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排那里果然放着一张纸,想来就是座位表。她走过去,俯下身子凑近,一下子就看到了自己的名字。 与此同时,在她名字后面的那熟悉的两字也一下子印入眼帘。 邹燃坐她后面。 得知这个事实的她,又开始紧张不已,那两个字突然像有了温度一样,将自己的目光烧得灼热。 她站在原地发愣,身后什么时候走近了一个人也不曾知道。 刚提起发软的步子准备走向座位,就听到头顶上又传来轻轻的男声:“还真是你。” 清晰中带着点刚变声的沙哑,有些磁沉,很是好听。 她提着气转头望去,仰起脸,就看到那张惊艳的脸。 邹燃正低着头看着自己,眉眼含笑,眼尾往下一压,目光沉静,深邃如水,又像倒影着满月的银辉。 他居高临下,见她一脸诧异,眼睛瞪得大大的,笑意更甚了,像是带着玩味一般,附身凑近:“好久不见,小矮子。” 好听的声线像是自带笔墨,在她心里澎湃而汹涌地画出一个惊叹号。 那一瞬间,他的气息被放大,清瘦的身型也像一座巨山压迫着自己,遏制得她不能呼吸。 她仿佛能闻到他身上清新的洗衣液香味,淡淡的,若即若离,如果阳光有味道,那大概就是这样的味道吧。 邹燃唇角的弧度扬了扬,像游戏里的建模一般标致又性感,露出唇间藏掩的莹润白齿,少年意气间藏匿着妖娆感。 那一瞬间,她脑海里竟然蹦出几个颇有违和感的词:唇红齿白。 叶宜笑觉得四周的空气变得有些燥热,连带着嗓子也莫名干涩起来,眼前的白色瘦高的身影像是融进了这片耀眼的阳光一般,让她看不真切。 “是你啊。”她假装恍然一般扯起笑容,但却因为演技过于拙劣,表情平平的,只有一点波澜,倒是别扭的很。 于是抿了抿嘴唇,不敢与他对视,有意无意似的,将视野往地上投去,默不作声,手指却不自主微蜷,捏住了衣角。 脑海里,邹燃的脸与记忆里那个人慢慢重叠,时空变换,一下子将她拉回那个温暖的冬季。 …… 那时她还在农村,初一的寒假,抱着狗坐在自家院子外面,揉着小狗毛茸茸的脑袋。 小狗在她怀里奶乎乎地瘫着身子,露出肉滚滚的肚皮,四仰八叉,一脸惬意地被她抚摸。 叶宜笑没忍住,将狗狗凑在自己下巴那里,蹭了蹭,就听到狗狗哼唧一声,她的心都要化了。 过了会儿,小狗从她怀里钻出来,灵活地跳下她的身子,朝她身后迈着小短腿摇着尾巴跑。 “诶?叶儿粑,你跑什么?”她赶忙转过身,想去逮住它,就见到它朝一个身影摇尾巴。 来人静静伫立在她身后,一双长腿,脚下蹬着一双看起来名贵的运动鞋,衣着光鲜,身型高挑。 她目光往上移动,一下子撞入一双似笑非笑的眼。 男生抱着自家的狗朝她露出笑容,眉眼精致好看,像是从画中来,尤其是那双眼,长而弯,状若桃花瓣,眼尾稍向上翘,像是醉了酒一般的朦胧旖旎,摄人心魂。 画里的人轻轻张嘴,高挺的鼻子下薄唇一张一合。 “你的狗?” 声音清脆,一下子将叶宜笑扯回现实里,再次定睛将他细细打量。 她迟钝地点点头,乌黑漆亮的眼珠子一转不转,细细地回了个:“是的。” 或许是她在村里这块地盘待得久了,没有见过这样的绝色,于是又很没骨气地将他从上到下看了一遍。 他年纪看着和自己差不多大,是少年模样,稚气未脱,却因为长得过于精致,而有种不真实的距离感。 “还挺乖。”男生将小狗抱在怀里揉了揉,小狗瞬间像找到新家一样,舒服地蹭着他的手掌,还发出满意的声音,哼哼唧唧。 他笑的时候,眼尾往下,弯弯的眼睛像月牙,目光像搅动着一池温柔星光。 叶宜笑又很没见识地看呆了,那一瞬间,她竟然有点羡慕自家的小土狗。 “嗯……”脑子里好像变得模糊,她开始发呆,目光停留在他抚摸小狗的动作上,愣愣的。 结果,就当她陷入花痴的时候,男生的温柔笑意突然变得不客气起来,像是带着狡黠一般,居高临下将她望着,扬了扬下巴:“借我揉揉。” 说罢,转身离去,留下一个明媚的背影。 叶宜笑在原地愣了半晌,等他走远了才回过神来。 她得出一个事实,那就是她在对着陌生男子犯花痴,还有一个事实,就是她在犯花痴的时候,那个人抱着自家狗狗走了! 抢狗贼! 最近村里多了很多偷狗去卖狗肉的贩子,她着急得看着自家叶儿粑被抱走,脑补了叶儿粑被放在砧板上可怜兮兮叫唤的模样,脚下生风一样朝那边追去。 “笑笑,你跑什么?”奶奶站在小路旁边的田里摘菜,抬起头就看见叶宜笑火急火燎地跑。 叶宜笑指着前面的身影,搬救兵一样对奶奶喊道:“奶奶!抢狗的,抢狗的,抢了叶儿粑!” 她着急地冲奶奶喊,脚下的速度不停,下一秒就听到奶奶和蔼地笑声,掺着几分宠爱。 “哦?你说的小燃吗?这是你刘婆婆的外孙,城里来的,回来过年。” 这时,她的脚步瞬间僵住,刘婆婆?外孙?那个帅得惨绝人寰的小哥? 