事？” “对。我最近刚回国，和清风的家人见面聊起往事，非常感伤，所以想多了解一些他当年的情况。您刚才说清风是不可多得的人才，是指他在青春之泉的研发上有什么贡献吧？” “具体情况我没法跟你细说。”孟先生斟酌着，“这么讲吧，研发阶段我们遭遇了很困难的一个时期，大家都不知道该往哪个方向推，是清风提出了一个新的思路，把大家从瓶颈期带了出来，我记得当时JH还夸他是项目组的大功臣。” 杨波听得头皮一麻，克制情绪问：“JH是东华的总裁？” “那会儿不是，那会儿他跟另一位董事长候选人还在竞争呢！他后来就是凭青春之泉的成功才击败了对手，荣升董事长的。” “也就是说，JH和清风的关系非常不错？” “那当然了！我们都认为，要不是清风出了那个意外，他在东华的前途肯定难以限量，JH必定会重用他。” 杨波小心翼翼问：“他们之间，有没有产生过分歧？” “我没听说……杨先生为什么这么问？” “我听清风妈妈提到，他在公司好像蛮辛苦的，有一阵也不是特别开心，就是他出事前那段日子……” 杨波把事先编织好的谎言抛了出去，孟先生果然中招，思绪跟着往这个方向奔去。 “你这么一提，我还真想起来一件事。就是在青春之泉上市一阵之后吧，有天晚上我在研发室碰到清风，他好像刚跟JH开完会出来，我听见他嘟哝了一句，说上市太匆忙了，应该再等一等的。我问他什么情况，是不是上面不满意，他摇头，没说什么。按说当时针剂销量那么火爆，大家都很高兴，清风又受到JH好几次表扬，应该很开心才对，我不知道他在愁什么，所以印象还蛮深刻的……” 和 M 先生通完电话，杨波颓然坐进椅子。 他的部分猜测得到了证实，JH非但认识清风，两人关系还很亲密，那么，他为什么要向自己隐瞒这部分事实呢？ 这段日子，杨波跟着自己的直觉走走停停地往前探查着真相，到目前为止，他的猜想都被证明八九不离十，而真相是否会跟自己隐约感觉到又一直不愿直面的猜测一致呢？ 如果是一致的话他又该怎么办？ 或许朵妈是猜测到儿子的意外的，不过选择了放下，毕竟她还有云朵。如今朵妈已看着云朵过上了幸福美满的生活，自己还有必要把深埋地底的秘密挖掘出来，把沉重的过去砸在她们母女身上吗？ 而所有这些秘密似乎也不能构成法律上认可的证据，他弄明白了又能怎么样呢？ 杨波脑海中一片混乱，难道他就像米歇尔说的，所有动机只是为了证明自己是对的，是胜负心理在作祟？
第86章 叶落归根 傍晚涨潮了，潮声如雷，从天边滚滚涌来。 云朵和JH并肩坐在海边高耸的石坝上，云朵赤脚，长发披肩——这是她和婚前相比唯一的一点不同，柔和的脸上有了些许热恋中的女子独有的妩媚。 她靠在JH怀里，面向大海，表情里充满惬意。 “真好玩！所有人都以为我们去欧洲度蜜月了，结果咱俩却在赛岛上逍遥。” “声东击西，是常用兵法之一。”JH抚弄着云朵的长发，“如果你想去欧洲，我们马上就能走。” “用不着！我喜欢这儿。”云朵说，“结婚太累了，得找个没人的地方好好缓一缓。” 一架飞艇从他们上空飞过，云朵扬手朝飞艇使劲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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