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熠沉默了一瞬,声音低低地说:“我可以不是,如果你需要的话。”他伸手握住她的手。 她的指尖有些发抖,压抑着颤抖的声音,一字一顿地说:“不需要。说过很多次了。” 她已经拒绝过苏熠很多次了。可他一次次出现,像是一颗绕着她运行的星体。她感觉自己稍不注意,就会再次被吸到别人的轨道上。那感觉太糟糕了。 她有些烦。男女之间的爱情,不就是造物的陷阱吗?荷尔蒙一旦泛滥,谁不是恨不得把对方揉进骨血,恨不得此刻就牵手奔赴婚姻,跟对方去繁衍后代。 明明听过那么多不幸的爱情,还是会有一拨又一拨人心甘情愿往里跳,像无畏的烈士,高喊着“我愿意”。 好的故事应该在最热烈的时刻戛然而止。公主和王子在婚礼上拥吻,从此幸福快乐地生活在一起。童话的下半场,公主会变成困在高塔上的巫婆,王子会成为昏庸的国王。 新的故事又开始了,主角依旧是不信邪的年轻人,在造物的陷阱里寻找平凡的幸福。 她和顾谨的故事,到了下半场才黯然落幕的。而她和苏熠的故事,本该在巴塔哥尼亚的落日下无疾而终。 可他怎么就这么傻,竟然从南极一路追到云南。他怎么就不明白,无疾而终已经是最好的结局了。 情绪像脱缰的野马,心跳剧烈得仿佛要撑破胸腔。愤怒、不安、委屈,所有复杂的情绪全都涌上了,全都投射到了苏熠身上。 可是,不行。 不能再对别人发脾气。她极力克制自己,按住那些翻涌的情绪,可越克制,越难受,越压抑,就越想爆发。她的眼前开始模糊,呼吸变得沉重而滞涩。 苏熠紧紧握着她的手,不肯松开。她的眼中含着泪,像是有一团薄雾氤氲在她眼底。他试探性地轻轻摩挲她的手背,想要安抚她。可她浑身紧绷,像是一根拉到极限的弦,颤抖着,随时会断裂。 叶星终于站起身,一把推开了他。 “你到底还要纠缠我到什么时候?” “我已经拒绝你很多次了!” “我不喜欢你!听到了吗?听够了吗?” 狠心的话还是脱口而出了,像是将一把利刃按进自己的心口,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砸在手背上,砸在地上,砸在她支离破碎的呼吸里。每一次呼吸,都是撕心裂肺的痛。 “回去吧,别再来了。”她背过身去,压抑着哽咽,声音几乎是破碎的。 苏熠跌坐在沙发上。他的不知所措,都落在她模糊的视线里。 房间里陷入死寂,苏熠的脚步声响起。她的心一下子松了下来,绷紧的弦终于断了。可随之而来的,却是一阵难以言说的失落。 他终于还是走了啊。 她的喉咙有些发紧,情绪像潮水般退去,留下空荡荡的疲惫。 可脚步声又停在了她面前。 她抬起头,看见苏熠就站在那里,目光依旧柔和地看着她。 失落的感觉还没完全消散,就被一点点暖意填满,轻轻地泛起涟漪。 他不知从哪儿捡起一包纸巾,递到她眼前:“如果这样能让你好受些,我没关系的。” “我先帮你收拾一下。别这么站着,坐下吧。” 说完,他真的就弯下腰,开始一点点收拾一地狼藉。细碎的玻璃渣在灯光下闪着冷冽的光,苏熠的轮廓显得有些不真实。 叶星跌坐回沙发上。她将指尖深深扣进掌心,用疼痛把自己拉回现实。 “没关系......” 这话,顾谨也说过。 可怎么可能没关系呢?太有关系了。 这简直……糟透了。
第2章 我找到最亮的星星了。 2024年4月24日 【你在哪儿?】 2024年7月24日 【梵蒂冈博物馆。】 【感觉怎么样?】 【膝盖像卡了刀片。】 苏熠,麻省理工学院天文学博士后,研究方向是黑洞吸积盘与喷流机制。 作为国际合作项目的一员,他在南极驻扎了半年,参与南极点望远镜的观测。原本,他的计划是任务结束后就回美国继续工作。 可是三个月前,他遇见了叶星。 任务接近尾声,按原计划,科考队的后勤船只会在一周后接他回阿根廷。但船期被迫推迟,他们只能先撤到帕尔默站等待。这里的温度没那么极端,风也没那么狂暴,甚至还有游客。 游客团送去一些补给,作为交换,科考站需要派个人做一次简短的天文科普讲座。作为临时停靠人员里年纪最小、资历最浅的那一个,苏熠被拽了出去。 苏熠站在讲台上,目光扫过底下的游客,有些头疼。他并不擅长这种场合,随手拿了几张观测图表,打算敷衍地讲几句,尽快结束。 毕竟,这些游客大多不会真的听进去。他们只把这场分享当成南极旅途里一个体验项目,拍几张照片就算完成了。 他正准备收尾,忽然被一个清亮的声音打断—— “或许,在黑洞里有另一个文明呢?” 声音来自前排,一个戴着红色毛线帽的女孩。她的英文有点生涩,语速不快,但一字一句都很清晰。她站在人群里,目光灼灼地盯着他,眼睛特别亮,像是极地夜里的星星。 苏熠一时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整个科学界都无法回答这个问题。 他只能老实地说:“这个问题,我也很想知道。” 游客们哄笑起来,没人当真。