确定叶儿粑不会落入贼人手里之后,她又很没骨气地放慢了步子,最后直接和解。 好吧,给他揉。 …… 记忆里的他,就像不真实存在的一样,虽然和自己度过一个假期,但总有种恍恍惚惚如同梦一般。 现在的他,比那时多了几分成熟感,眉眼间多了男子气概的坚毅,少年意气风发的模样。 但那种似醉非醉的迷离感依旧撩人,让她一不小心就心跳加速。 “怎么在这看到你了,小矮子,你到底几岁?” 但他开口说话的模样,依旧欠揍。 “我和你一个年纪……”叶宜笑缓了缓心绪,从记忆中抽离,望着他无奈扯了扯嘴角。 就见到邹燃有些欠欠地将自己从上到下打量,啧了一声:“是吗?你那时看着营养不良的,谁知道你多大。” 这幅痞里痞气的模样,少了点时光加成的滤镜,竟然变得欠打起来。 她想也没想就反唇相讥:“谁营养不良?” 仰着头看去,就落入他淡淡的眼神,目光清澈,神色间像是带着与生俱来的优秀。 教室门外就是半片蓝天,阳光明媚而耀眼,将他身型照亮,边缘甚至浮动着白亮光圈,显得浑身上下的少年气十足。 不知为何,叶宜笑有种错觉,就是他虽然在笑,但并不亲切温柔,反而有种距离感,很不好惹的感觉。 “喂,同学。”身后嘈杂的声音让叶宜笑回到现实,瞥眼看去,原来自己身边排了一长列的同学,都在等着看座位表。 “让让好吗,谁要你在这忆往昔峥嵘岁月啊。” 抱怨的声音响起,她不好意思地红了耳朵。 她说着:“好的好的,抱歉。” 慢慢挪步,发现邹燃早已去了座位那边,只留个高挑的背影。 她这才慢慢跟上去。 路过文蕊蕊的座位的时候,她朝自己挤眉弄眼,做着口型,像是说着:“哇哦,有点帅。” 叶宜笑默不作声,来到座位坐下。 同桌是一名戴着眼镜的男生,瘦瘦的,朝她露出热情洋溢的笑,她刚坐下,他就凑上来:“同学你好,我叫郝飞。” 对于他这样出乎意料的亲切,叶宜笑有些不适应,但还是小声回应:“我叫叶宜笑。” 她以为这样的对话能马上截止了,或者循序渐进一些,没想到郝飞直接掏出一个小本,摆在她面前,大手一挥: “同学,如果可以请留下你的电话和qq号,我是外国语的,你是哪里的?哦,微信也可以。诶你叫叶宜笑对吧,名字真好听,我姐姐叫我好妃子,哦对,我家里有个姐姐,你家里有兄弟姐妹吗?电话号别忘了。” 一串机关炮似的话,直接让叶宜笑傻眼了。 “啊?” 望着他期许的目光,叶宜笑这才抽丝剥茧,提取出几个关键字眼,好像是要联系方式。 她看到那个本子上已经写了好几人的名字还有电话,于是也释然,点点头:“好的。” 刚接过本子,眼前一道影子闪过,手中就一空,随后就听到身后一个轻蔑的声音传来。 “你在这搞人口普查呢?还兄弟姐妹。”这样明目张胆的嘲讽,是邹燃无疑。 没想到郝飞却像是很熟络地朝他笑了笑,挠了挠头:“嘿嘿,燃哥,我这不是在认识新同学吗。” 邹燃像是没听到他的话,将那个小本子一骨碌扔进自己的课桌下面,冷冷地来了声:“有什么好认识的。”
第3章 你的联系方式,我都没有 郝飞也不气恼,反而是好奇地冲他挑眉,大大咧咧的样子:“燃哥,你怎么在十四班,还有陈洛也是,你们这种学神,难道不该在一班吗?” 邹燃面无表情冲他扬了扬手,毫不在意似的:“还能怎样?分班考试考得差呗,不然怎么能和你这种人在一个班。” 这句话说完,叶宜笑心里惊呆了,原来邹燃这么直白还这么的……不留情面吗? 说不留情面都是温柔的,这分明是个尖酸刻薄的男版祥林嫂啊!她内心呐喊。 但郝飞却像是见惯不惯一样,握住他的手,满是殷勤:“那以后燃哥带带我。” “不了,你太蠢,带不动。” 这下,叶宜笑心里更是纷乱。 她无数次默默念叨,完蛋了完蛋了,自己心里的那颗小树苗,驻扎多年的小苗苗,就这样,长歪了? 邹燃直接大摇大摆趴在桌上,像是要睡觉的样子,细密松软的头发有一缕翘起,有种反差的萌感。 反倒是郝飞,他早就习惯了,甚至还担心起叶宜笑来,关切地冲她解释:“没事,燃哥就是这样的人,话冷心热,你别介意。” 叶宜笑扯着嘴角,有些尴尬地冲他笑,说着好的好的,内心却是在想:被怼的是谁,到底谁才该别介意。 邹燃安静了,郝飞如临赦免,重新掏出一张纸:“联系方式,写一下吧。” 叶宜笑默默接过,将电话号码还有qq号几下写了上去,递给他。 结果在递出的瞬间,手里又是一空,好像还和来人的手指触碰了一下,指腹间传来温热的触觉。 身后的男生将那张纸夹在手中,手掌宽大,手指修长,骨节分明。 他倏地弯下眼睛,眼尾的泪痣因为窗外的阳光被照亮,深邃的眼周一圈淡淡的红晕,嘴角的上扬却是清清冷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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