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笙估摸着萧恪的情绪大概已经到了崩溃的临界点,便早早热了杯牛奶等在门口,谁知沐苡然却从自己房间里跑了出来,见到余笙在那扇门口,还有些许惊讶。 “他把你带回老宅了啊。” 沐苡然的笑容里有些疲惫,她将垂落的碎发别过耳后,跟余笙说着客套话。 “我还以为他不想让你知道跟他家庭有关的任何细节呢。” 比起上一次见到沐苡然,她又憔悴了不少,但似乎有种解脱的轻松,可大概是还强撑着某种偏执的信念,让她举手投足间的气质都有些扭曲了。 余笙不想跟她争吵,也不想让萧恪为难,只是淡淡回应道:“我是他妻子,回来为他生父尽孝难道不是人之常情吗?” “尽孝?他不亲手拔了他父亲的呼吸管,就已经是仁至义尽了。”沐苡然冷笑一声,“想不到吧,你的枕边人,身体里到底涌动着多么黑暗的血液啊。” 沐苡然一步一步轻巧地走到余笙身边,一双魅惑的眼睛上下打量起来,语调轻佻:“还是说你根本不在乎——因为你骨子里也跟他一样的冷血无情、不择手段地欺骗和利用。” “你胡说什么!” “热 搜上的内容,我想你应该不止一次品读过了吧——我可以告诉你,于歌爆出来的陈年往事都是真的,我的确是拆散了萧恪他们家庭的第三者,但你就不好奇更深层次的原因吗?“沐苡然勾了勾嘴角,“我不回应于歌的叫嚣,不是因为我害怕了,是我要攥住最后的筹码,然后将你和萧恪,还有所有那些看不起我、背叛了我的人一网打尽。” “你要利用萧天王的死大做文章?”余笙皱了皱眉,很快又否定了自己的想法,“你是当事人,只凭你一个人空口白话,网友们未必会被你牵着鼻子走。” 沐苡然却笃定一笑:“如果我有真凭实据呢?” 余笙的眸子黯淡下来,戒备道:“你想证明什么?” “我再给你们一次机会吧——离开萧恪,我可以考虑不让他为此身败名裂,否则,我不介意两败俱伤。” 沐苡然的眉飞色舞间尽是胜券在握的自信,余笙不清楚她所说的证据究竟是不是虚张声势,但她能确定的是,这个疯女人在一无所有的绝境之中,绝对不会善罢甘休。 “看你的样子,大概还被蒙在鼓里——可怜啊,被萧恪虚假的爱意耍得团团转。” 其实在余笙想明白了跟萧恪有关的很多事之后,她也曾经怀疑过萧恪和沐苡然之间到底是怎样的羁绊。 毕竟那些毫无依据的谣言,很大概率是沐苡然的手笔,她作为一个无关人员被牵扯其中蒙住了眼还情有可原,但站在萧恪的视角,所有的思路似乎都很清晰,也就是说,他很可能从一开始就知道是沐苡然在因为一己私欲兴风作浪,甚至波及了毫不知情的自己。 但萧恪却选择了纵容,一次又一次。 这不是萧恪的行事风格,除非他真的对沐苡然有所亏欠。 只是当下,不管余笙再怎样被重重迷雾动摇,她也清楚地知道,沐苡然现在的言行完全是在挑拨离间。 “你口口声声说你爱他,却忍心让他一辈子活在痛苦和自责的煎熬里,不觉得太自私了吗?” “爱?” 沐苡然冷哼一声,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般,收不住嘴角的冷笑。 “爱对我来说太狭隘了,是萧恪和他家人毁了我,我就算赔上自己的人生,也要拉他们一起下地狱!” 余笙微怔,那一刻她突然明白了——原来沐苡然不是爱萧恪,是恨他,恨他能心安理得地抛开过往,追求自己的幸福,而她自己却被永远地破碎在悲痛的过去。 余笙目送着沐苡然转身离去,自己则轻手轻脚地推开了旁边那扇门,心里正盘算着究竟要怎么向萧恪开口,既能知晓过去的真相,又能不触及他尘封多年的旧疤。 “萧恪,喝点牛奶吗?” 一个小脑袋从门缝了探了进来,手里还握着杯有些放凉的牛奶。 萧恪一身黑衣跪在蒲垫上,闭着眼睛似是在对面前的那盆花默语,见余笙来了,便招呼她过来,淡淡介绍着。 “这是我妈妈。” “……”这算什么?花葬吗? 虽然心里觉得有些意外,但余笙还是对着那盆花,乖巧道:“伯母好……” 话音未落,萧恪的手突然在余笙的侧腰上故意抓了一把,一下拿捏了她的痒痒肉。 “……干嘛!” 男人半眯着一双狡黠的眼睛,坦然道:“叫错了,小惩罚。” “……”余笙撇撇嘴,一边揉着自己的腰,一边改口道,“妈妈你看啊,萧恪他又欺负我!” 萧恪见余笙手舞足蹈地在自己妈妈面前告状,一把从后面将人搂了个满怀,固定住她比手画脚的胳膊,下巴顺势抵在她的颈窝间,宠溺的气息喷洒在她耳畔。 “我怎么敢。” 封闭又昏暗的空间里,余笙担心勾起萧恪迟迟未发泄的火,干脆也不动弹了。 不过萧恪倒是没察觉她这点小心思,大概是这些天身心俱疲,整个人的意识都越发涣散了,只是抱着怀中人就足以让他心满意足,至于其他的,他暂时没有心情去奢求。 萧恪的手指一下又一下卷起余笙披散的头发,懒洋洋询问道:“沐苡然又找你麻烦了?” “你都听到了啊……” “嗯,其实她说得也没错——” 萧恪搂着余笙的力道收紧了些,仿佛是生怕下一秒她就会消失一般。 “如果不是我,她的人生轨迹或许就不会被这样彻底颠覆、毁灭。” 萧恪的诞生并非爱情的结晶,而是利益的结合。 其实说起来,萧太太和萧天王也算是青梅竹马,两家自小是世交,交往甚密,萧太太继承了家里的艺术细胞,被培养为备受瞩目的天才歌剧表演家,而萧天王则在自家公司的追捧下红遍大江南北。 两个人的婚姻本来该是一段从娃娃亲说起的佳话,只是男人总是专一的,专一地爱着十八岁的少女。 年轻的歌剧演员未婚先孕,萧天王迫于舆论和两边家庭的施压,迎娶自己曾经许诺一生的公主。那个在所有人充满爱的期盼里诞生的孩子,却最终成为了这场爱情走向破裂的导火索。 怀孕的那段时间里,不知道是出于对妻子的歉意还是被唤醒的爱意,还是为了在公众面前维持一个优秀老公的形象,萧天王总是被拍到疲惫地往返于工作场地和家中,甚至还专门抽时间陪萧太太产检,总之在镜头记录下的证据里,萧天王似乎真的爱过这个可怜的女人。 可即便如此,萧太太居然还是在生下萧恪后,患上了产后抑郁。 她看着自己肿胀的身材,看着身旁意气风发的男人,看着啼哭不止的孩子,看着每天花枝招展同萧天王谈笑风生的新晋女明星,每天都活在对自己的否定和对萧天王的责怪里,自怨自艾。 于是,这个像花一样美丽而令人向往的女人,最终也因为一场失败的婚姻成为被冷落的怨妇。 当时萧天王的事业正蒸蒸日上,他不会容许自己的私生活成为媒体挖掘的边角料,成为网友们嚼舌根的把柄。 而那时需要被小心呵护的萧太太,在这个男人眼里便成为了一根拔不掉的刺。 她每天总有很大部分的时间处于精神失常的状态,起初的心疼转为厌弃,最后一点点的耐心和爱意也被生活的琐碎消磨干净。 “大概是因为从小一起长大,她太了解那个男人了,了解他的狂妄自大,了解他的欲求不满,了解他的自私自利,了解他不会安于家庭,不会安于一场凋零的婚姻。” 萧恪叹了口气,一眼望穿了自己母亲的结局。 “可越了解,她就陷得越深,渐渐地,偏执的爱情变成改不掉的坏习惯,最终害她丧了命。” 在萧恪的记忆里,他儿时大部分的时光都是被放在贵族寄宿学校里,受不同的老师关照,却很少见到自己亲生父母一面,而萧天王也以孩子的脸不便于被媒体曝光为由,省去了很多抽时间探望和照顾萧恪的麻烦。 至于萧恪的母亲,也因为身体缘故逐渐淡出大众视角,彻底远离了她的演员梦。 大众对此只道惋惜,实在没有多余的时间和兴趣,将关注度停留在一个过气的女演员身上。 “从我记事起,他们两个人就基本处于分居状态,或许是为了维持表面的体面吧,直到我妈死,他们都没有离婚,这么多年了,夫妻关系那一栏也一直写的是丧偶。” 萧恪始终都没能理解他们的选择,既然是他们自己的恩怨纠葛,就留到另一个世界慢慢拉扯。 “那后来……新闻上说,妈妈为情自杀是怎么回事?跟沐苡然有关系?” “飞得再远的候鸟也会有贪恋家的一天。” 萧恪轻哼一声,只觉得可笑。 “我清楚地记得,高考前大半年的某个周末午后,她第一次温柔地把我搂在怀里,拉着我的手轻轻抚摸着她微微隆起的小肚子,告诉我,她重新找到了幸福。” 在无数个濒临崩溃的日子里,无论是年纪尚小的儿子,还是无心恋家的丈夫,或是任何人,都不能替她找到解救自己的出路。 于是,看着镜子日渐颓败的自己,她终于找到了自救的方式。 可惜这朵重开的花还来不及盛放,便被摧残者遮住了太阳。 那时候,萧天王厌倦了家外的灯红柳绿,蓦然回首,却发现自家凋零的小白花,竟然不知什么时候起,默默找到了一隅生机——这让他惊奇不已。 他用那副惯常伪装的嘴脸,又一次利用她残存的爱意和心软的怜悯,哄骗她以为自己真的回心转意,却最终将她的枝叶彻底碾压在泥土里。 “怀上弟弟之后,我在她那张时常郁郁寡欢的脸上,终于看到了由衷的笑容。” 那是在萧恪年少时期从未拥有过的温暖,她说她要把那些对萧恪儿时的亏欠全部弥补给这个新的生命。 那一瞬间,萧恪只觉得自己很多余。 只是看着母亲的状态慢慢好转,他也是打心底里感谢弟弟的出现。 可惜,他不但没能迎来弟弟的降生,反而同时失去了这位仅有血脉相连的母亲。 “当时我妈妈重拾了表演的兴趣,专门在家里开设了一个表演教学班,请了些专业老师一起给新一代演员上课,基本没收什么酬劳,纯属是她自发的活动,一直到她怀孕时都没宣告停课。” 萧恪顿了顿,双眸暗淡。 “沐苡然那时候是我学姐,我们在话剧社共事,她对表演可以说是达到了痴迷的地步,当然,她也像大众一样,被我爸妈表面的和睦爱情所蒙蔽。” “她作为学姐,在学校和话剧社里都很照顾我——你知道的,我这个人性格很差劲,不太会和人相处,对谁都冷着一张脸,自然讨不到什么好果子,高一新入学的时候,她帮我挡了不少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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