可那个女孩没有笑,反而向前迈了一步:“那你觉得呢?” 她声音不高,却穿透喧嚣,落入苏熠的耳朵里。 她追着他问了好多问题。那些问题荒诞、跳脱、不合常理,偏偏又是经过构思的。 她的思维浪漫到不科学。他一时有些慌乱,不知道该怎么作答。 他忍不住问:“你为什么会觉得黑洞里有文明?” “黑洞是一切物质的终点,那么信息呢?” 金色的光落在浮冰和海面上,南极的夕阳绚烂得好像没有明天。游客们兴奋地涌向甲板,争相捕捉那轮缓缓坠入极地的落日。 她却仍旧站在原地,执着地等待他的回答。夕阳在她的瞳孔中坠落,琥珀色的光泽在她的眼底流转,仿佛整个宇宙都在其中折叠。 他的心跳骤然失了节奏,有些慌了。 “你说,阿卡西记录会不会就在黑洞表面?造物主就在黑洞里看着我们?” 苏熠被她的问题拉回现实,忍不住笑了。阿卡西记录——一个介于科学与神秘学之间的概念,传说中承载着宇宙的一切信息。她竟把科学、神秘学和宇宙学揉在一起? “呢?” 她问得突兀又直接,又认真地重复了一遍:“你觉得呢?” 他的指尖不自觉地蜷了蜷。她这番话,有点像他反复咀嚼过的一把科幻小说。那本书连载的时候,他还在美国读博士。作者更新不定,他几乎每天都要刷好几遍网页,生怕错过新章节。 他有些局促,不敢去看她的眼睛。桌上的图表就那么几张,被他来回翻弄着。 “你喜欢看科幻小说吗?”他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些。 “看。” “那你看过《造物陷阱》吗?我觉得你这个观点,跟那本书很像。” “因为这本书就是我写的啊。”她笑起来真的很好看,琥珀色的眼睛在夕阳下熠熠生辉。 苏熠彻底慌了。 他居然在南极,遇到了《造物陷阱》的作者。两年前这本书出版时,他甚至从二手市场淘了一本签名版,还带到了南极。 而这本书的作者,此刻就站在他面前,戴着一顶有些滑稽的红色毛线帽,说造物主在黑洞里面。 “你——”他张了张嘴,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叶星带着点俏皮的戏谑,歪了歪头,笑着看他。“所以呢?”她眨了眨眼,“你还没回答我呢!” 导游在催促游客登船,她朝苏熠摆了摆手。 “你明天还来吗?” “不来了,明天我们去看企鹅。” “谢谢你回答我那么多问题,也谢谢你喜欢我的小说。” 她的身影消失在极地的夜色中,像一颗划过天幕的流星,悄无声息地又坠入黑暗。 帕尔默站今夜风平浪静,可苏熠的内心却刮起了一场暴风雪。 他该躺下,闭上眼,等一周后科考队的直升机来接,到阿根廷休整,再回美国继续他的研究。可他辗转反侧。 于是,他做了一个决定。他有十多年都没有这么冲动过了。 他要提前离开南极,跟着那艘邮轮,跟着那个女孩,回到乌斯怀亚。 苏熠收拾着行李,脑子里还在回放叶星的笑容,心跳快得他有些发抖了。 “你疯了吗?自费搭游客的船?你知道德雷克海峡的浪有多大吗?”同事盯着他,一脸不可思议。 “在德雷克海峡的巨浪里,你就像洗衣机里的塑料瓶里的水,明白吗?” 科考队的人看着他火急火燎地联系白天那艘邮轮,一片哗然。 “你是疯了吗?” “我找到最亮的星星了。”他很罕见地笑了起来。 短暂的沉默后,整个屋子顿时炸开了锅。 “噢,听听这台词——咱们这群南极海狮里竟然混进了个浪漫主义者!” “老天,这家伙要去谈一场轰轰烈烈的恋爱吗?” 有人翻箱倒柜,扒出一件还没来得及拆吊牌的昂贵冲锋衣,一把塞进他怀里:“别穿成这样去追姑娘!你现在看起来像刚被企鹅群赶出来的野人!” 有人挥舞着剃须刀,认真打量他:“你确定不处理一下?就你现在这形象,姑娘可能会报警。‘嘿,这里有个南极野人!’” 还有人拎起一把剪刀,在空中比划:“都让开!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要不要给你来个‘学术型’发型?爱因斯坦同款!” “停、停、停——” 休息室角落,一个刚到站的女同事懒洋洋地靠在桌子上,上下打量了苏熠一眼,随手甩给他一根皮筋。 “他把头发扎起来,就已经比你们这群海狮好看多了。” 苏熠接过皮筋,有些笨拙地拢了拢额前的碎发,尝试扎了个简单的马尾。虽然动作生疏,但他还是努力弄得稍微整齐一点。 “这样可以吗?” 短暂的沉默后,整个屋子瞬间爆发出一阵起哄声。有人吹着口哨,有人拍桌子,还有人像海狮一样乱挥胳膊。 “噢,天哪!他像小鹿一样美丽!这群南极海狮里居然混进了一只迷人的小鹿!” “快去吧,再磨蹭一会儿,人家可就回国了!” 邮轮在南设得兰群岛靠岸,今天的行程是登岛看企鹅。苏熠是搭乘一艘补给的小艇上船的。游客们立刻认出了这个天文学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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